夜幕降临,北梁皇宫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沈知微(谢云归)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苍白,在竹心的搀扶下,低调地坐在了谢家女眷的席位上。她刻意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垂着眼,仿佛不胜风寒。
然而,她的感官却前所未有的敏锐。她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嫉妒的、算计的。谢云归这张脸,本身就是焦点。
“看,那就是谢家嫡女谢云归?果然名不虚传,病着也这般我见犹怜。”
“听说她落水是为了……那位?”
“嘘!慎言!那位来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沈知微的心脏骤然紧缩。她缓缓抬眼,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大殿入口处,一个身着玄色亲王蟒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不起丝毫波澜。他步履从容,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压,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三皇子,萧珩。
书中描绘的再多,也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震撼。这个男人,像一把藏在华丽剑鞘里的绝世凶刃,美丽,却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沈知微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下头,装作不胜娇弱地咳嗽了几声。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宫宴正式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北狄使团的首领是个粗豪的汉子,言语间带着挑衅。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几位皇子或沉默,或圆场,气氛微妙。
沈知微默默观察着。她看到太子萧珏(书中未来的废太子)强作镇定下的焦虑;看到二皇子萧玦(书中萧珩的主要对手之一)眼底闪过的算计;看到几位重臣不动声色的站队……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萧珩。
他独自坐在离皇帝不远的位置,姿态慵懒,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白玉酒杯,偶尔抬眼,目光扫过全场,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被他扫视的人都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他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狩猎时机。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名献舞的舞姬,在旋转到御座附近时,袖中寒光一闪,一柄淬毒的匕首直刺皇帝心口!
“护驾!!”尖叫声四起。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至御前!是萧珩!他并未拔剑,只是屈指一弹,一枚玉扳指精准地击打在刺客的手腕上,匕首应声而落。同时,他另一只手快如闪电,扼住了刺客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
刺客被瞬间制服,但混乱并未平息。大殿内一片兵荒马乱。
沈知微在混乱中被推搡了一下,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惊愕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是萧珩。
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玄色的蟒袍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可能是刺客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她病弱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谢小姐,”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冰碴般的寒意,“小心脚下。这宫里,处处都是‘意外’。”
他的指尖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沈知微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不是关心,是警告!是试探!
他在告诉她:你的落水,你的“病”,甚至此刻的混乱,在他眼里,都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别有用心。
沈知微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强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和恐惧,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不能退缩!一旦在他面前露怯,就彻底完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原主落水的后遗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和疏离:“多谢殿下援手。臣女……谨记殿下教诲。”
她微微屈膝行礼,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他的手。动作流畅,礼仪周全,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受了惊吓又知礼的贵女。
萧珩的眼底,那丝兴味似乎浓了一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的新玩具,然后才转身,大步走向被侍卫护住的皇帝。
沈知微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看着萧珩挺拔的背影,感受着大殿内尚未散去的肃杀和血腥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的“反派白月光”之路,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而她,沈知微,绝不要做那个被钉死在命运耻辱柱上的谢云归!
宫宴在混乱中草草结束。回府的马车上,沈知微靠在软垫上,闭着眼,手指却在袖中微微颤抖。萧珩那双冰冷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竹心,”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回府后,替我查一个人。”
“小姐请吩咐。”
“影卫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影七’的?”沈知微回忆着“原著”里一笔带过的信息。影七,似乎是谢家培养的死士之一,沉默寡言,武功极高,在后期原主被囚禁时,曾试图营救,最终失败身死。他是原主身边,为数不多可能真正忠诚的人。
“影七?”竹心愣了一下,“是有这么个人,是影卫里最厉害也最孤僻的一个,平时只负责外围警戒,很少近身……”
“从今天起,让他做我的贴身暗卫。”沈知微斩钉截铁地说。她需要一把属于自己的刀,一把足够锋利、足够忠诚的刀。影七,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突破口。
“是,小姐。”竹心虽然疑惑,但不敢多问。
马车驶入谢府。沈知微刚下车,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云归,你过来。”
是她的父亲,谢家家主谢蕴。他站在廊下,脸色沉肃。
沈知微心中一凛,知道宫宴上的事情,父亲必然已经知晓。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缓步上前:“父亲。”
“今日宫宴,你受惊了。”谢蕴看着她苍白的脸,语气听不出喜怒,“三殿下……对你似乎颇为关注?”
来了!沈知微心中警铃大作。父亲这是在试探她和萧珩的关系,也是在评估她的价值。
“女儿落水受寒,身子不适,多亏殿下及时扶了一把,才未在御前失仪。”沈知微垂眸,语气恭敬而疏离,“殿下仁厚,体恤臣女病弱,仅此而已。”
她刻意强调了“病弱”和“仅此而已”,撇清关系的同时,也暗示自己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卷入过深。
谢蕴深深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良久,他才缓缓道:“嗯。你身子要紧,这几日好好休养。与三殿下的婚约……陛下虽未明旨,但已是心照不宣。你需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行差踏错。”
“女儿明白。”沈知微恭敬应道。心中却是一片冰冷。身份?棋子罢了。
回到自己的闺房“归云阁”,沈知微屏退了所有下人。她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冰冷的夜风灌入,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窗外月色清冷,照着庭院中嶙峋的假山。她看到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假山之后,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影七。
沈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他一直在。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身影。对方也毫无反应,仿佛真的只是一块石头。
许久,沈知微才轻轻关上窗户。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
她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跳出这盘棋局的资本。第一步,就从了解这个“影七”开始。第二步,她要利用谢云归的身份和资源,编织一张属于自己的信息网。诗词歌赋?才女之名?那将是她的伪装,也是她的武器。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竹心(贴身丫鬟,可用但需观察)、影七(重点观察/收服)、府中掌管采买/消息往来的管事(信息渠道)、常与谢家来往的清流文士(舆论引导)……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那双曾属于谢云归的、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沈知微的火焰——那是求生欲,是掌控命运的渴望,是向既定结局宣战的决心。
山河旧梦,她已入局。这盘以生死为注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那个名为萧珩的对手,强大得令人心悸。
但她,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