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观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直说,洛无忧便探头去看脚下的那群人,看到了匍匐在春栀鞋下的玉殊。
她轻声道:“玉殊告诉了我,另一个人的名字是什么,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我想到,好像并未有人直呼其名。”
洛无忧又看向月观:“要不要试一试。”
“试试什么?”月观垂眸看她。
“喊他的名字。”洛无忧顿了顿,“会影响到你们吗?会的话就算了,我可以悄悄把名字写给你。”
月观摇了摇头,他知道洛无忧是在指什么,无非就是问他会不会影响到后续追查,但那人知道的事,玉殊也未尝不知,于是他道:“想试就试。”
洛无忧便示意他转身,月观皱了皱眉,但还是听话地转了过去,洛无忧便冲着底下的人喊:“春栀,我还会回来的!”
顿时,玉殊抬起头看向她,随即露出一个微笑,很淡,但洛无忧能看得清晰,而后,一团血雾自玉殊身后炸开。
洛无忧惊了惊,但玉殊丝毫不意外,只是淡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从那摊血水里摸出了一块令牌,开始号召春栀带来的下属们。
很突兀,但是在洛无忧意料之内,她拍了拍月观的胳膊,问:“能不能把洛泱捎上…我还想带个人回去。”
月观神色不善,他道:“我们得尽快回去。”
洛无忧知道他在担心类似的事情发生,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将顾秋意带回去治疗,不能言而无信,说而不做啊,就只好瞪着眼睛看他。
月观和洛无忧僵持良久,最好叹了口气,问道:“在哪?”
洛无忧知道他这是妥协了,便露出一个笑,然后指了指底下跟着跑的洛泱,月观就去将洛泱也拎了起来。
洛泱看了眼洛无忧,接收到指示后就报了个客栈名,三人便往锦州城去。
月观的速度很快,洛无忧只感觉有一阵风划过了自己耳侧,紧接着就是客栈的大门,以及浩浩荡荡的断水门众人。
洛无忧见状便多看了几眼,发现他们在与另一个宗门吵架,那个宗门的人都带着兜帽,倒是与洛泱穿着有些相似。
她回头看了眼洛泱,发现他已经没有穿着那套衣服了,颇感遗憾地看向断水门众人,然后不动声色地往那边挪了挪,便如愿以偿地听见了自己想听的。
一个暴躁女声分外响亮:“你们鬼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你们少主的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有种你就去找我们大师兄,他爹的,一群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被称作鬼域的修士也毫不示弱:“分明就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要给你们大师兄打掩护就要承担这份后果,就要承担我们的怒气,总之我们不管,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洛无忧思考片刻,恍然大悟,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鬼域的少主应该是与顾秋意相关的,或者说是,他就是本人…而由于他现在的情况,容安不得不号召众人给他打掩护,说不定现在已经将顾秋意转移了。
她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眼洛泱,而洛泱也朝着她的方向看来,他笑了笑,又不动声色地示意她往楼上走,洛无忧这才放心了些,趁着那些修士还在吵架没看她的功夫偷偷溜进了客栈。
客栈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洛无忧下意识捏住了鼻子,犹豫一番后,朝着苦味最重的方向挪去,刚走到门口正踌躇时,门被拉开,洛无忧抬头看去,就看到了挂着黑眼圈的容安。
他只是淡然地扫了眼洛无忧便迈着步子离开了,洛无忧刚想打招呼呢,见状也只好将那些话咽进肚子里。
她朝里边走去,顾秋意正躺在客栈的床上,洛无忧将其打量了一番,发现他的面色更差了,她又朝桌子的方向看,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被打翻了,现在还在往下流。
容安是出去拿东西擦桌子的吗?洛无忧移开视线,看向顾秋意,她试探性地伸手想将顾秋意捞起来,在空中犹豫一番后,还是垂下了手。
这时容安也回来了,他拿着一块干净手帕,随意地将汤药擦了擦,然后看向洛无忧:“你把他带走吧,鬼域那边的人我会想办法。”
洛无忧点了点头,正想再次尝试时,门又被推开了,来者正是洛泱,洛无忧猛地松了口气,赶紧起身给洛泱让了位置,洛泱也就毫不客气地将顾秋意扛了起来。
三人准备离开时,洛无忧回了头,她看见容安呆坐在被汤药浸湿的板凳上,他察觉到洛无忧的视线,朝她看来,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洛无忧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是否该出口问那件事,犹豫再三后,她问道:“陈昭雪他们往哪儿去了?”
容安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失望,但他还是回答道:“往南边去了,下次见或许只能在白玉京,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洛无忧点了点头,推门往外走去,在身体完全踏出去时,她回头,用容安可以听见的声音道了句:“抱歉。”
容安没有回话,洛无忧也没打算等他开口,只是径直离开了,他们并未从正门走,那太容易引人注目了。
他们从后厨的小门走了出去,月观也站在此处,表情十分不耐,洛无忧小跑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的表情缓和些许,道:“走。”
随即,月观将洛无忧拎了起来,他看了眼跟在后头的洛泱,道:“你跟在我后面,上灵舟去,懂了吗?”
洛泱点了点头。
洛无忧好奇地问:“我们不上灵舟么?”
月观显然是知晓那场灵舟事件的,他看向洛无忧:“如果你还想经历一次从空中坠落的话,我允许你自己一架灵舟。”
洛无忧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笑了笑:“哈哈,那还是算了吧。”她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高空坠落了,再来一次真吃不消。
月观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跟玄清宗的人走?”
洛无忧愣了愣:“我坠下来的时候没见到玄清宗的人啊,我只看见了白师姐,而且她在我休养的时候直接走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月观蹙了蹙眉,显然是有些没想到,洛无忧看他的表情心凉了一截,不是吧,难道只有她一个那么倒霉吗?
“我不记得这次前往锦州秘境的人里有姓白的女修,你确定没记错吗?”月观的神情十分严肃,吓了洛无忧一大跳。
她有些无法确定地说:“不是你带我见的白若卿师姐吗?你还把那个琉璃瓶给她了,你不记得了吗?”
月观沉思片刻,最后轻松地笑了笑:“当然记得。”但他之前的神情不似作假,洛无忧直觉有些不对,但月观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死缠烂打地问。
洛无忧便换了话题继续问:“我们要去哪里呀?该怎么回玄清宗?我跟你说,这次回去大师兄肯定能解放,我已经找到那东西了。”
月观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答:“去灵舟附近开传送阵。”他猛地一顿,有些惊讶:“你居然真拿到灵犀草了?”
洛无忧咧嘴笑了笑:“那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她顿了顿,自认为这句话不太好给月观说,便转了个弯道:“我可是月观仙尊的亲传弟子洛无忧,有什么事能难倒我呢?”
洛无忧抿抿唇,试探性地道:“对吧?”
月观随口应了声,倒也没刨根问底,洛无忧便松了口气,而见他这副模样也失了与之聊天的心思,开始东看西看。
洛泱在离她不远处深深打了个哈欠,洛无忧便回头开始打量他,洛泱感受到视线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洛无忧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着他乐了下。
洛泱疑惑地歪了歪头,快步上前走到了她身边,在确认月观并没有想理他们的想法后,他问洛无忧:“什么事?”
洛无忧看了眼月观,才凑到洛泱耳边小声道:“你上灵舟后帮我留意一下四周有没有叫‘白若卿’的师姐。”
洛泱点了点头,沉默一会后,他再次开口:“我扛着的这个,怎么办?”
洛无忧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洛泱是担心以顾秋意现在的外貌会吓到别人,说不定还会限制他上灵舟,洛无忧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随即望向月观。
月观察觉到洛无忧的视线,垂下头看了她一眼,感受到她视线里的期望后,他顿了顿,看向洛泱…准确来说是看洛泱扛着的顾秋意。
洛无忧乘机道:“师尊,您把他扛着的那个人一起带回去吧,我怕会引起恐慌。”她眨了眨眼:“不过可能得您扛着,因为我也感染过魂毒。”
月观沉默良久,久到洛无忧认为他不会帮忙,她有些颓然地低下头,然后又打起精神来跟洛泱窃窃私语,探讨着其他办法。
这时,月观开口了:“可以。”
洛无忧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他,将月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试探性地开口:“真的可以吗?我以为你会很嫌弃他呢,谢谢师尊!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月观揉了揉额角,愿意带顾秋意走有一个原因,他想知道魂毒的发作方式和治愈方法,这样以后弟子们遇到,也会不那么慌张。
洛无忧还在和洛泱讨论该什么时候把顾秋意给月观呢,月观就开口了:“传送阵最多带一个人,带了他就不能带你了,你自己想一想。”
洛无忧愣了愣,随即毫不犹豫地开口:“带他!”她上灵舟也不一定会出事,但顾秋意上灵舟不仅会引起恐慌,而且以他的身体恐怕一上灵舟就会上吐下泻,说不定会加重病情。
月观见她那么坚定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他们带到了灵舟附近,然后接过了顾秋意,对他们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吧。”
洛无忧赶紧凑到月观面前,低声道:“我又一位朋友可以治疗魂毒,但需要一株曼珠沙华,师尊…”她话未说全,但月观明白了,便点了点头。
“你帮了长鸣也算是一件功,要一株曼珠沙华不是什么难事,你要用这仅有的功来换吗?”月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洛无忧总会觉得这位师尊是一个乐子人,他好像总是会若有若无地给她选择题,是为了看她自私自利么?
她不是很明白,但还是道:“换啊,人命关天。”
月观便带着顾秋意离开了,临走前给洛无忧留下了一封信,说是交给在灵舟旁登记的长老,洛无忧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了。
长老看到那封信后,所有的刁难都被咽进肚子里,甚至表情还带了些微妙的讨好,洛无忧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只是拿了自己的令牌就上了灵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