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礼

    七日后的清晨,晞尔在“父亲”、“妹妹”和“弟弟”的护送下登上了前往王城的马车。

    从加纳庄园到位于奥伊斯城正中的王城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车程,却穿过了几乎大半个王都。

    新君仪式前夕的盛景是晞尔不曾见过的,明明是个政治仪式,王都的人们却硬生生地过成了庆典!

    奥伊斯的大街上热闹非常,这几天没有商贩休息,只要是店铺统统大门敞开,迎接着蜂拥而来的外郡游客,就连旅馆的旅费都比普通的日子翻了三倍!

    贩卖糖果的老人在街头跟孩子们讲着他过去所见,晞尔示意停车,在道路的另一旁隔着车帘听了下去。

    “你们知道吗?”老人说,“新君仪式当天,王都的上空连一片云都不会有,整座王城将以神谕机为中心被象征三大家族的光幕环绕。”

    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听得津津有味:

    “老伯伯,我知道,红色象征勇气和征服,代表安诺福斯,黄色是智慧与希望的意思,代表布提思,那紫色肯定是加纳啦!”

    “嗯……是啊!”老人继续说:

    “新任国王选定后,王城的天空上会出现新国王的样子,这么多人来奥伊斯,就是为了看这神奇的一幕。”

    旁边的小男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糖,趁机扣了一小点糖放在手心,老人连忙拍开他的手:

    “不买别乱摸!”

    小男孩灰溜溜地站起来:

    “有什么稀罕的,哼!等到七天后人少了,这糖早晚要便宜卖……”

    马车中的晞尔笑了笑,示意继续行进,比起七天后的仪式,她这几天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

    仪式在王宫的正殿举行。

    正殿恢弘华丽,即使这段时间已经看过不少奢华的贵族建筑,这里的装潢还是让晞尔眼前一亮。

    三人并列站成一排,海拉个子最高站在中间。晞尔和劳瑞分列左右两侧。所有人就位后,通向女王内殿的大门打开,王室卫队分列两侧,在仪仗队手杖整齐、威严的击地声中,卡塔琳娜女王登上王座。

    王座位于正殿的最上方,其他人只能站在数层下仰望国王的身姿。正因如此,晞尔看女王不是十分真切,远远望去只觉得她的相貌确实和劳瑞很相似。

    她注意到女王虽走得缓慢,但身形却并不佝偻,离开军队多年,步伐仍是带着行伍军人气质。她没有令任何人搀扶,用拐杖一步一步踏上王座。

    再定睛一看,晞尔吓了一跳,女王手里那压根不是拐杖,而是传闻中她用惯的长剑!那长剑足足有半人高,剑身极宽,简直像一把刀。

    长剑周身被肃杀之气缠绕,繁复的花纹缝隙中似填满了哀嚎和诅咒着的黑色怨魂。这柄剑在王宫富贵端庄的氛围内格格不入。它不需要被举起,只是立在女王身侧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女王的剑果然不是谁都用的了,晞尔感叹地想,稍瘦弱些的人甚至举不起来,更不用说灵活使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人用剑当拐杖啊……

    仪式中,卡特琳娜女王始终高坐于王座之上,王宫总管俯身上前递上一个纯黑的深色硬木匣,大法官庄重行礼后,从中取出一卷散发着苍白光芒的白色卷轴。

    他用吟唱般的语气吟诵了一大段话,这段话不是兰克常用的语言,所以晞尔一句没听懂。

    她如海拉劳瑞两人一样低着头,眼神极为小心地偷瞄身边的人,发现海拉的眼角竟然微微泛红。正奇怪着,意识中居然传来了安娜的啜泣声……

    晞尔在心中悄悄问:

    “安娜大人,他说的什么,你怎么哭了?”

    “不知道、呜呜、我不知道……”安娜啜泣不停。

    “你不知道……呃,你不知道为什么哭?”

    “我本该知道的!”安娜说,“这让我很悲伤,我想起了悲伤的过去。”

    “什么悲伤的事,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我想不起来了,但是一定发生过一段悲伤的往事,就在那时,我听过这段话。”

    晞尔感觉和安娜说话像在没有敞口的小巷里打转,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安娜把具体的事情忘了,只记下了铭心刻骨的情绪,她想,海拉看起来也有感触,应该会知道这段吟唱的内容吧,或许能帮得上安娜恢复记忆也说不定……

    大法官吟唱结束后将发光的卷轴呈交到女王手中,王宫总管又捧来一个金制的、盛满清水的容器,卡特琳娜女王将卷轴投入其中,复又取出。

    令人震惊的是,取出卷轴后,它非但没有被水浸泡坏,甚至连一滴水滴都没有挂。

    王宫总管将这泡过神奇卷轴的水分盛到三个金杯中分给三人,见海拉和劳瑞接过后同时一饮而下,晞尔只能眼一闭心一横也囫囵吞了下去。

    凉凉的,没什么感觉……

    听见安娜的停止了哭泣,晞尔问道:

    “安娜,这水有什么特别吗?”

    “这水沾染了微薄的神谕机力量,能帮人洗净精神体的阻塞,对你这样的精神异能者很有用。”安娜说,

    “回去试试,说不定你感知能力会有一点提升。”

    晞尔大喜过望,嘴角都不由上扬起来,不过她还是好奇:

    “那对靠身体的异能者呢?”

    “没用。”

    看来是让她捡到便宜了,晞尔想,神谕机确实强大,仅仅沾染了它的一点力量就能让人提升实力,不知道长期饮用会怎样?

    安娜气道:

    “贪婪的白痴,如果依靠太多违反自然的力量,就会像弗朗西斯服下巴克斯之血一样,不仅变成怪物,还会受到天罚!”

    好吧好吧,想想都不行……她默默抗议想。

    ……

    服下圣水后还有一连环繁琐仪式,晞尔没有再胡思乱想,她老老实实地学着海拉和劳瑞的动作直到仪式结束,到女王离开,晞尔都没有能近距离见到她的真容。

    等到人稍散,晞尔顾不得其他,跟着海拉直奔她的房间。

    这几年,海拉在王宫内的时间远比在王都的宅邸多,她的住所明显布置得和暂住一周的“法米娜”不同,甚至还配有文书室和宽阔的会客厅。

    海拉自己脱下披风交给仆人,令她们在外等候。

    “你真是不着急啊!”等到门关严,晞尔从口袋中掏出皮罗星留给她的那封信:

    “有怀特在,事情你肯定知道了”,她递给海拉,“这是皮罗星偷藏下来的信件,你看看。”

    海拉接过来,修长的食指顺平了纸张的褶皱,仔细阅读半晌,又将信件对折起来。

    “又是‘序号四’……”她皱眉叹息,“陛下是”

    “序号四是谁?”

    “是一位连卡特琳娜陛下都畏惧的存在。祂现身前,陛下和如今不同。”

    “你见过吗?”

    “不曾。但我在陛下的梦魇中听说过这个名字。”海拉说,“那是场噩梦,毫无疑问。”

    连铁血的女王都畏惧?这么想着,晞尔热了起来,她解开外衣放到一旁:

    “祂很强?”

    “我不知道祂具体的实力,但我明确的知道,最盛时期的陛下……神下无敌。”

    神下无敌……那“序号四”是神?不对,朱诺说这世界不应该有神,那认为“序号四”是定义级别的强者会更准确。

    “所以陛下做得这一切是受到了胁迫?”晞尔将信将疑,“我了解了些她的事迹,她是位宁折不弯的军人,我很难相信她做这些是出于恐惧。”

    “陛下不会受人胁迫。”海拉语气笃定:

    “她做决定只会出于自己的认同。陛下绝不是畏惧死亡的人,即使她成为敌人,我也不会用‘懦夫’这个词来羞辱她。”

    即使?

    晞尔再迟钝也能听出来,面前的海拉甚至还没把女王当做敌人,甚至是在她亲人被扣在因地福斯郡当人质的前提下。

    “你不担心皮罗星的安危吗?”

    海拉平静地摇摇头:

    “担心,皮罗星有”

    “你认为女王不会真的伤害他?”

    海拉笑着又摇了摇头,“陛下不喜欢玩笑。”

    晞尔急了,她实在不知道此刻的海拉是如何保持平和,刚要追问,海拉说:

    “我们无法帮助他,命运会指引他做对的事。”

    唉……晞尔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问起刚刚大法官的吟唱来:

    “海拉,刚刚我看你眼角泛红,你是能听懂大法官的吟唱的内容吗?”

    “是的。”海拉说,“卷轴上记录着兰克创立者对孩子的祝福。”

    朱诺的祝福?晞尔更感兴趣了:

    “具体内容是什么,能不能用现在的语言跟我讲讲?我有个朋友,她对这些传说故事很感兴趣。”

    海拉是个坦诚广阔的人,她思考片刻,用晞尔听得懂的语言吟唱起来:

    “我的星光,三个孩子。

    我将垂落,听我最后诉说。

    也许被埋没、也许有荣光。

    都不要遗忘,更不要慌忙。

    走下去吧,

    直至天空,布满星光。”

    晞尔认真听完,明明仍是似懂非懂,眼睛却跟着湿润起来。这是朱诺临终前对三个孩子的嘱托,她永远那么温柔和慈爱,像大多数母亲那样。

    “这是失传的古老语言,只有触摸过神谕机的人才能听懂。”海拉说,“初听到时我就很喜欢,为此还研究了一段时间的古语言,不过没什么帮助,我也仅知道卷轴上的内容。”

    海拉明明没触摸过神谕机呀,晞尔好奇问:

    “初听到,从谁那里?”

    “我的母亲。”海拉向窗外眺望,目光中带有悠远的怀念:

    “这是我和皮罗星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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