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青藤
“妈，我好紧张。”鹿晓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望向母亲的眼神中满是不安。
“别慌，紧张啥呀！”鹿妈嘴上虽这么说着，眉头却也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六月的东城市，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紧张因子，刺眼的阳光如同针芒，刺痛着每一位中考生的心。鹿晓宇握着母亲的手机，手指止不住地哆嗦。这一年来，她拼尽全力，此刻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灼。肥胖的身躯在空气中微微颤抖，双手像是不受控制，如同帕金森患者般抖动。她小心翼翼地点开成绩查询界面，每输入一个准考证字符，心脏都跟着猛烈跳动。
“正在查询”，手机屏幕上跳出这几个字，鹿晓宇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仿佛这样就能把紧张一并吞下去。母亲在一旁，瞪大双眼紧盯着屏幕，整个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当“2023年东城市中考普通高中招生考试”几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时，鹿晓宇猛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捂住手机。
“妈……我……”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在客厅里回荡。
“你这孩子，让我看看！”鹿妈说着，伸手夺过手机。
“哎呀，我心里也没底呢。”鹿妈拿着滚烫的手机，心里五味杂陈。她眼前浮现出女儿这一年来，披星戴月往返于补习班的身影，还有凌晨两点仍亮着的台灯，以及自己因担忧女儿而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一时间，泪水也模糊了她的双眼。
鹿妈轻轻拍了拍鹿晓宇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
“咱总得面对不是？”鹿妈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神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拿开那只仿佛灌了铅般沉重的手。鹿晓宇紧紧闭上双眼，不敢去看那结果。
“4……412……”
“什么！”鹿晓宇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手颤抖着从妈妈手中接过手机，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屏幕。412分，这刺眼的数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没考上的，是不是我准考证号输错了？”
鹿晓宇怀着一丝侥幸，再次点开成绩查询程序，一遍又一遍地刷新。每刷新一次，她的心就凉一分。查了十多遍后，她终于绝望地放弃。手机被她无力地丢在沙发上，肥胖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地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鹿妈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脸上满是无奈与失望。
过了许久，鹿妈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我就说，你别光想着创造奇迹，人家四年学的知识……”
鹿晓宇躺在地上，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心底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塌，她再也控制不住，对着天花板放声大哭：“我，我该怎么办啊……”
泪水夺眶而出，她的脸因痛苦而扭曲，豆大的泪珠滚落，打湿了地面。肥胖的身躯随着抽泣起伏，眼前的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纱，她彻底被绝望吞噬。
九月，空气中弥漫着石楠花刺鼻的腥臭味，青藤民办高中的招生办门口，鹿晓宇眼神空洞地站着。
“妈，要不我再复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复什么读，九年义务教育哪能复读！”鹿妈瞪了她一眼，语气强硬。
“我告诉你，你只能听我的，别想着自己做选择！”
招生办里人头攒动，闷热的空气里二氧化碳仿佛都浓稠起来。
“你说这什么破学校啊，一年要两万多……”排队缴费的家长们小声抱怨着，仿佛多说几句就能让学费降下来。
酷热难耐的夏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烦躁的气息，麻雀在枝头聒噪个不停。
鹿晓宇与妈妈从招生办一前一后走出，她泪眼盈盈，满心委屈地望着妈妈离去的背影。
“妈，我不想上这个学校。”鹿晓宇带着哭腔说道。
“不想上也由不得你，这学校虽说环境差、管得严，但对你也是种磨炼。”鹿妈语气坚决，说罢便决然转身，大步往外走去。鹿晓宇望着妈妈走出校门的背影，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如泡沫般破碎。她拖着沉重的行李，强撑着疲惫的身躯，脚步沉重地迈向那栋陈旧灰暗的宿舍楼。
宿舍里人头攒动，大家都忙着搬运东西。楼梯间被挤得水泄不通，人群似一道道路障，让人寸步难行。空气中混合着窗外飘来的腐臭石楠花味、刺鼻的汗臭味和厕所的恶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鹿晓宇被夹在人群中，心情如被烈日炙烤的沥青，烦闷焦躁到了极点。
她一路横冲直撞，提行李箱的手愈发沉重，几近脱力。好不容易挨到宿舍门口，她缓慢而无奈地推开了门。
不足十平米的宿舍，竟塞下了十二个人的床位，每个人的活动空间狭小得可怜。此刻，十二个人和几位家长挤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使得本就狭小的宿舍愈发压抑。铁床的栏杆漆皮剥落，露出锈迹斑斑的红色铁锈；木头床板残缺不全，尖刺般的木茬突兀地立着。几个学生正在上铺忙碌，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在痛苦呻吟。墙上墙皮大片脱落，露出水泥的粗糙外沿，厕所排泄物的异味在密闭的空气中肆意弥漫。站在门口的鹿晓宇，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烦躁到了顶点。
“你们没看这学校的校规吗？严得简直要命。”
“就是就是，听说查违禁品时，连垃圾桶都要翻个底朝天！”
几个女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鹿晓宇冷冷瞥了她们一眼，满心厌恶，根本不想搭话。
鹿晓宇在下铺，她极不情愿地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床板的吱呀声越来越响，女生们的喧闹声也愈发刺耳。她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嘿，你叫什么名字？”上铺的女生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问道。
“鹿晓宇。”
她本就性格孤僻古怪，此刻糟糕的心情更是让她对面前的女生厌恶到了极点。
收拾完东西，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挤出宿舍，鹿晓宇跟在后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一群傻子。
去教室的路上，人群熙熙攘攘。鹿晓宇板着脸穿梭其中，仿佛全世界都与她为敌，始终不愿抬头看别人一眼。好不容易走到七班门口，她眉头紧锁，脚步如灌了铅般沉重。
教室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蚊子和苍蝇嗡嗡乱飞，石楠花与厕所的混合臭味挥之不去。她皱着眉、揉着鼻，找到自己的座位。只见桌子破旧不堪，桌面上满是孔洞；老旧的椅子坐下便“吱吱”作响。耳边蚊虫声不断，鹿晓宇像泄了气的皮球，双手托腮，一脸茫然地坐着，对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活提不起丝毫兴趣。
“请你们仔细阅读新生守则，阅读完搜查违禁！”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大声说道，那尖锐的声音比麻雀的叫声还刺耳。
听到要查违禁，鹿晓宇心中猛地一紧：不好！OVE组合的小卡还在包里！怎么办？她紧张地握紧双手，这小卡可是她在这“牢笼”般的学校里唯一的精神寄托。想到小卡上偶像们甜美的笑脸，她更加坚定了保护它们的决心。
“清场，教室后站着。”
随着班主任一声令下，同学们纷纷走向教室后方。鹿晓宇迅速将小卡塞进口袋，盘算着等会藏到书里。她像做贼似的悄悄走到柜子旁，把课本和小卡一起放进书柜，眼睛死死盯着班主任，心中默念：别转头，千万别……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多念几遍就能控制住班主任似的。好在班主任并未留意到她的举动，她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班主任像只狡黠的老狐狸，在教室里来回巡视，任何违禁物品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鹿晓宇看着她令人反感的举动，眉头拧成了疙瘩，在心里吐槽：这还当老师呢！
查完违禁，开始上课。鹿晓宇毫无心思听讲，只是木然地盯着课本，如同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鹿晓宇，你来回答这个问题！”生物老师突然喊道。
鹿晓宇猛地抬头，只见生物老师正瞪着她，那尖锐的眼神令人头皮发麻。她心里一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物老师审视她的目光，让她心中又涌起一阵厌恶。
“回答不上来？我看你就是没听课！站着！”
鹿晓宇撇了撇嘴，无奈之下，气鼓鼓地站了一上午。班主任巡视时，也是一脸厌恶地看着她，这让她在心里狠狠吐槽，还翻了个夸张的白眼。
午饭时间终于到了，忙碌了一上午，鹿晓宇对食堂的饭菜也没什么期待。看着同学们蜂拥前往食堂，她慢悠悠地拿起餐具，像老大爷一样踱步走向食堂。
一进地下食堂，只见人头攒动，剩饭剩菜的垃圾桶与人身上的汗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毫无食欲。
鹿晓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班里同学疯狂抢饭，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更加厌恶。这饭又不好吃，抢什么呢？她拿着餐盘，在原地等待。
“二十分钟午饭，吃完回教室上自习！”班主任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鹿晓宇见她没注意自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继续拿着餐盘等待。平常看到吃的就兴奋的她，此刻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心里想着：一群饭桶。
平日里一见到吃的就兴奋的鹿晓宇，此时却对吃饭毫无兴致，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令人心烦。
不知不觉，二十分钟过去了。鹿晓宇看着自己还空着的餐盘，心中的怨气瞬间爆发，“嘭”的一声，她将餐盘重重甩到收残桌上，满脸怒容地走出食堂。
自习，上什么自习，有什么用！此时怒火中烧的鹿晓宇，满心不耐烦。她看着面前一张张试卷，仿佛看到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魔在面前狂叫，心中涌起一股想撕毁试卷、逃离学校的冲动。
午休时间也好不到哪儿去，宿舍里弥漫着难闻的脚臭味，几个女生还在叽叽喳喳地聊天。
“你知道这个人怎么样吗？”
“不怎么样……”
鹿晓宇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拿出OVE组合的卡片。看着卡片上偶像们甜美灿烂的笑容，她仿佛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屏障，外界的声音和景象都被隔绝在外，只要看着她们，她就觉得格外治愈。
“还睡不睡啊，说什么呢！”
外面学生会的尖叫声突然传来，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鹿晓宇本就没什么心情睡觉，看着卡片，想起偶像们在舞台上魅力四射的样子，心中满是渴望与思念。她跟着音乐节拍，轻轻抬手比划了几个动作，心中强烈的渴望在这一刻达到顶点。要是能和她们一起欢快地跳舞，像她们一样闪耀，该有多好。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打湿了枕头，鹿晓宇的心也如同这被泪水浸湿的枕头，满是酸涩与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