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呼啸，交织的荆棘丛林刺伤了天鹅的羽翼，犹如黑白交错的雪花纷飞，舞步凌乱又凄美。配乐陡然是朝昂扬又悲伤的曲调转变，像是在暴风雨中疾驰，放纵地张开了翅膀。

    两人的动作都是大开大合，忽而一阵惊天地动的雷光闪过，像是从舞台的至高处劈向观众席，炸耳的特效让坐席上的观众都忍不住一惊。

    伴舞举着巨大的黑白羽毛扇，随着音乐抖动，徐徐铺陈。360°大屏上映出虞淑苓精致的容颜，黑天鹅的妩媚被她诠释到极致，少女单手撑地向下渐次仰倒，以身体支撑起另一人雪白的羽毛，川奈的一身洁白犹如跌落人间的仙子，然而下一刻，直接解开了领口的系带。

    厚重的羽衣随着她的动作轻飘飘落地，少女白皙的脊背上，几道狰狞的疤痕跃入眼帘，与优雅的舞蹈对比鲜明强烈。激烈的鼓点在这时候突兀地停了下来，川奈也从虞淑苓的支撑下起身，白天鹅拉起了单膝跪地的黑天鹅。

    全场静默愕然。

    两侧的大屏上同时浮现两组中英文。

    fear：恐惧。

    courage：勇气。

    当恐惧与勇气并列，撕碎它、无畏袒露出伤疤，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首歌是Lyer满怀梦想的出道曲，同时也是几个女孩子碎裂的开始，经过一年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们把它拼凑起来，被打碎以后，继续前行。

    后面半分钟的编舞是川奈和虞淑苓一起加上的，两人排练了很久的双人舞，最终以似乎有些突兀的方式戛然收场。

    最后这一段本来应该还有延伸的，按照传统编舞方式，应该是有始有终才最好看。

    在现代舞方面，虞淑苓并不是专业的编舞师，但认定了感觉这样的设计会更有创意，也更符合舞蹈概念的核心，川奈就没有跟她争顺从的听取了意见。

    双人舞排练了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一直在删删改改，最终才成了现在这样。川奈在舞台上克服了羞耻心，刚才只穿着胸贴背对观众，后来随着动作自然是流畅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穿好。但现在已经顾不上别的，看着台下缄默的模样，川奈不禁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她们没有做好。

    虞淑苓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川奈就像打了强心针，立马有被安抚到。

    不过像是要回应虞淑苓的自信似的，台下静默了片刻后，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掌声，是对两位舞者的鼓励和肯定。甚至还有轻微的啜泣，也一同透过耳麦传到了她们的耳朵里。

    川奈什么也没有说，但这支舞融合了她长久以来的苦痛。公司因为她是外国人，天然与国界有着隔阂屏障，对她的打压和暗示是最猛烈的，她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跟队友走得太近，怕队友知道她被威胁的事。

    那段时间是川奈最痛苦灰暗的经历，时常让她想洗澡，觉得自己身上很脏。

    也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带来更多可怕的揣测。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接下来Lyer又唱跳了几首，把起初有些沉闷的气氛给拉回了演唱会现场应有的欢快。在互动环节抽了奖过后，就是李颂和尤景昼一起上台的时候了。

    为了新歌首发，也有尤景昼的粉丝来到了她们的现场，被喂了一口安利，有的从来不追女团的已经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场就打开超话关注了。

    这是什么神仙妹妹！

    现场开麦唱跳很稳，动作也整齐，全团没有一个拖后腿的，李颂作为大主唱，实力完全配得上尤景昼的合作。

    两个人现场都非常稳定，尤景昼作为一个优秀的创作歌手，他的现场是非常有感染力的，歌声穿透力很强。叙事娓娓道来，甚至有不少人都听哭了，在台下拿纸巾擦着眼泪。

    合作曲过后安排的是一首小甜歌，恰到好处缓解了大家的心情。

    之后全员下台，屏幕上开始播放纪录片。

    纪录片很短，一分钟过后，聚光灯又重新照在了舞台中央穿着一身民族风服饰的窈窕少女身上。

    虞淑苓头戴繁复的银冠，手腕上的银饰洁白，泠泠作响，长发有些披散下来，还有部分是编织的小辫，眼角眉梢俱是风情，随着音乐鼓点响起，整个人犹如水蛇般扭动起来。

    这不是女团舞，好像是其它的舞种，台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坐在前面的尤景昼愣了下，才回头问自己的经纪人：

    “这是孔雀霓裳舞吗？”

    他经纪人是文艺世家出身，对舞蹈也挺感兴趣的，而且专门喜欢收集一些从前的舞艺片来看。孔雀霓裳舞是国内失传已久的某种舞蹈，到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原汁原味的把动作跳出来，台上的女生动作灵巧妩媚又不轻浮，随着音乐的节奏，身上的银饰也恍如风铃。

    在舞台上跳传统女团舞的很是漂亮，哪怕落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也能轻易被人捕捉到，但尤景昼从未觉得她像这样光彩照人。

    灯光一开，舞台就成了她的个人秀场，即使有伴舞鱼贯而出，也丝毫不减魅力。每一个踩点都恰当，舞动的韵律也正好，到了后面，舞蹈编排变得愈发复杂了，她们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虞淑苓作为核心，并没有强求用截然不同的衣服和妆造来把自己区分开，但依旧让人无法不注意。

    尤景昼自从上次遇到她以后，回去看了不少虞淑苓以前舞台的视频。

    以前的那个少女并不出彩，甚至可以用平凡来形容，身上没有一点朝气，独有空洞的貌美皮囊。

    她用短短的半年时间，在自己身上注入了一种全新的活力，像明珠开蚌，熠熠生辉。

    喜欢一个艺人，单纯是因为一副漂亮的皮囊吗？

    他感觉更多的时候，应该还是因为喜欢看那个人在台上闪闪发光。

    演唱会持续了足足三个小时，最后还剩下十来分钟的时间是留给成员们说道别感言的，这是Lyer的第一场演唱会，同时也是毕业演唱会，限定团能活动的时间本来就有限，Lyer之前一路坎坷，临近结束，不少粉丝都落下了眼泪。

    “各位，接下来由我们的队长李颂来宣布一件事情，请大家认真听好吗？”

    虞淑苓最后喊了一声，就让全场都寂静了下来。看着台下的粉丝们伤情的模样，李颂自己还没开口，却率先红了眼眶。

    “银河们，我是Lyer的队长李颂，非常感谢大家这一年多以来对我们的照顾和喜爱。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们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有很多时候没有陪伴在大家身边，真的觉得非常抱歉。”

    李颂觉得自己这个队长做的并不算很好，团体的困难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撂挑子，当时其实并没有被逼到非去休息不可的状态，是她自己钻了牛角尖。

    如果当时就能先调节好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拨得云开？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了，李颂并没有卖关子让大家等太久，她用真诚的满怀热爱的眼神扫视观众席，想要把每一个人都记在脑海里。

    八千人的场地座无虚席，每一个座位都是满的，但她还想要更多，想要走的更加长远。

    这就是她经过思考以后给自己的答案，Lyer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作为一个团体才出道的一年半，我们正经活动的时间只有短短半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很长的路要走，所以银河们，你们愿意陪我们继续以Lyer的名义，一起走下去吗？”

    与公司不续约，但是团体续约，是她们五个人最终商议的结果。

    最终能保留下这个名字，也是她们愿意和平解约。

    虞淑苓跟经纪人单独谈了足足有三个小时，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高姐就面无表情地去了老板办公室，跟她汇报了这件事。

    之前的老板已经被他老婆给从位置上赶了下去，妻离子散，现在在位置上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比之前更好讲话一些。

    现在正好是Lyer有起色的时候，如果公司不同意的话，也会比较难搞。

    不过好在最后的结果是成功的，她们就选择在演唱会上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了现场的粉丝们。

    台下立马爆发出了地动山摇的尖叫声，几乎要把整个场馆给掀翻。等到结束语讲完的时候，大家都已经不伤感了，只是很舍不得。准备落幕之前，虞淑苓又大声补充了句：

    “我们之后在更大的场馆再次见面哦，不会等太久的！”

    毕业演唱会的许多歌都是之前的，她们打算等尘埃落定之后制作一张属于自己的专辑。这段时间来一直都在物色公司，没有发现很满意的，就打算大家先这么一起干着。

    和虞淑苓说的一样，林羽洁那个弟弟果然没有敢真的在台下撒野，就算真要举什么牌子也会被巡场的保安发现请出去的，不过林羽洁下场拿到手机以后，就发现她的电话已经快被打爆了，除了弟弟，还有她父母的。

    “羽洁，”虞淑苓扬起小巧的下巴，“你接，接她的。”

    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林羽洁就按下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一阵激烈的谩骂声，好像是在骂仇人，而不是自己的亲姐。虞淑苓见过的各种人都多了，这位还不算是很棘手的那种，她都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就直接从林羽洁手里把电话给拿了过来，换上一副很是温柔的声音：

    “林家豪是吧，我是林羽洁的队友，请问你现在有空吗？她在卸妆换衣服，等下我们一起去找你，你先不要打电话了，也不要到处说好吗？”

    虞淑苓声音温柔的都快能滴出水来，队友都还从来没听她这么夹过，一时间都愣了下，不知道虞淑苓是要做什么，但本能感觉她也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

    那边听到虞淑苓的声音以后，很快就给出了附近的一个地点，他也不是傻子，知道避开粉丝，本质的目的就是找林羽洁这个姐姐要钱罢了。

    林羽洁明明不是他的父母，对他没有任何需要负责的义务，这样找林羽洁要钱无非就是拿捏了所谓的血脉亲情，虞淑苓对付这种人很有一招。

    这人就是不讲理，对于不讲理的人跟他掰扯再多也没用。

    虞淑苓和林羽洁跟经纪人暂时告辞，让另外三个先留在这里等一会，两个很快就赶到了约好的地方，看见一个有些邋遢的男孩子坐在一块石头凳上正打着游戏。男生单论长相还可以，眉眼跟林羽洁有一点相似之处，果真是亲姐弟，不过邋里邋遢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很难心生好感。

    虞淑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家豪一抬头，就对上了少女那张明艳的面庞，虞淑苓脸上化着的妆容还没有卸掉，比起之前的容颜，更多了几分精致昳丽。林家豪看得都有些呆了，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你是林家豪吗？”

    虞淑苓轻声问。

    林家豪点了点头，看着面前漂亮的女生，忍不住就开始想入非非。他现在十九岁，该懂的也都懂了，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虞淑苓身材漂亮的曲线上，然而下一刻就感觉到一阵剧痛传来。眼前纤细漂亮的女生直接不客气的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肚子上，疼得林家豪惨嚎一声。

    尤景昼在台下等着她们有些事想商量，结果等了二十分钟也没看见两人回来，虞淑苓本来说了十来分钟就能搞定的，李颂怕她们出了什么事，只得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尤景昼，尤景昼眉头一拧：

    “她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来不及告知经纪人，尤景昼披上外套赶紧就朝李颂指的方向过去，那地方离场馆不算远，还正好避开了人流往市中心去的方向。他开了车，两分钟不到，就在路边看见了虞淑苓和林羽洁，两人亲热的手牵着手。

    “对于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就只有打，但打人也是有技巧的，你记得不要打鼻梁和脸，容易留下印记还见血，让他有去警局告状的机会。”

    “直接往我教你的那几个地方踹，根本看不见，伤痕还疼的很，又不费力。”

    “苓苓，你行啊你！”

    林羽洁已经对她佩服到五体投地。

    “如果下次他再来的话，你干脆就狠一点，直接往这里踹。”

    虞淑苓做了个抬膝顶胯的动作，凌厉又狠劲，林羽洁拼命点头，看着虞淑苓简直两眼放光。

    尤景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