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山看着这么个小姑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你画的?”
“嗯。”钟缈点了点头,一双凤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崇拜,直勾勾盯着李三山。
裴泽看自己媳妇那崇拜的小眼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不就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么,这才第一次见面,至于么?
“这个,多久画出来的?”李三山指着钟鸣那张。
“三小时左右,自画像大概两小时,那张一个半小时。”钟缈回答着。
李三山有点不可思议,“小姑娘你可别忽悠我。”
“不敢的,李老师,我说的是实话。”
“嗯,她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就是这样。”裴泽也说了句。
“哈哈哈,好好好,你现场给我画一个,怎么样?”
“行的。”大佬发话她怎么可能拒绝。
“走,咱们去画室。”李三山兴奋了,这要是真的,他可绝对是捡到宝了。
钟缈一步不落地跟在李三山身后,那样子简直就像看见大熊猫了似的,得跟紧了。
在她眼里,这位可不就是大熊猫么,这位将来可是国宝级的老艺术家,盛名享誉国内外,只是现在还没那么出名,但已经小有成就了。
再过几年他会成为青美雕塑系的系主任,带着学生做了不少知名作品。
雕塑系的基础课也是素描人体什么的,所以,除了工作室也有两间画室。
来到画室,这里有几个大一学生,正在画石膏像,李三山找了个空位,从学生那要来一张纸,用图钉亲手钉在了画板上。
“来,你就坐这,这个石膏像你认识不?”
“认识,阿波罗。”钟缈看着石膏像,熟悉得很。
“用不用打灯?”
“打吧,我自己调就行。”
钟缈走到石膏像旁边,按了按钮开灯,洁白的石膏像在暖黄的灯光下发生了很大变化。
她看其他同学都在画后面的拉奥孔,也就放心大胆地调整,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明暗交界线,暗部,反光,亮部,高光,瞬间体现出来,她调了调灯光的角度,觉得满意了,就回到座位上开始了。
拿起座位上的三号铅笔,几根线条固定比例,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就勾勒出了大块的结构。
裴泽,周柱和李三山偶尔闲聊几句,后面画拉奥孔的同学们也好奇地打量着钟缈,和她的画。
搞艺术的一般都比较善交际,这一行不只吃技术,也吃人脉和宣传,不擅交际怎么可能有人脉,李三山尤其善于此道。
裴泽是个生意人,又有文化,他不刺人的时候,语言风趣幽默,是个很好的聊天搭子。
再加上有周柱这么个社交悍匪,几人并不冷场,聊的也算投机。
身后的同学们一看老师亲自带人来的,都有些好奇对方能画成什么样,有几位干脆站在钟缈身后不远处观看。
“我去,厉害啊。”一位同学震惊到。
“这观察力,牛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画面上关系越来越明朗,效果也越来越好。
钟缈的素描是那种比较干净细腻的,以细节刻画和虚实关系拉开效果,但干净不意味着颜色浅,明暗交界线等需要加重的地方她也毫不手软。
她听见了旁边同学们的小声蛐蛐,并没有什么情绪,之前她偶尔也会帮同学去艺考画室代课,做范画和改画的时候,身边围着几十个考生都不嫌多。
她没管其他,就这么专心画了三个多小时。
不得不说她的确厉害,素描石膏像,不只是人物形象,她甚至画出了石膏这种材料的质感。
周柱真是惊了,钟缈带过来的那几张画已经比他强了,看了这张阿波罗,他才发现,这小嫂子,比他强得多。
李三山乐了,“哎呀,可太好了,丫头,你想不想来我们雕塑系?”
钟缈的画,已经不能用好苗子概括了,李三山琢磨着,不过,只是素描也不能说明全部,就是不知道这姑娘的色感怎么样。
“李老师,我想考油画系,现代写实方向。”
她之前研究过古典油画,现代写实,偶尔也能搞搞抽象,她有自己的一套语言表达方式,随着表达语言的成熟,作品内容也越来越多元化。
雕塑她也很感兴趣,她以前帮前男友做过泥稿,也略懂一点。
前世的青美雕塑系,光材料就能玩出花来,石头,木头,泥巴,金属,玻璃,树脂,塑料,羊毛毡,3D打印,甚至有的同学去收垃圾或捡垃圾回来做毕业创作。
可是她体力有限,实在是干不动,在她印象里,雕塑系的同学们特别厉害,都是手工达人,电锯、电焊、电烙铁,烧制金属和玻璃,主打一个什么都会玩儿。
她那小奶狗前男友就是,给他一块金条,他都能给你做个小金人出来,就没有啥搞不出来的。
“好,也行,便宜黎秋默那小子了,走,咱们去办公室。”
李三山颇为可惜,可是看了看钟缈那小体型,不来雕塑系也行,来了估计也是干不动。
钟缈听到黎秋默的名字,又震了一下,穿越到过去还有这种好处的?这可是她导师的导师啊。
回到办公室,李三山就给油画系那边的办公室拨了内线电话,可黎秋默没在,他就把钟缈的几张画留下了,等他回来可得给他看看。
李三山也问了钟缈不少问题,比如色彩如何,钥匙考命题创作有没有思路,文化课怎么样等等,二人讨论了一会儿,李三山留下了钟缈的电话住址,也提醒了她校考的报名时间。
裴泽怕钟缈接不到电话,留了家具厂的电话和村口小卖店的公用电话,还有家里的地址。
告别李三山再出去,天色都暗了,裴泽想请周柱吃顿饭,毕竟几人中午就没吃,可周柱说什么也不去,只能作罢。
这一下午,裴泽一边看钟缈画画,一边跟李三山和周柱聊天,也仔细听着他们对钟缈的评价,他心中五味杂陈。
之前他对钟缈的确有偏见,那都是对包办婚姻造成的不满引起的,其实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憋着一股气。
后来,当他扫除偏见,正视这段婚姻时,发现了钟缈身上有很多优点。
她虽然不会干活,但人却不懒,她看起来总是冷着脸不爱笑,其实乖巧得很,也惹人怜爱。
她刚嫁给他时,还有些柔弱忧郁感在身上,如今忧郁一扫而空,只剩下那股子柔弱感,让人忍不住去疼惜。
当她终于暴露出一些真实的性情,那股子调皮又坏坏的感觉,相处起来很轻松,她是个很实在的人,对人对事又拎得清,相处中没有压力。
正是因为她太清醒,太通透,也太诚实,除了娇气难养了点,钟缈实际上对这段婚姻无所求。
他本以为自己包办婚姻娶的是大字不识的村姑,可钟缈很令人惊喜,这些惊喜看似是好事,可以后呢?
她注定不是笼中的鸟,当她飞出去,看见了认知以外的世界,还愿意回来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会接触更多李三山周柱之流志同道合的异性。
她才二十岁,还不定性,对他也没有情感上的需求,婚姻对现在的她来说,可有可无,那以后呢,当她遇到更合适的对象,婚姻对她来说,就会变成一种束缚。
他毫不怀疑,当那一天到来,钟缈一定会提出离婚。
他好酸,他就是醋了。
从理性来看,裴泽对婚姻是有需求的,他妈需要儿媳妇,他儿子需要个妈,他也二十七了,算是大龄光棍了,别说村里,就是在市里,他这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
从情感上来看,他喜欢钟缈,说是见色起意也好,说是喜欢她的内在也行,只要是她,他都喜欢。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既然喜欢,就去追求,想方设法也要得到才好。
他是个顾家的,但却不算是个温柔体贴的,如今他算是栽了,因为喜欢,就要事事为她考虑,照顾她什么的都不用学,当他上了心,自然就会了,似乎性情也有了些变化。
虽然才结婚没多久,他也正经了没几天,但他已经能预料到自己以后的样子了,妻管严一个,小媳妇的忠犬。
“你不是要买画材?走吧。”眼看到了学校门口,裴泽提醒道。
“嗯,买点颜料纸笔就行,我饿了。”钟缈是真饿了。
本来是想好好逛逛画材店的,可钟缈的饥饿感占了上风,迅速挑了二十几只广告色颜料,也就是水粉,又拿了几包水粉纸和几种不同的画笔各一套,还有一些其他工具。
赶忙付了钱,她拉着裴泽就往马路对面走。
“去哪?”裴泽纳闷了。
“吃馄钝。”钟缈指了指对面的馄钝小店。
“好。”
这家馄钝小店极其简陋,墙上还是水泥墙,但东西做的很干净。
钟缈今天都快冻透了,画室里虽然点了炉子,但空间也大,不怎么暖和。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都这么晚了,我还没给安安买礼物呢,今天还能回去么?”
裴泽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回家是肯定来不及了,晚上跟我去工厂对付一下,明天再带你逛逛。”
“嗯,也行。”
“你就不好奇我要把你带到哪去?不怕我把你卖了?”
裴泽不乐意了,钟缈说什么都是两个字两个字的说,你就不会好好唠嗑么?你不好奇么?
“那你要把我带哪去,能卖多少钱?”
钟缈吃了个小馄钝,嗯,好吃,很鲜,热乎乎的她也能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