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选中进入王宫培训的人员名单被张贴出来,观看的孩童们对此议论纷纷。莉莉娅看到自己的名字竟然排在第一位,而巴布尔也在其中。蓦地,人群中异样的眼神投来,莉莉娅心虚般落荒而逃。

    到达马斯喀特便离家乡更远了,阿妈必定会等着自己,可她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呢?莉莉娅心不在焉地上了宫廷的御用马车,眼前一张脸让她愣住,对方也正凝视着自己。

    “哼!”卡丽麦满脸厌恶地别过头去。莉莉娅见状则更加又气又恼,她的刻意诬陷至今仍历历在目,面对这种人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窒息!她真的好难受啊,可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忍受,再忍受……

    “马上就要到王宫咯!”车内热娜突然兴奋地举起右手道。“我爹娘说,能进一次王宫也算毕生荣幸!”卡丽麦附和,“不过最重要的是等我能分配工作,就有钱寄回家了!”这几天的相处两人便如同亲姐妹般。

    莉莉娅眉头始终蹙紧,她掀开窗帘微微探出头,车辆在国王大道上缓缓行驶,马蹄仿佛也感受到了王宫的庄严肃穆,轻轻地踩在铺满白色大理石的路面。

    远处红砖精心垒砌的拱形圆碹和穹顶,石拱门高高伫立,金灿灿和宝蓝色的石柱营造出尊贵的皇家氛围,那里便是专属于苏丹和百官的御门了吧!

    行至道路的一半,马车识趣地绕到西侧,高高伫立的围墙到处透露着冷沉,将皇宫和这个世界划分开。终于,马车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进入。

    整个皇宫分为外庭、内庭和内宫三个部分,她们被安排到内庭的学院进行培训。整栋皇家学院由四条长度相当的阁楼构成十字,中间是一个圆拱形的厅堂,四边都有明黄的壁龛。大堂内色彩斑斓的手绘瓷砖铺满天花板,底下被棕榈叶、玫瑰花饰和藤蔓组合而成的波斯地毯占据,极尽的奢华让人咋舌。

    “好漂亮啊!”热娜感叹着连忙脱下鞋子,“在这里不能穿鞋吧?!”她的小脚丫刚要踩到地毯上便又收了回来。

    “可以穿鞋的,大家都这样,我家里就有一模一样的地毯,只是比这个小点。”莉莉娅连忙告诉她。

    “哦!”热娜给了莉莉娅一个甜甜微笑,随即在地毯上蹦蹦跳,引得其他孩童纷纷围观。此时一个身材魁梧全身黑不溜秋的男人出现,“依凡大人!”众人右手抚胸纷纷朝他鞠躬,孩子们也跟着做动作行礼,只有莉莉娅好奇地盯着这个长相如此稀奇古怪的人。

    随后麦娜尔老师带领大部分孩子们去往基础学院的寝室,巴布尔却被分配到了专门学院,莉莉娅的脸蛋愈加绷紧了,尽管她的能入住最宽敞的五号寝室。“你们要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对面房间有位老师脚受伤了,你们谁有空就去给她帮忙。”麦娜尔将规矩一一细说。

    “老师,这里那么好,我们很容易就适应了!”热娜连忙说。“就你嘴甜!”麦娜尔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次德米舍梅征募结束,她也该回内宫伺候了。

    基础学院的课程包括圣训、文学、诗词、礼仪等等,学生的私人时间完全被塞满。莉莉娅竟也开始认真钻研起来,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返回寝室的学生。

    “我们的服饰要再过几天才能发放。”莉莉娅刚到门口便听到了热娜的声音。“其他人都统一着装了,就差我们!”卡丽麦忍不住抱怨。 “人家有关系,当然是这样咯!”塞玛尔摊开双掌无所谓道。

    莉莉娅进入寝室便径直回自己的位置躺下,她的对面床铺是卡丽麦,这样便不需要面对她了!三人仍在那七嘴八舌议论着,热娜突然走到莉莉娅身旁,“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

    面向墙壁的莉莉娅站起身,她心中百味杂陈,泪水仿佛又抵达了眼眶,“我们是朋友,都过去了,好吗?”热娜特别温柔的语气说道。莉莉娅连忙点点头,她无比渴望友情,可如今像是被所有人嫌弃,这种处境真的好煎熬啊!

    “你也别再怨卡丽麦。”热娜继续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大家背井离乡的,都不容易,你说是不是!?”莉莉娅双目泛起泪花,卡丽娜低着头面向她一言不发,像是在忏悔着什么。

    过去了吗?!莉莉娅的泪水彻底止不住,明明是她自己说想回家的,为什么要诬赖别人!?“…卡…我……”莉莉娅想说句话,却含糊不清,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回床面向墙壁躺下啜泣,“呜呼…啊呜……”

    热娜杵在原地只剩尴尬,她原本想把事说开了大家和和乐乐的,卡丽娜涨红着脸眼看着也快要哭出来了。“好了!好了!明天还要学习圣训,我们两个没有一点基础,要更加努力才行。”热娜一拍对方的肩膀。

    卡丽麦抹去泪水,立刻收起了情绪,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家里人可都指望着她了!皇宫里的夜晚总是那么安静,寝室渐渐沉寂了下来,绵长的酣睡声中偶尔加夹着一两声抽噎,那声音微小得仿佛不被任何人听到。

    “砰!”一声巨响传来,门突然被踢开,米朵老师站在那里全身都散发着阴森的怒意。沉睡的人吓得连忙起身,“你们谁偷了我的沉香?!”米朵怒吼了,那是她一直不舍得用的东西。

    “我没有!”“我没有!”孩子们纷纷说。“都不承认是吧?!”米朵狠戾的目光往孩子们的身上扫视,莉莉娅身子一颤,她的眼角还挂着泪水。“别以为我被罚伤了腿,就不能拿你们怎样,信不信我去告诉校长依凡,把你们撵出宫去!”

    五个孩子只能面面相觑,“这两天都是你们寝室的人进我房间帮忙打扫,肯定是你们偷的!快还回来!几岁的孩子竟偷人东西。”米朵气得歇斯底里。

    “真的不是我做的,我都不懂什么是沉香!”热娜连忙解释。“谁做的就主动承认,把东西还回来。”米朵颤抖得差点站不稳。

    莉莉娅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总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呢?“我没偷,我没偷。”大家又说。

    “都不承认是吧!?好,我可是你们的圣训老师,到时候这门科目你们全部不给予通过!”米朵说完便一瘸一拐走了,即使这样仍能从她的脚步声中感受到怒火。

    热娜深深叹了口气,“现在该怎么办啊?!”米朵老师来真的了,要是真有一门科目不过关,她们就只能分配到匠人这类的劳力工种。“也可能是其他寝室的人做的啊!”塞玛尔连忙说。

    “要是米朵真去告诉校长,我们不会真被撵出宫去吧?”热娜方才意识到这个最严重的问题。

    “这里是皇宫,我们会受重罚的!”寝室闹哄哄地,大家都担惊受怕起来,早已疲倦的莉莉娅却沉沉地睡下。

    早上四点就要起床洗漱准备好做晨礼拜,莉莉娅急匆匆地要去厕所换睡衣。塞玛尔拦住了她,“现在厕所有人,我拿床单帮你挡住,你在墙角换就行了!”

    莉莉娅诧异,昨天塞玛尔还在背后议论她,说她真讲究睡觉还要换衣服,而其他人却只有两三件衣服。“不用麻烦你,我躺在床上换就行了!”

    热娜也走到了她面前,“莉莉娅你不用跟我们客气的,我们一开始便坐同一辆马车来马斯喀特。”

    “谢谢你们,可我自己就行了!”莉莉娅真诚地说道。热娜会心一笑,“我听人说你是大家族的小姐,进宫是给公主殿下陪读的?”

    莉莉娅对于这个身份并不了解,“麦娜尔老师说我也要培训一段时间,才能去陪公主。”

    “那你不需要担心课程不通过,也不怕被撵出去,我们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害怕被米朵老师报复。”塞玛尔插入一句。

    “对啊!”热娜伸手拉起莉莉娅的双掌,“米朵老师说她要去告诉校长,如果我们被撵出去,无依无靠的肯定会死!”

    莉莉娅听罢陷入沉思,“你去跟米朵老师承认是你拿的沉香!”塞玛尔也握住她的手,“有人承认了,米朵老师就不会为难我们,而她也不能对你怎样。”

    卡丽麦赶紧凑了过来,“你去承认,以后你想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她们在说什么?!话语还在继续着,莉莉娅耳朵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没偷东西,可人家竟让自己去承认偷东西!承认偷东西……

    视线中交握的手渐渐变得模糊,莉莉娅抬起头呆呆望向热娜,她双目毫无神采,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热娜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情况是这样,我们都是奴隶,而你还是自由人老师不能把你怎样。如果没人承认,我们几个就会被撵出去甚至会受重罚!”

    “你救救我们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卡丽麦拉住她的衣襟哭哭哀求,“我家里就只靠父亲种些粮食勉强养活四个弟妹,她们都盼着我能寄钱回去呢!”

    “你…我…”莉莉娅总算找回了她的声音,却在那一声声哀求中消失,她空洞迷离的目光凝视眼前这一张又一张脸。

    “以后我帮你挑水,拿饭,还有……”塞玛尔一时想不出来还能为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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