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这怒吼,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绝杀阵内走了一遭实在太惊险,虽最后玄剑未落,但光是陈法两次逼人的威压便已让许多人受了重伤。
那边的群鬼剑修的缠斗还未停止,剑光缭乱,裂帛之声频鸣,鬼浊浓郁的腥风几令窒息。
山崩河断,尸骨遍地都是,满目疮痍的大地似乎再经不起折腾了。
天幕滚过几声雷鸣,却没了别的动静。
沈宁能感受到程醴周身散发的戾气非比寻常,不禁猜测他在幻境中究竟遇见了什么。
九头狮冲群鬼狂啸一声,裹挟魔气的音波击碎阴鬼,连剑修也险被殃及。
沈宁在众多剑修中,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一名剑修与狮吼音波擦声而过,袍角化地粉碎,他本想骂娘,一看程醴以及底下那头目露凶光的出生,只得把怒火囫囵咽了下去。
许是已无拖延的必要,这一波鬼被杀干净后,没有下一波攻势再来,众剑修落地,先是诶个见过了几位掌门,又跟其他人寒暄了几句。
程醴也不下来,盘腿坐在九头狮背上,凝神静息。
卓方左看右看,悄然摸到了沈宁身边,又在玄桐的注释下往旁撤开三步,对后者行了个礼。
“我听说... ...”卓方觑着那位,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心里有些发毛,却又耐不住好奇:“你在黄泉谷内失踪了?”
沈宁:“嗯,去别的地方走了一遭,你从妖王宫中出来了?”
卓方:“鬼袭中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我自然也... ...也不能赖在人家地盘上给别人拖后腿不是。”
他说道一半,话锋转了个弯。
沈宁:“掌门本来同你们在主峰,然而你们却消失了,是在朝阳风被窦师姐发现的?”
卓方一听这话就来劲了:“我刚想说,你是如何见到窦师姐、尉迟师兄的?他们两人不是从蓬莱岛之后就失踪了么?还有上面的那位,当初和正道在黄泉谷打得不可开交,现在怎么又成了我们这边的?”
沈宁:“我去的地方,窦师姐和尉迟师兄正好在。至于下一个问题,我现在也不清楚。何况他也未必就是我们这边的。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卓方露出一脸“事实难料”的表情,顿了顿,对沈宁神秘兮兮道:“那个啊,是因为我们在主峰地窖中发现了——”
轰——
众人的视线随着响声而动,卓方将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
远处天幕上,凌空被劈开了道五六丈长的裂痕。
对面,程醴手持魔骨鞭孑然而立:“现在,可以滚出来了吗?”
“别这样心急。”
裂痕中,踏出只穿着白袜薄履的脚,再然后是一身粗布衣,最后是一根麻布发带。
出来的人面白无须,眉目带笑,气质从容,端端一副和气团团的模样。
但沈宁看着那张脸总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就好像脸皮压根不是他的,虽嘴角上扬,但脸上其余地方的肌肉纹丝不动,说不出的诡异和悚然。
程醴没和他继续说下去,提起骨鞭在狮背一点,纵身而上。
眨眼间两人已斗几十回合,仍难分胜负。
两股力量不断在天际碰撞,引发出的波动惊天撼地。
两人从天上落到地面,落地的瞬间,方圆十里的一切尸骨石土皆化为齑粉。
离得近的修士忙寻安全之地避身,肖霖立刻撑开结界以防被殃及。
七星门五位符修抬着被打晕的大师兄自去寻了个安全之地藏好。
刚将人放下,抹了把汗,地动自打斗之处传来,昏迷不醒的曲阳被这一震,居然腾地坐了起来,目光先是茫然一瞬,在后便牢牢所在了远处酣斗的程醴身上。
一众符修刚想着“大师兄现在总不会自寻死路了吧”,就见曲阳颤抖着屈指从衣襟中夹出三张高阶符箓:“我——”
咚——
还没完全消失的大包上又肿起来一个包。
“诶,赵师兄,说了换个位置砸,你看你看你看,又更秃了。”
“嘿嘿嘿,习惯使然,要不下次换个人?”
旁边一起避难的剑修弱弱问:“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你们符修既不用乾坤囊,怎能保证战斗中符没有用完的时候?若是临时再画,岂不耽误时间?”
这也是很多人优先选择剑修和器修而不选择符修的原因。
符修:“乾坤囊那东西取出来费力,还不如现画。”
剑修:“莫非你们能和前任掌门一样,有不用介质作符的本领?”
符修:“哪能啊,修成这等天赋,古今唯先任掌门而已。喏,就算大师兄,大部分也还得靠画好的符箓,诸如绝杀阵中的的御盾这等大招,介质无法承载的,他才会现画,而这样的大招,统共十根指头就数得过来。先掌门那样的修为,是我等可望而不可及啊... ...”
说着说着那符修便目露憧憬。
“对了,你问我们如何保证战斗中所用符箓数量管够?当然有个妙招了。”
这句话一出,不仅剑修,连器修、医修都围了过来。
符修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沾沾自喜的现将本就破破烂烂的外衫脱了下来,里衬居然贴得全是绘好的符纸!
他见围观者目露震惊,产生了极大的满足,遂继续脱下中衣:“还有呢!”
赤霞门的三个医修道姑见状,尖叫起来,捂着脸大喊“流氓”跑远了。
不缺钱金煊门器修:“... ...”
注重仪容苍穹门剑修:“... ...”
他们现在知道为什么曲阳几次都是从衣襟里掏符了。
符修衣带都解开了,笑容满面抬头,跟前只剩了个头叠两个包的大师兄:“你们怎么走啦,我还没说完呢,不仅衣服里,鞋底也有呢,管够!”
赵清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名宽衣解带、面容稚嫩的弟子,摩挲了下洗得褪了色的衣角,语气意味深长:“师弟你新来的吧?”
“是啊。”那符修颇为自豪地拍了拍胸脯:“赵师兄,我叫徐萌,初春刚入门的。”
“嗯。”赵清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徐萌的肩膀:“师弟你任重而道远啊,加油。”
另一边。
尚原服用完丹药给内府续下生机,外加此刻金煊门器修喊了医修过来帮忙疗伤,状态好转,意识已慢慢清明。
他以真元养魂,能感知到聚魂珠内召唤,遂放了一缕元神进入。
“诸位前辈,敢问叫弟子入内有何事?”
尚原的元神刚入,便觉得有些奇怪,似乎自己站在了聚魂珠高处,可将里边宅院铺陈尽扫眼底。
沈彻和黄垣正在桌前饮茶。
黄垣见了尚原,唇上短须微颤了下,唇角的弧度扬起又被拼命压下。
沈彻则一如平常,依旧面带微笑,看不出什么旁的情绪。
聚魂珠专养魂所用,故内部四季如春,草长莺飞。
“小友,你下次进来之前能选一选降落之处么?”
声音是从脚底传来的。
尚原一愣,旋即挪了个位置,这才踩到地上,做了一揖:“严掌门。”
严齐海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将凭意念所化的杠铃随手一放,杠铃所落之处立刻出现了两个深坑。
黄垣将手中白玉盏重重一放:“姓严的,这次别想再要我徒儿给你填坑!”
“这次是尚原之过。”尚原好脾气地笑,轻轻一挥袖,原本被砸出的两个坑已然消失不见:“就算向严掌门赔个不是了。”
严齐海随手拿了汗巾往身上一裹,浑不在意地在桌前落了坐,自为自倒了满满一杯茶,牛喝水似的往里灌:“有时候我就寻思,老黄你这种个性怎么能教出如此讨喜的徒弟来。”
黄垣瞪着严齐海:“我什么个性?”
沈彻咳嗽了声,打断道:“尚贤侄身体状况不佳,还是赶紧说要紧事为好。”
黄垣重重地哼了一声,索性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沈彻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遂自行开口道:“尚贤侄,我们唤你来此处,只为一事。”
他的面容难得严肃:“那青衣人,我们认识。”
——
沈宁:“密道?”
卓方:“对。掌门带我们所避之处有道暗门,两名师弟阴差阳错触动了机关,暗门翻转,将我们关在了里头。”
“后退无路,只能向前。往前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见了一处六门密室,密室当中有一个巨大的绞盘,大绞盘上又布有小绞盘,对应的方向是六门,我们便是从其中一门出来的的。”
“由于一路醒来的机关都是单向机关,我们只得抽签扭了其中一个绞盘,这次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有余,才到了有一处岔口,两个绞盘分对两扇门。”
沈宁静静听着,听到此处道:“莫非是... ...十二峰?”
“诶对,我也如此想,只是没时间考证了。”
“掌门知道吗?”
“还没来的及说。”卓方:“这不赶着救人么,你觉得掌门知道吗?”
“若知道,他何必带你们躲在入口处?”
往里走岂非更安全。
“嗯。”卓方点头:“不管怎么说,此事非同小可。”
有人在玄门底下凿了个洞,而且是四通八达的耗子洞,细思极恐。
原本的守山阵再坚固,不过是守外部的侵袭,若是里面着了“火”,守山阵反倒将成为牢笼。
难怪此次鬼临苍穹门会溃不成军。
那边,程醴和青衣人打得势均力敌,两方力量强大已极,威压逼人,无人能近。但细看下,沈宁却能看清,程醴招招式式明皆是杀招,从开始打到现在,僵耗了如此久的时间,却仍旧未能把对方击倒。
反观对方,却游刃有余,守中有攻,半分着急的模样都没有。
曾经能以一人之力让玄门四门以及妖族联手都难奈何之人也有今日。
那可是魔神境!
设定中不死不灭之境!
而青衣人修为高深莫测,明明操纵群鬼,身上却未染上半分鬼气,亦无半分魔气和妖气,甚至连人气也没有。
非人非鬼非妖非魔。
这样的人,论实力,或许真可做到在十二峰布底布下机关且无人察觉。
只是,他究竟会是谁?又有何目的?
轰——
远处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
两人的打斗,终于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