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生(5)

    沈宁瞅着蹲坐在跟前的九头狮:“... ...”

    九头狮:“嗷嗷嗷呜~”

    她看得出来,这是先前那只狮仗魔威的家伙。

    变成这样,还挺可爱的。

    九头狮朝她走近了一步,又近了一步,最后干脆将脑袋靠在她小腿上讨好地蹭了蹭。

    忽然,狮子莫名感受到杀意,全身蓬蓬的毛发一炸,咻地一下,窜躲到沈宁身后,发出犬类特有的、极为可怜地呜咽。

    玄桐:“... ...”

    这畜生哪来的,怎么比他还能装?

    他对上那双圆溜溜的兽瞳,不悦地半眯起眼。

    沈宁看了男子一会,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开口:“玄桐,妖王族的原身是雪狼对吧?”

    “嗯。”玄桐将视线从九头狮身上挪开,立马换了副表情:“姐姐想知道什么,玄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变脸之快,九头狮震惊。

    玄桐暗地里传递给它一个挑衅的神色。

    九头狮:“???”

    沈宁目光期待:“以后有机会可以给我看原身吗?”

    玄桐没想到沈宁会有这般要求,笑容僵了僵。

    沈宁察觉出玄桐的抵住情绪,有些失望道:“不可以吗?”

    毛茸茸的小雪狼,一定很可爱的啊!想揉!想捏!

    “如果姐姐想的话... ...也不是不可以。”玄桐少见的红了脸:“但只能给姐姐一人看。”

    “好!”沈宁怕面前之人反悔,立马应下:“一言为定!”

    九头狮发现无人在意它,表示抗议:“嗷呜!”

    玄桐似笑非笑地朝狮子靠近:“姐姐将它交给我吧,它颈上带着金煊门的法器,我这就将它还给尚掌门。”

    九头狮现在很害怕,九头狮快吓死了。

    男子声音忽然在神海内响起:“沈姑娘。”

    “... ...尚掌门?”

    ——

    柔弱无助的九头狮终究还是被玄桐领着尾巴扔回了尚原怀中:“尚掌门,还请看好灵兽。”

    尚原第四次接下这头畜生:“咳咳咳... ...好,多谢玄公子。”

    玄桐没再多说旁的,转身便走。

    九头狮方才被玄桐拎着尾巴怕得一动不动装死,这下终于脱离魔爪回到主人怀里,已多了几分底气。

    魔兽本就有灵智,先前看那些将他送回来的人一口一个“掌门”,也知自家主子绝非无名之辈,立刻有了神气,冲着玄桐离开的背影张牙舞爪,骂骂咧咧。

    玄桐脚步一顿,侧目回眸。

    无端的威压兜头罩下,九头狮再次炸毛,连尚原也感知到了异状,不解:“玄公子,可还有何事?”

    玄桐朝瑟缩在尚原怀中蜷爪缩尾,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兽一哂:“无事。只是觉得尚公子养的灵兽挺有意思的。”

    带九头狮从尚原怀中钻出来时,玄桐已不见了踪影。

    小狮子泪眼汪汪——呜呜呜,这头狼太可怕了!!!

    待玄桐回到原地,却不见了沈宁的踪影。

    他周身一凛,很快,一股压抑不住的狂躁感在心中不断膨胀。

    “玄桐?”

    女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玄桐双眸中的猩红唰然褪去,他深呼吸数遭,这才缓缓转过身:“姐姐,我说过此地危险让你等我,你刚刚去哪了?”

    ... ...

    沈宁把话说完了,最后问玄桐:“可以吗?”

    他会拒绝吗?

    以她对他的了解,是会的。

    但是她答应过不再骗他,所以这次他将尚原告诉她的那些话远远说给了面前的男子听。

    她已经想好,如果他拒绝了,她会竭尽所能说服他,如果实在说服不了... ...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今后,她决定遵守承诺。

    玄桐沉默了半晌,最后反问她:“若我说不可以,你会同意吗?”

    “嗯。”

    沈宁将手背在身后笑了笑:“我既问了你,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可你明知我会... ...”玄桐发现几十年了,他还依旧拿面前的女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次,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你去吧。”

    沈宁愣了。

    “不过——”玄桐的指节掠过沈宁耳后,将一缕青丝别好,随后,他的手指顺着耳后一路滑倒侧颈。

    沈宁忍着痒意没去阻住对方的动作,心里某处忽然陷进一块,她慢慢且耐心地等着玄桐的后话。

    女子耳后隐秘处,红色印记亮了又黯。

    这回,沈宁明白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了。

    “——我希望你知道,你生或死,我都陪你。”

    沈宁睫翼颤动。

    “好。”

    ——

    正在入定的贾砚豁然睁眼,竟喷出了一口鲜血。

    周围残留的魔气已被他吸入部分,但依旧些未曾没完全吸收完。

    贾砚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目眦欲裂地低吼道:“程醴,你个混账,也不想想你有今日的境界究竟是托了谁福!若在苍穹门那样的狗窝当一辈子什么狗屁长老,绝不可能有

    今日的成就!可你竟敢... ...竟敢在自己体内种毒暗算我!”

    原本不会有人傻到对自己种毒,若是活腻了,大可有更干脆的解决办法。

    程醴此举明显是针对他的。

    可程醴如何笃定,他一定会杀了他,又一定会吸收他的骨血修为?

    这以他人骨血化归己用的办法,本应当只有他一人知晓才是,程醴又从何处得知?

    贾砚的五指深深抓入泥土,整张脸因怒意而变了形:“程醴,我早该杀了你的!你这个忘恩负义、是非不分的蠢货!”

    唰——

    冲天剑威朝贾砚当头压下!

    贾砚内府往下皆被毒麻,一时无法移身去避,只得硬碰硬接下这招,登时又呕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霜雪在贾砚身侧凝结,这回不得不避了!

    他双手朝地一撑,在落地时,麻痹的双腿险些没站稳,往旁踉跄了一下。

    原本贾砚离开之处,凌空窜出十几根冰凌,锋锐还挂着血珠。

    他还是被刺中了。

    贾砚耐下性子,分出五成修为解毒疗伤,一面看向冰雾中出来的女子,故意放声:“玄门无人了么,竟派一名女娃娃来单挑本尊?”

    “别想耍阴招。”沈宁指抵剑锋,转瞬已向贾砚刺出十剑:“为防你伤及无辜,此刻我和你都在虚空幻境内。”

    贾砚本想说“不可能”,怎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悄然无声地造好了幻境,旋即神思微动,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妖王族的小杂种。”

    沈宁眸光一凛,将剑威发挥到了极致,剑招愈加快而狠厉,贾砚防备不及,连着被刺中了三剑,鲜血淋漓。

    他对程醴的怨恨又多了几分,若非内府中毒,怎轮得到这丫头在此处嚣张?!

    但贾砚面上丝毫不显,仍旧笑吟吟:“你既不喜我如此唤他,那我便改个称呼好了,叫什么呢... ...白霏的儿子?妖界之主?”

    沈宁没应他,仍旧不断攻击。

    玄桐造出的幻境受他控制,贾砚腹背受敌,苦不堪言,只得减少疗伤所用修为,将更多修为转而对敌。

    不久前。

    沈宁通过尚原的元神与沈彻交谈,知晓了贾砚贯来的行事作风,眼下自然没那么容易被其蒙蔽。

    且她从斩出第一击开始,就发觉了贾砚状态欠佳,行动速度比先前与程醴对战时慢下不少。

    此时正是制敌的机会。

    沈宁原本对乾坤剑法还持有怀疑,内心总有抵触,使出来的招式便也不能完全发挥剑法的威力。

    但经过沈彻一番劝慰,她心下也了然,能确定此法并非歪门邪道之流。

    沈宁心中疑窦全消,剑芒更盛,剑招完全和了剑意,发挥出的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贾砚身后,不断起落的霜墙堵住了去路。

    反观沈宁,她手中“长歌”在战斗中使得更加得心应手,脚下之路皆应心起落,跟她所使剑招配合得恰到好处。

    打到最后,贾砚连一成用来解毒的修为都腾不出来了,却仍旧无法逆转局势。

    噗嗤——

    “长歌”剑再一次击穿了贾砚的血肉。

    这回,他没能再逃。

    四周霜墙高耸,凸起无数嶙峋冰齿,将他最后一丝逃路完全封住。

    血沿着剑刃滴落。

    沈宁想到了藏书阁暗道中那副白骨。

    贾砚的皮囊貌似是重塑的,那么他的要害之处在哪?

    剑身反转,搅烂了血肉,却依旧没能取贾砚的性命。

    “小姑娘。”贾砚还在笑:“想必你已发现了,毁我肉身是杀不死我的... ...咳咳... ...”

    沈宁皱眉,剑锋又往里送了一寸。

    “不过嘛... ...虽然不会死,但我这具身体,却也会感觉到疼的。小姑娘,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剧痛加身,我还能笑得出来吗?”

    沈宁抬眸看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年纪轻轻的,别如此沉闷嘛。”贾砚声音有些发哑:“你不问,我也可以告诉你。真正的痛苦,从来就不是身上的痛苦,而是在这。”他低头用下巴示意此刻被洞穿的心脏:“你那么聪明,一定懂我的意思。”

    沈宁一边用神识找寻对方身上的要害之处,一边开口:“你不该将当年洛夕城惨案之因全然归结于玄门。玄门虽有过,但饲育‘鬼种’的可是凡人。何况怨恨加身,损人也损己,四百年了,逝者已矣,你将自己禁锢在仇恨中,又是何苦?”

    若能通过劝慰缓和他的情绪,也是好的。

    闻言,贾砚嘴角肆意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声如凛冬飞霜,字句清晰。

    “饲育‘鬼种’的是凡人?”

    “是谁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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