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下来，巨幕缓缓亮起。
所有人噤声，屏息静气盯着唯一的光源。
一段又一段彩色画面闪过，影片在匀速播放。
随着故事的展开，南璃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晶莹的泪花顺着眼角流下。不论再看多少遍，谢荣舍去一切，甘愿潜伏的那一刻总让她动容。
她甚至调整了下坐姿，不愿去看谢荣为了融入组织所遭受的非人对待。颗颗泪花一朵朵滴落，像掉了线的珍珠。
南璃的右手边突然出现一张抽纸，她顺手接过，头下意识往左边偏，直到对上田淼淼欲言又止的眼眸，才想起田淼淼坐在她左边，纸是自右手边递过来的。
南璃转头，对上一双天生的多情眼。此刻，这双眼里多了些担忧。
季长倾抿唇看着她片刻，开口问:“还要么？”
“什么?”电影背景音下，南璃只能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凑过去，偏季长倾也靠近。
一阵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不刺激，带着雨后的清新。这味道来自于季长倾。他靠得越来越近，南璃停住，眼眸微动。
那味道越来越浓烈。
头挨着的瞬间，只见他喉结轻滚，声音就在南璃耳垂旁清晰响起，“还要么纸巾?”
南璃后退着摇头，退到一半，想起什么，抬眸，“谢谢。”
她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影片上，毫不意外，没忍住泪。
一直到影片结束，南璃的眼眶都是红红的。
季长倾频频看她，抓住无声的时刻，低沉道:“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卧底成功，守住了祖国的最后一道防线。尽管付出了巨大惨痛的代价。
“嗯。”南璃没看他，盯着影片的谢荣，唇边浮起透明虚弱的微笑，“因为我想给他一个好的结局。”
至少在《荣光》里，她想给他一个好的结局。
影片全长九十五分钟，片尾结束。
季长倾赶在灯光骤亮前对南璃道:“等我。”然后便匆匆从后面绕回到前面。
主持人上台，没一会季长倾随主要演员及导演赵新宇一同上台，从容不迫回应媒体的问题。
他穿着一身纯白得体西装，做工考究。胸前的蝴蝶钻石胸针熠熠生辉。
所有聚光灯集中在他身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坚定地应对自如，回答一个又一个问题。
南璃默默看着，忽逢他往这个方向看过来，唇角微微扯了下，很快便再次看向提问的记者。
采访一个接一个，接下来主持人que坐在台下的观影嘉宾，嘉宾们一个个发表看法。
南璃集中注意力听下去，渐渐又想起影片中的谢荣。他像山一样挡在所有困难面前，用凡人之躯去突破一个又一个可能。
胳膊忽然被抓住，南璃看到同样红着眼眶的田淼淼。
她激动道:“南璃，真的好看！谢荣太好了，感谢你创作出谢荣。”
南璃微摇头，并不因为她的创作，是他自己足够好。她创作的初衷是想让大家更了解缉毒警这个职业，如果因此能记住谢荣，那就更好了。
不知过去多久，渐渐有人站起，紧接着越来越多人站起，南璃明白这是要散场。
南璃跟着站起，叫身边的田淼淼。
田淼淼疑惑，压低声音，“季影帝不是说要你等他。”
对哦，南璃给忘了。
田淼淼:“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明明来之前状态还挺好的。
南璃摇头，“没事，那你怎么回去?”
田淼淼:“勉为其难跟赵新宇一起咯。”
见她这样说，南璃便不再管她。她看向台上，哪还有季长倾的影子。前后左右找过一遍，都没看到显眼的一身白。
南璃拿手机，刚想打字，季长倾的消息先一步发过来。
季长倾:来休息室。
休息室又在哪?
南璃茫然抬眸，想着去问问赵新宇，便看到乐天探着脑袋冲她招手。
南璃对田淼淼道:“我走了。”
“走吧。”田淼淼甩甩手，对于她和季长倾走很放心的样子。
南璃没让乐天等太久。
乐天笑嘻嘻的，“好久不见，南老师。”
南璃:“好久不见。”
乐天递给她一个未拆封的口罩。
南璃懂乐天的意思，拆开戴上。
一路跟着他去往休息室，季长倾并不在休息室里。
乐天将门带上，解释:“我哥在隔壁采访，让我带你过来，先在这边等。”
“了解。”南璃点头。
乐天忽然打了个哈气，忙用手捂住，“不好意思南老师，太困了。”
“没事。”她想起季长倾眼底的青黑，便问:“很累么？”
“累啊，从昨天到现在就没睡过两小时。”乐天闲聊般对南璃道:“新戏昨天深夜才杀青，然后就赶飞机，落地京市就快天亮，接着去酒店做妆造，拍杂志，又赶两个采访。”
“好不容易四点钟结束，结果又赶上堵车。”乐天说着又打个哈气，他哥真的，全是极限行程。
新电影才杀青么？南璃好长时间没关注他，倒是才知道。她点进微博，搜索季长倾，新鲜的机场图就在上面挂着。
南璃顺便往下翻了几页，又问:“这部戏拍得很累?”
乐天连连点头，“全是大夜戏，基本睡不好觉。你也知道，我哥对自己要求高，拍通宵是常有的事。”
“昼夜颠倒，人怎么能不累。”话匣子打开，乐天继续道:“我哥他这段时间睡眠本来就……”
门陡然被推开，乐天戛然而止，不敢多言。
南璃看过去，先注意到的是他眼底一团的青黑。
他没说话，沉默着走过来，将衬衫扣子解两颗。
长时间的连轴工作，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乐天也沉默着开始收拾东西，看这样子还要赶场去别的地方，那还约她来做什么。
“季老师。”
“我还没吃饭，陪我去吃个饭?”他出声打断，瞳孔沉默注视，幽黑似深渊。
南璃点点头。
这么忙，想来是从中午就没吃。
季长倾见她答应，站起，走到她身边。
乐天拎着背包跟在身后。
他忽然转身，朝他要帽子。
乐天只好将背包放地上，从密封袋中拿出一顶黑色鸭舌帽。
季长倾接过，往前一步，动作轻柔给南璃戴上，他将她的头发撩至耳后，帽檐往下压。
“你……”
季长倾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一会儿从停车场走。虽说比较安全，但还是以防万一。”
南璃听懂他的意思，点点头。
这是怕有狗仔在蹲点。可是要真的有狗仔，就她捂这么严实，真的不惹人怀疑?尤其她还是跟着季长倾一起出现。
不对哦，捂得多的作用是让人猜不出这个人是她。就算发现了她，可她捂这么严实，他们不知道人是谁。
想到这，南璃主动将帽檐往下压了又压。
没一会车停，四边静谧。
南璃下车，才发现是家私密性很好的餐馆，会员制。
她跟着季长倾进去，路上还碰到个眼熟的男演员，名字南璃记不清，但听田淼淼说过最近很火。
她跟着季长倾，看他娴熟推开一间包厢门，开灯。才觉得不对劲，从进门刷卡进来，南璃就没看到一个服务员。
似乎有感她的困惑，季长倾解释，“每个会员都有对应的包厢，一般都是自己进来。”
“噢。”
他将口罩摘下，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弹跳出菜单，便递给南璃。
不待她说什么，又道:“你来点餐。”
南璃接过。
季长倾还穿着那身白西装，在明亮灯光下，他是最不可忽视的存在。
乐天侧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季长倾起身，“你先点着。”
“噢，好的。”
他跟着乐天出去，没一会回来，换了身黑色。纯黑的短袖，纯黑的九分裤，只发型还维持着原来定型的样子。
“点好了？”他在南璃身侧的位置坐下。
南璃摇头，有些犹豫。
季长倾:“菜色不合胃口?”
南璃还是摇头。
不是，菜色很合她的胃口。这是家淮扬菜馆，菜色都偏清淡，她是怕季长倾吃不惯。
季长倾没说什么，而是将南璃的餐盘餐碗拿过来，用水壶里的开水仔细烫着。
南璃看他动作，犹豫着要不自己也帮他烫一下?
没等她有所行动，他将烫过的餐盘餐碗递过来，接着又烫自己的。动作舒适，但很有秩序，指尖像是生花般。
一双手哪哪都是精雕玉琢，南璃的眼睛移不开。她是个十足的手控，这双手没有缺点，太完美。连指节与指节之间的长度都留得恰到好处。指节修长，指骨有型。
南璃不知不觉看了很久，直到他洗完，用纸巾擦干净手。
她对上他的视线，瞳孔蓦然缩了缩。
季长倾知道她在看，牵起嘴角，笑起的样子如沐春风。
南璃晃神。
不对，事情走向不对。
她必须纠正过来。
南璃:“我们要不要换家店?”
“不用，这家店挺好。”见她一秒正色，季长倾眼底有些可惜，他注视着她的双眸，语气认真道:“我并非无辣不欢，所以不必迁就我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