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璃很早就起来，随手打了辆出租。
司机是个小眼睛的小个子男人，约莫三十岁出头，见南璃推着行李箱，主动下车来帮南璃。
南璃道了声谢，眸光瞥到他向内的小臂皮肤，微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多了些许警惕。
南璃趁他不注意，拍下车牌号，然后上车发给田淼淼。
小个子男人上车，眼光不善地打量南璃。
“去哪儿啊?”
“汽车站。”
男人转身，一言不发发动车子。
田淼淼刚起，一连串问号。
南璃:以防万一。
她接着发:我打到瘾君子的车了。
从他不经意露出的胳膊来看，瘾还不小。
田淼淼看得心慌，吐掉牙膏沫，不顾还湿着的手，赶紧捞起手机，语音都发出去又撤回。想到她可能不方便听，手指在屏幕上快得要出火星子。
田淼淼:你别吓我！
田淼淼:赶紧从车上下来！！
南璃:不行，太反常。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下车，反而会打草惊蛇。
南璃:一小时后打电话给我，我要是没接，你就报警。
田淼淼:一小时太久，半小时。
南璃:放心，我心里有数。
田淼淼只得依她，上了个一小时的闹钟。
南璃放下手机，从后视镜里看到男人一直打量的眼神，冷冽如毒蛇般，她稳下心神，看向窗外，仔细辨认道路。
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车辆稀疏，看着不像主干道。而她要去的汽车站就在主城区，还是在很热闹的地段。
南璃快速盘算着，镇定开口:“这好像不是去汽车站的路吧?”
男人神色无变化，随口搭话，“这条路近。”
“是么，这条路是新修的?”
“对。”男人肯定着。
南璃感叹:“怪不得，有几年没回来，云市变化真大！”
男人听她话里的意思，多句嘴问：“你是云市人啊?”
南璃与他聊，“嗯，土生土长的。”
男人短促笑了声，“那怎么还住酒店?”
南璃接得很快，“这不是要去莫卡，住酒店方便。”
“你要去莫卡?”男人坐姿变了，变得不再随意，腰背挺直，是紧绷状态。
“对。”南璃再次肯定。
男人脑筋转得飞快，她一个小姑娘去莫卡，身后没点人他是不信的。莫卡那是什么地方，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乱得很。
本来，看她一个人，又是个漂亮小姑娘嘛，想着玩玩就玩玩，没想到人是要去莫卡。可看着南璃恬静的脸，男人还是有点不死心，“是去走亲戚?”
“对，我叔叔在那。”南璃看着对他毫无防备。
男人心里有数，看着南璃的眼神变了几变。
“你这个叔叔对你不怎么样嘛，就让你一个人去莫卡?”
“他忙啊。”
“忙，能有多忙?”男人在拱火。
南璃知道他在套话，顺着他的话，哄他道:“忙着做大生意。”
在莫卡，还能有什么大生意。
他们俩心知肚明。
男人彻底歇下心思。这姑娘对莫卡地下市场这么了解，背后肯定有大人物。不是他一个小虾米惹得起的。
男人不动声色将车开回主干道，后半程没事就找南璃闲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问她有没有供货渠道。
南璃一直不搭腔，看着很谨慎。更让男人觉得她背景深。
毕竟她长得就一副很乖的样子，他打死都没想到那是她为他一步步准备的陷阱。
南璃似乎被他吵烦了，直到看见汽车站的牌子，她才松口:“我回去跟我叔叔提一嘴。”
“好咧好咧。”男人咧着一口黄牙，态度恭敬。帮她拿出行李箱，对着比他小的南璃点头哈腰，再三回头看她。
南璃没看他，撑起拉杆，实则余光一直在观察，直到出租车绝尘而去，才深深呼出口气。
手心里满是虚汗，她毕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并非像她所表现得那样不害怕。
南璃立马给田淼淼报平安，按下语音键的手又放下，对着身后的汽车站，干脆录个视频给她，让她彻底放心。
然后便要打110，她既然看到，就不会放过。想了又想，冒着被骂的风险还是打给温东。南璃将情况一五一十告诉温东。
“其实他的针孔挺不明显的，在胳膊内侧，我也是因为他给我搬行李箱的时候，甩了下手才看到。一共三个，有两处表层皮肤明显深红，看来是没少吸。”
“情况我清楚了，这样我给你个号码，你报我的名字，把事情告诉他，他会处理。”
“好。”
南璃明白那人是温东信任的人。
南璃拨通云市本地号码，响两声便有人接。
“喂?”
“是卫凛吗？是温叔温东让我打给你的。”
“你等一下。”卫凛压下声音说话，没一会似乎换了个地方，南璃听到轻微关门声。“你说。”
南璃快速将情况说一遍。
卫凛听完后，“你把车牌号发给我，以及后续可能需要你来做个笔录。”
南璃一口答应，发送完车牌，南璃才看到田淼淼的信息，短短四个字，没事就好。
她的反应太过平淡，南璃感到有点奇怪，便见前头一辆出租加速开过来。
她抓起行李箱就要跑。该不会是她演技不到家，那男的发现不对追过来了?不对，南璃你要镇定，这儿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他不敢怎么样。
虽然如此，可听着明显冲她过来的车声，她身体还是有点微微发抖。她紧握着手机，准备随时打给卫凛。
车声停，南璃接着被不由分说抱住。
她慌了一秒，便开始奋力挣扎，语气危险，“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是我。”男人不松手反而越抱越紧。
“我管你是谁！”唉，这个声音怎么有点熟悉，身上的味道也很熟悉。
那个男人个子也没有这么高。
南璃明白过来，试探叫了句，“长倾。”
“是我。”
“你……”她有一肚子话要问。
季长倾却收紧胳膊，将她越抱越紧，仿佛要融进骨血里。闻着她身上的气味，他不安的心跳慢慢得到抚平。快要失去的后怕感还记忆犹深。
一路上，他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种可能性，每分钟每一秒都是煎熬。季长倾抱着她，贴近她，耳鬓厮磨，呼吸交缠，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贪恋地索取南璃身上的一切，体温慢慢在回笼，意识越来越清晰，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想，在他面前的是真实存在的她。
季长倾准确尝到流进嘴角的咸味，他借着拥抱，蹭干眼泪。手一直不曾放松过，始终抱得很紧。
南璃不知道他漫长复杂的心理活动，她觉得季长倾很不一样，平时也会抱她，但从不会这么强势。
他一直不说话，南璃便安静着。反正是他，他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但渐渐地，南璃可供呼吸的氧气越来越少，她拍着季长倾的背，不得不挣扎让他放开。
季长倾松了臂膀。
南璃这才看见他的脸。
下半张脸遮着，看不清。上半张脸，南璃最先看到眼睛。他眼睛里密布红血丝，一看就是没怎么睡。想也知道，为了追上她，肯定是连夜跑过来的。
不过大大小小的红血丝都不及眼尾红，眼尾是嫣红色的，漂亮的眼眸此刻像是被风吹雨打过后的芭蕉叶，脆弱易折。
南璃的心很疼，同时升腾起后悔的罪恶感。
被谁摧残成这样，还不是被她。
南璃懊恼自己。
从见面到现在，他表情一直很严肃，到现在也没见他笑过，可见是气得不轻。
“你……”南璃心虚开口。
“我去拿包。”季长倾却避开交流，交代一声，便转头去拿因为急切，丢在车上的双肩包。他故意放慢动作，努力平复胸腔内起伏的心脏。
刚刚他差点失控，他想质问，想怪罪。可看到她安好，便只有后怕以及珍惜感恩。季长倾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南璃。
至少别吓到她。
季长倾，冷静点，你是男人，要保护她。
他冷静地扫码付钱，冷静地关车门，冷静地回到她身边，挨着她，寸步不离守着她。
车驶远，南璃特地看了眼司机，不是同一个。
季长倾的低情绪那么明显，南璃多少猜到些原因。
“我不该留个消息就走。”她主动认错。
季长倾沉着脸，顺着问下去，“那该怎么样？”
“我应该提前告诉你。”
季长倾沉默，替她将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我追过来，你会不会不开心?”
南璃摇头，其实是开心大过不开心的。
“真的?”
“真的。”
南璃主动求拥抱，季长倾自然将她揽过去，这回松了许多，手放在南璃腰上，只虚握着。
落在路人眼中，男高女靓，自然是让人羡慕的一对。两人都不在意别人的打量。
南璃的注意力在哄好季长倾这件事上，而季长倾一心在保护好南璃上。
“走吧。”两人在这耽搁太久。
南璃短促啊了声。
季长倾将背包背着，一手直接拉过南璃的行李箱，一只手牵住她。
见她没反对，他松口气，看了又看两人交握的手，语气放缓，“去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