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在北地跟燕王上演了一出兄弟情深。

    如今明面上跟朝廷撕破脸的是凉王和蜀王，燕王表面上依旧归顺朝廷，朝廷派来使者，都以礼相待。

    淮王和燕王以前在京城当皇子的时候在人前也是兄友弟恭的，两人的母妃都是不受宠的，母族势力也一般，所以那时都没有夺位之心。

    一晃分别快十年了，如今的两人立场已大不同。

    淮王在藩地不得势只能选择忠心跟随楚王夺位，幸而夺位成功，淮王有从龙之功，受封七珠亲王，可永居京城。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他就必须要保住新帝的皇位。

    燕王不同，他在北地虽然偶尔打仗辛苦，但大权在握过得跟皇帝差不多，他的底线就是守住北地藩王的地位，如果有机会，他也不介意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曾经的小皇帝也好，现在的新帝也好，他的“忠心”都是持保留态度，并时刻警惕着。天家无情，关键时刻没人会顾及兄弟情义。

    小皇帝时期有权臣想削藩，现在的新帝清洗了前朝的朝臣，是他自己想削藩，只是还没有实力一举消灭三个有兵权的藩王，所以筹谋着逐个击破。

    停止前朝的削藩政策不过是缓兵之计，燕王心里明镜似的。

    探子来报，蜀王和凉王已经暗中结盟。这事儿恐怕新帝也知道了，所以才迅速封锁了凉州和蜀地，又派淮王来了自己的地盘。

    得到消息后，燕王亲自出城迎接淮王，阵仗之大弄得全城皆知，那日的北地跟过年一样热闹，给足了淮王和新帝面子。

    他没让淮王住在官驿，而是把他接到了自己的王府，当天就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所有北地的官员都参加了。

    淮王没有被燕王的糖衣炮弹麻痹，心中时刻惦记着自己来北地的任务，所以第二日就约燕王谈正事。

    燕王则是找了各种借口带着淮王到处吃喝玩乐，不让他说正事儿，一提正事儿就有人出来打岔。

    如此拖延了几天，淮王也不是蠢货，哪里还看不出来燕王的心思，心里气得牙痒痒，索性撕开了一团和气的表面，带上自己全部的侍卫态度强硬地拉着燕王谈合作。

    “燕王和新帝表面上达成了合作。”林曲道，“我们的人打探到，新帝要燕王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就是下个月，攻打凉州，许诺他若胜了就由他接管凉州的兵权。”

    容思喆：“新帝还真是投其所好啊，凉州兵权可是个香饽饽，燕王想必有几分心动。”

    “好一张空头支票。”汪云馨道，心说新帝也是够奸诈的。

    容思喆和林曲齐齐看向她：“？？？”

    汪云馨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口快说了现在还没有的词语，解释道：“空头支票比喻不能实现的诺言。”

    “原来如此，有趣的比喻。”容思喆笑道，“云馨想得通透，确实如此。如果燕王败了，非但拿不到凉州兵权还损失了自己的兵力，新帝削他的藩王之位易如反掌；如果燕王侥幸胜了，新帝随便找个理由都能反悔，大战后的燕王军队必定元气大伤，朝廷的兵力足以对付他。”

    林曲点头：“我们能想到这一层，燕王应该也想得到，他也不是蠢人。”

    容思喆赞同：“他肯定能想到，不然也不会一直拖延谈判。新帝没有容人之量，这一点只比他小一岁的燕王体会尤其深，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们私下就不对付。若当年新帝能顺利登基，我们几个都活不到现在。”

    “燕王为新帝效力没有好结局。”汪云馨道，“但眼下他没有其他盟友，明面上又是归顺朝廷的，所以只能虚与委蛇先应付着，就看下个月他是否出兵了。”

    容思喆：“我现在就写信告知皇叔这个情报，虽然他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

    “嗯，看凉王打算如何应对，我们这边也好配合。”林曲道。

    “恐怕我们到时候自顾不暇。”汪云馨皱眉道，“新帝让燕王牵制凉王，我猜他可能会调动自己的兵力同时攻打我们。”

    “云馨与我想到一处了。”容思喆道，“以新帝的性格，我和凉王现在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拔就睡不安稳，肯定想速战速决。”

    “这段时间新帝在朝廷控制的区域强制征兵，民怨沸腾。”林曲道，“朝廷的兵力迅速扩张到了十万之众，派往楚地的兵力最近在不断增加。”

    “这战争看来是不可避免了。”汪云馨叹气道，忽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一个人能力再强，也阻止不了时势往它既定的方向发展。

    “可能很快就要发生了。”容思喆道，“我明日要亲自前往庆云县部署兵力。”

    汪云馨问：“需要我一起去吗？”

    容思喆摇头：“你就待在蜀都，需要你帮忙出主意的时候会有人联络你。”

    汪云馨：“好。”

    林曲问：“那我呢？”

    “你暂时也不用去。”容思喆道，“你在后方统筹，即日起蜀军进入战备状态，需要你去前线的时候会有人来接你。”

    局势突变，陈文举才刚跟蜀都知府述职完毕就被王府侍卫通知明日跟蜀王一起回庆云县。

    陈文举都没来得及回元门县看父母，就匆匆收拾行装上路了。

    因着汪云馨在蜀军大营加班，他也没机会跟她当面告别，只来得及留一封信给赵妈。

    容思喆率领一万蜀军前往庆云县，陈文举骑马跟大部队一起。晚上扎营的时候，蜀王特意召见了他。

    王甲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查到了跟汪云馨一起在月亮湖看夕阳的是陈文举。

    容思喆召见他主要是因公，当然也存了一点小小的私心，想看看这个跟汪云馨一起吃火锅的男人长什么样儿。

    长得普普通通，看着倒是个正人君子。

    这是容思喆对陈文举的第一印象。

    单就外貌条件来说，自己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有自己珠玉在前，容思喆觉得汪云馨不可能喜欢他，但对于他能在汪宅吃火锅这事儿还是有点酸。

    陈文举这是第二次面见蜀王，第一次是秋闱结束后在蜀王府的宴席上。

    蜀王文韬武略，他很钦佩，甚至有点把他当偶像的意思。

    在偶像面前述职，比在上司面前还紧张，微凉夜风吹拂下额头竟也渗了一层细汗。

    好在蜀王对他的工作还算满意，虽然没什么笑意，但脸色很平和。

    庆云县现有的蜀军守军只有八千，蜀王这次亲自率领了一万精兵，陈文举心道怕是要出大事，但也不敢当面问蜀王，只能静候差遣。

    行军三天后，大军抵达了庆云县。

    凉王这次回信很快，来信告知容思喆，他会做好准备迎战燕王大军，朝廷若是对付容思喆，他应该分身乏术无法帮忙，只能靠他自己跟新帝对战。

    凉王的决策倒是在意料之中，这对容思喆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四月中旬，朝廷昭告天下：凉王蜀王捏造敌国入侵拒绝入京参加登基大典，其心可诛，是为欺君之罪，罪同谋逆，即日起削除其藩王之位，贬为庶人，择日诛杀。

    与此同时，燕王大军开拔，目的地是北地和凉州交界的同城。朝廷大军从京畿大营南下，直奔蜀地。

    自此，长达三年的大荣朝内战开始了。

    燕王已出兵，新帝又起了必杀之心，徐徐图之的保守战略已经不可行，容思喆只能践行激进打法，那就是主动走出蜀地先发制人。

    汪云馨被留在了蜀都后方，她接替林曲掌管忘忧酒肆的情报网，每日收集整理情报，及时传达到前方。幸亏有小云朵在，这种事情做起来得心应手，她不是个简单的传话筒，还会根据情报写出战略调整建议。

    林曲总管军队后勤，开战之后就跟随在容思喆身边。

    容思喆每次收到汪云馨传来的信息都觉得轻松不少。

    “云馨比你更适合情报工作，她的分析能力实在太强，给我省了不少时间。”

    汪云馨的建议他基本都是拿来即用，他们总能想到一处，灵魂十分默契。

    林曲“呵呵”一声笑，“兄弟哪比得上——”

    “闭嘴。”容思喆拿馒头堵住了他的嘴。

    楚地是战略要地，朝廷的昭告一出，容思喆便连夜带精锐出庆云县偷袭了对面的楚地县城，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首战告捷。

    楚地百姓本就不满新帝的各种高压剥削政策，蜀王打进来后夹道欢迎，将士们啧啧称奇。

    强征的兵弱点十分明显，一是战斗力不强，二是没什么士气，只想着摸鱼保命当逃兵。

    针对这一点，汪云馨建议容思喆对外宣传只要投降绝不杀人，如果不愿继续当兵，当即释放回家，如果还想当兵，跟蜀军一样的待遇，论功行赏，不问出处。

    这番宣传非常管用，楚地的守兵很多都是本地人，对蜀地的新政都有所耳闻，很容易就策反了，甚至连山里的流寇都闻讯赶来投军。

    不到半个月，朝廷的军队刚赶到楚地北边儿，楚地的一大半土地都已经被容思喆占领了。

    战场医疗非常重要。

    为此，汪云馨在小云朵的帮助下跟吕德宁一起对蜀地愿意随军的大夫们做了外伤急救培训，这支随军医疗队伍为蜀军的低伤亡率做出了巨大贡献。

    他们不光治疗蜀军，沿途有空的时候还会救助当地百姓，更是为蜀王赢得了好名声。

    燕王行军速度极慢，正常五天就能到同城，他花了十五天才到，而且只带了一万将士，其他兵力分别部署在辽国边境和与朝廷管辖区域接壤的地带。

    新帝想要兔死狗烹，他就得自保。

    新帝要他去打凉王，他才不会真打，除非凉王非要打他。

    但凉王不会主动打他，他写信给凉王表达了自己不想鹬蚌相争的意思，一路看风景似的行军就是在等凉王的回信，得了准信后才驻扎在同城。

    演戏燕王可谓是经验丰富。

    新帝对他自然不会信任，所以派人去“协助”他，但这些人要么意外死亡，要么被凉军杀死。

    是以，旗鼓相当的凉军和燕军各派了一万人在同城只对峙不开打，反而是朝廷军队和蜀军相见分外眼红，拼死厮杀。

    新帝想要速战速决，他只留了一万精锐旧部驻守皇城，其余九万兵力全部南下攻打蜀军，而容思喆只带了六万兵力在楚地北部迎战朝廷的主力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