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刘元这“能说,但你不想听”的论断,一下子就让韩信头大。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丫头又是要讲一些他不爱听的了。

    “但说无妨。”韩信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实在是太好奇,为何刘元对这张耳父子,如此霹雳手段。

    难道仅仅是因为张耳父子的傲慢吗?自打他与刘元相识,她确实有过一些“惊人之举”,她有冲动狭隘的时候,但更是能屈能伸之人。

    韩信不相信,刘元当真不明白张耳对他,对汉王,对整个汉营也包括她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觉得这天下大势,该是如何?”刘元没有正面去解释,反倒是提起来了这个问题。

    韩信同此时的无数人一样,都提出:“天下大势,自然是恢复周礼。秦朝的灭亡难道还不足够说明问题吗?项羽为何被各诸侯反抗,还不是因为他在分封之时的不公正!”

    “所以你是为了什么在打仗?为了恢复你心中所谓的周礼吗?”刘元直白得可怕,“那你寻错路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汉王要得是统一。真正支持分封的项羽,却并不想重用老师你!”

    “我助汉王统一,来日他给我封王,他就如同周天子一般,又有何不可?”韩信固执己见,并不愿意顺着刘元的话去想。

    事实上,他是支持分封制的,但刘邦只给他分了三分之一的魏国,巴掌大的地方,他也没有生气。

    他爱打仗也是真的,韩信明白,只有统一才能实现国家的强大,不然他岂会想什么分封?各自占地为王便是了!

    而他这想法,刘元一眼就看得明白。

    “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1],如今又是要统一的时候了!”刘元上前两步,跪坐在韩信身前,死死盯着他的双眼,“刘季不是软弱无能的周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噼里啪啦,屋内油灯炸开了火星。

    刘元的眼神像一团火,在浮动的空气中燃烧着,任谁靠近都会觉得炽热。

    韩信沉默了。

    他并非当真看不明白,正是他看明白了,将刘元从前劝他的听进去了,才想着拉拢张耳。

    韩信嗓音喑哑,试图将刘元扶起来:“正是我明白,才想与张耳分权。我们二人互相制衡,如此汉王也可放心了。”

    放心?刘元仿佛听见了笑话一般,轻笑了起来。她不愿起身,反手拉住了韩信:“此时自然是信的,待日后又如何?天下一统之后,异姓王又能活得下几个?老师,你当真不明白吗!”

    “……汉王既然答应给我封王,就不会食言,你又何苦这样将事情往坏处想?退一步讲,若日后他真是想除掉我,那就……到时候再说。”韩信不为所动,二人僵持着。

    刘元继续追问:“那现在呢?你又如何确保,我阿翁是信张耳的?若他不是赵王,自然是有我阿翁的信任。可你用赵地许他封王,你猜,汉王又要如何?”

    如何?

    似乎、大概、好像、也许,只有联姻这一条路走。

    那日与刘元不小心提起的“联姻”二字,似乎更像是一种咒语。

    刘邦一向是靠姻亲拉拢功臣的,若是姻亲不够,自然还有姻亲的姻亲。凡是有些本事的将领,刘家旁系若是没有合适的女儿嫁去,就由吕家嫁……

    若是张耳成了赵王,刘邦定是要拉拢的。而此人除了刘元,不做他想。

    一时之间,韩信手上失了力气,被刘元扯到了身前。

    他与刘元靠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近到他看见,女子的睫毛微微颤动。睫毛垂下的阴翳,遮住了那团火。

    但韩信却感觉,那团火焰要将自己吞噬了。

    他看见刘元嘴唇微动,吐露出最锋利的话:“我是汉王的女儿,是你的学生,你难道想让我嫁给张敖那厮,以此巩固你们三人的同盟吗?”

    “我不是……”韩信正想解释,联姻的办法有千千万,他怎么会想让刘元去呢?

    可刘元却将他打断:“老师,你不是想封王吗?我有一个办法,保你不受猜忌。”

    什么办法?韩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感觉唇上一软。

    刘元方才竟然“吻”了上来……

    韩信愣住了,霎时间天旋地转——这对吗?

    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挲嘴唇,有些愣神。韩信不解地看向刘元:“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的老师。你若是有求于我,大可不必如此行事。”

    “你也可以是我的丈夫。”见韩信这种反应,刘元终于是笑了起来,“你成了汉王的女婿,长公主的丈夫,自然不会有人猜忌你,自然可以封王。”

    “老师,和我成亲不好吗?你想封侯拜相也好,裂土封王也罢,都不是难事。”刘元还记得那日韩信所说的三全之美,以牙还牙道,“这可是三家获利的好事情。 ”

    只是这三家从韩信、刘邦、张耳,变成了刘元、刘邦、韩信。

    “我本无意儿女情长。”韩信叹了口气。

    “联姻看重利益,与儿女情长有什么干系?”刘元挑眉,“你不如想想怎么稳得住张耳父子。”

    ?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现在想起来稳住张耳父子了!

    “你既知道他们不好拿捏,又怎么敢羞辱威胁他们!”韩信横眉冷对,颇为无奈地劝说刘元,“赵地情况复杂,我们还有不少地方用得到张耳,纵然他与陈余有血海深仇,但也怕会从中作梗!”

    我当然知道了,我不仅知道他们不好拿捏,我还知道他们指定不老实!

    刘元笑得乖巧:“所以你私下里,要假意与他合谋,装作与我闹掰便是。有张敖在手,他且得老实一会儿。”

    *

    “刘季!你这不是由着她胡闹吗?”吕雉见四周没什么人,便也不在乎刘邦的脸面,“元要嫁给韩信,我先不说什么。但你怎么能让她带着那么少的兵,就去打仗?”

    带着那么点兵力,同时攻打赵、代两国,任谁看了也会觉得疯狂!

    “咱们元是有大造化的人,你放心便是。”刘邦一把将人揽住,“再说了,元又不去打赵国,她去打代国,胜算还是大些的!”

    “放你的屁!”吕雉伸手使劲拧着刘邦腰上的肉,“你满脑子就知道大造化,何曾想过你的亲女儿!”

    而这一切都被暗处的戚夫人看在眼里,她蹑手蹑脚出去,眼中闪过精光,对身旁的宫人盈盈一笑:“还好有你在我身边。若不是你劝我出来散心,我也不会知道这样的好消息。”

    真是天助我也!就凭她那女儿也想去打代国!大将军带人去打赵国,还能有几人留给她?

    “等刘元死在外面,看她还能摆什么大夫人的威风?我呸!”戚夫人似乎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志得意满地笑了。

    这些日子刘盈那小傻子不好拉拢,说是最喜欢弟弟如意,可却处处维护刘元,她每次开口挑拨,都失去了效果。

    “盈,做太子这般累,何必勉强自己?”

    刘盈不再说将太子让给如意的话,他现在都是说——

    “无妨,阿姐会帮我的,我只需要听阿姐与阿母的话便好!”

    戚夫人可算是被回旋镖砸中了,昔日刘盈是怎么气吕雉的,如今她可算是尝到滋味了……

    当然,在刘盈将这些话告诉吕雉之时,吕雉心中爽快极了。

    还好她听了刘元的建议:堵不如疏,她不再拦着刘盈去找戚夫人,反而是忍住脾气加以引导。

    吕雉乐得有人帮自己带娃。她又不是戚夫人,每天只盯着汉王去谁帐中那点事儿,她要管得是荥阳乃至整个汉营的内务。

    该说不说,吕雉把戚夫人看得透透的——事实上很难看不明白,戚夫人单蠢美丽,像一张白纸一般,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哪怕是她学着委婉地达成目的,却依旧浅显极了

    戚夫人正同她的侍女跳脚,这宫人的名字叫做“雨”,刚刚取代了戚夫人从前的侍女,成为她最贴心的奴婢。

    戚夫人本是跋扈的性子,但对“雨”却态度温和——戚夫人没办法啊,戚夫人心里苦!

    汉王不愿意同她说太多,十天里有三天去薄姬的帐中,剩下也就有四五天的时间才歇在她这里。

    这对于曾经“专房之宠”的戚夫人,是莫大的打击,因此,能帮她出主意的“雨”自然是脱颖而出了。

    “真想不明白,薄姬那般好颜色,却天天跑去侍奉吕雉,不懂得笼络住大王的心!”戚夫人对着铜镜上着妆,“她还跑去看魏豹,生怕汉王记不得她曾经是魏王夫人!”

    雨低眉顺眼,连声附和,心思却早就飘向了远处——

    也不知道送出去的消息,主人收到了没。

    没错,雨是间谍,是其他诸侯安插在刘邦处的探子。若是刘元得知此事,定会感叹一番,毕竟她穿越以来还没见过间谍呢。

    而远处的赵地,雨的主人不负期望地收到了消息。

    男子正是李左车,人称广武君。

    他见到韩信伐赵的消息,面色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有种“果不出我所料”的志得意满。

    他将手中黑子置于棋盘关键一处:“既然如此,那便让他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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