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朝会的结果注定被所有人铭记，大雍对外邦交由弱转强，天家父子争斗落下帷幕，京城顶尖勋贵格局重新洗牌。后代史学家在考究贾琏生平纪事这段历史时，推测可能是贾琏一手推动了这场由贾家主导的变法，彻底将一个奄奄一息走在悬崖边缘的贾家拉回顶级勋贵圈层，而且间接拉开了大雍崛起称霸四海的序幕。

    首先是东瀛国所有要求全被拒绝，并即刻收押东瀛王子和围攻滞留在沿海的东瀛军队，要求赔偿白银3000万两赎人赎军。腾谦足壮着胆子指责大雍出尔反尔，毫无大国气度，被鸿胪寺的官员指着鼻子骂他们耗费大军开拔之资、诬陷贵女名声、强抢大雍物资、殴打朝堂臣子等等数十项罪名，若是不还钱，他们就马上派兵直接灭了东瀛。一连串的罪名吓得东瀛人目瞪口呆，甚至有人尿了裤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对他们甚是友好的大雍突然变得十分强硬，被侍卫拉下去的时候他们还期冀寻求南宁王府帮助。

    却只听见南宁王府以叛国罪、囚禁威胁朝廷命官罪，褫夺爵位封号贬为庶人，三代之内不得参加科举起复，南宁世子首罪当斩但念其是王府唯一男丁，开恩被判岭南流放永世不得回京。太上皇派系的朝臣一同求情无果，南宁郡王闭了闭眼睛料到了这个结果，再睁眼时仿佛老了十岁，摇晃着身子磕头跪谢皇恩，如今他们只是削爵不是全家流放已是幸运了，怪只怪他没有早早教好自己的儿子。

    随着南宁王府成为太上皇派系第一个牺牲的倒霉鬼，同为太上皇派系的臣子心有戚戚，谁人不想家族更进一步，谁人不想家人荣华富贵，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连他们当中领头羊南宁郡王都保不住，那剩下他们这些小喽喽有什么奔头，如今再留在太上皇派系中就是自己找死。心思活泛的臣子已经在想该找谁疏通关系，向熙元帝靠拢。

    消息传到民间之后，像薛家、王家等之前跟着贾家一同投靠皇帝的家族，庆幸不已，幸亏当时跟的紧、走对路，否则现在更不好脱身。福州、泉州等沿海地区的百姓，自发的走出家门，冒着雨拿着祭品告慰亲人，虔诚的对京城方向磕头跪拜，感恩陛下英明之举。陈兵港口的水军一个个精神抖擞，满怀着对东瀛的怒火和终于可以放手攻打的喜悦，这群东瀛瘪犊子天天仗着两国和谈要这要那的，他们打了胜仗还得伺候这群阶下囚都没处说理，如今旨意一下，再也不伺候了，之前积累的窝囊气全都发泄出来，巴不得东瀛军队反了，多挣些军功早日回去娶媳妇。

    ……

    与此同时，贾琏却面临着老爹的暴怒，小小一个乖乖跪在蒲团上，仰着头疯狂展露自己的无辜和可怜。

    自东瀛一事了结之后，贾赦在家族会议上才得知东瀛事件真正的背后推手是贾琏，在为儿子感到骄傲自豪的同时，心中也生起无尽后怕，之前就因为怕仇家继续对贾琏下手停止了信息网计划，没想到贾琏胆子这么大竟然私下偷偷盘下酒楼做，竟然还让他做成了！

    “说，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贾赦罚贾琏在祠堂跪了一刻钟。

    贾琏心虚的撇开眼睛。

    贾赦：“！”

    竟然真的还有其他事情，一瞬间老父亲的心被击溃的七零八落。

    喔豁误会了，贾琏连忙开口说到：“没有，没有其他事，琏哥儿只是在想怎么说。”

    “我看你是在想怎么编吧！”

    贾琏讪讪一笑，老实交代：“真的没有其他事了，信息楼能成真是运气使然，我们只是抱着玩一玩心态试试也没想过能成。”

    “我们？还有谁？”贾赦瞬间抓住一这点，团队作案？到底是谁拐带了我乖巧听话的儿子。

    贾琏抬头偷瞄了一眼亲爹愤怒的脸庞，在出卖小伙伴还是气死亲爹中立刻做出选择：“还有珠哥和淮瀛哥。”

    看着他爹脸色由紫转黑，快速交代剩下的事情：“爹，爹，你别生气，我们最开始只是想帮帮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但我想起爹爹教过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我们找小舅舅、师傅、祖父祖母都要了一些启动资金，盘下一个小酒楼让他们能有一份稳定工作，然后这些小孩太努力了，做着做着就小有规模，又去盘下一栋酒楼或者去投资入股已有名气的酒楼，如此循环往复，信息楼就小有气候了。”

    “听你这话，这源头在我这，若不是我教你授人以渔可能都没这件事情。”贾赦抬手让儿子起来，跪时间长了对膝盖不好。这件事情这群小孩除了没告诉大人也没别的错，反而能在这个年纪创下一份家业比太多躺在祖辈功劳簿的纨绔强太多了。

    同时他也在深深反思，这群小孩做生意都这么容易的吗？他搞个蓬莱沫坊都累死累活费了老鼻子劲。

    惩罚结束！贾琏站起来扑倒爹爹怀中腻歪，跪这么久膝盖都疼了，撒娇让爹爹帮忙揉，顺带给他爹解惑：“当然不是爹爹的错啦，我们能成可能是因为信息楼全是穷人吧，只有真的穷人才会为一口吃食、一份工资拼命做事。”

    “那若是有一天他们满足了，不再拼命做事或者反水你怎么办。”

    贾琏思考了一会回答：“楼中之前有一个小孩家里连饭都吃不饱，饿的面黄肌瘦的，这段时间我看着他脸颊慢慢长出肉来，上周他还给全家都买了新衣裳，还说等再赚了钱给他娘打个金簪子。他们是不会满足的，就像师傅说过人性本就欲壑难填，现在想吃饱饭、穿暖衣，下一步就会想买大房子、当人上人，只要我能给的永远超过他们想要的，他们就永远不会背叛。”

    贾赦震惊，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时候学会玩弄人心了。琏哥儿师傅都教了些什么啊！他听着怎么不像是为官之道，反而有些像以前他当太子伴读时听过的，为君之道！

    他还想进一步询问，却被外面贾珠大声呼喊的声音打断。

    只见贾珠远远跑来嘴里喊着：“错在我，大伯你别罚琏弟，这件事都是我策划主导的，弟弟们也只是好心帮我，要罚就罚我！”

    一进来发现贾琏不仅没受罚，反而趴在大伯身上撒娇，贾珠尴尬的想转身回去，却被贾琏拉住：“爹爹没怪我们了，珠哥不用担心。“

    贾赦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他看起来很像打孩子的家长吗？孩子慢慢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但必须要在安全的范围内，对着两兄弟重申：“大伯让琏哥儿跪祠堂目的不是惩罚，而是给你们提个醒，无论做任何事情你们的安全永远放在第一位，在我贾家先辈英灵的面前，你们要承诺，绝不做威胁生命安全的事情，不确定的事情要及时告诉大人，莫让长辈们为你们提心吊胆。”

    兄弟俩对视一眼，点头认错：“我们承诺绝对不会以自己生命去冒险，万事与家人一同商量，信息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你们祖母估计也被惊动了，快去你们祖母那边吧，莫让她老人家再奔波过来找你们。”

    “好。”贾珠牵着贾琏的手往荣禧堂走去。

    贾赦回头看了一眼祖辈牌位，热烈又璀璨的烛火中静静映照在上面，他跪在蒲团上恭敬的上了三柱香，偌大的祠堂中只余下他一人沉默待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

    贾赦没回头，他猜到是他父亲的声音。“爹，你是不是早就发现琏哥儿不对劲。”

    贾代善没回答这个明显的答案：“琏哥儿自幼聪慧非凡，明眼人都知道不是池中物，有人会提前下注实属正常，早在他拜师的时候我们不就做好准备了吗？”

    心里做好准备和现实真的遇上还是很大不同的，贾赦叹了一口气。为君之道啊，除皇子之外，只有被认定为未来皇帝的亲信大臣、国家栋梁之基才可以学习，责任甚大。

    “我没有对他那么高的期待，我只想他平平安安、健康长大。”

    贾代善只反问一句：“琏哥儿想吗？”

    贾赦熄火哑口，捂脸趴在地上，他想说不却张不开口。他是带贾琏长大最亲近的人，最清楚儿子心中理想与追求，起初他还能乐呵呵的鼓励贾琏想做就做，但随着接触的圈层越来越高，他却逐渐心慌充满担心，感觉儿子正在脱离他的保护圈直面这个世界的危险，万一有一天儿子遇到与他当年同样的境遇受了伤甚至丢掉性命怎么办。

    贾代善眼中同样映照着满墙的祖宗牌位，冷静到有些苛刻说道：“你该放手了，琏哥儿自己的路让他自己去走，走赢了我们为他庆贺，走输了拼着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会为他托底。”

    贾赦泪珠从掩面的手缝中穿过，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上，敲出滴答的脆声，从口中挤出接近于无声的妥协：“好，我同意琏哥儿去崇山书院。”

    名满天下的内阁重臣没有一个是独善其身的，或多或少在少年时结交一二好友在朝堂上守望相助。前不久贾琏的两位师傅和他父亲岳丈都来劝说他送琏哥儿去崇山书院读书，一来远离京城降低被仇人针对风险，二来在书院结交知心好友培养自己的势力，三来能有个安心读书避免陷入权术影响。他不舍得儿子离开，硬是没有松口同意。

    如今他儿青云之路已现，他再拦着就是以爱之名裹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