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生战兔望着眼前的姐姐。
她面色正常,并无苍白,呼吸平顺,身上也看不出伤痕。
难道他猜错了……
“我没事。”
桐生战兔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定定望着未歌。
“我……是被一个银金色的战士送回来的吗?”
未歌愣了一下,点点头。
她眼眸微垂,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桐生战兔笑着道,“她是个很好的人,不仅保护我,还送我回家。”
未歌抬眼,恰好与桐生战兔热切的目光对上。
他说:“她既然没有暴露真实身份,我自然也不会多问。不过,我想和她说一声,谢谢。”
未歌怔住了,她没想到,战兔再一次选择了不问。
她在抱住昏迷的桐生战兔后,抓住血潜让他解毒,可他却说,这个毒根本不会让他受伤,他这是一片好心。
未歌懒得听他辩解,想要直接用治愈能量治疗桐生战兔,却被血潜阻止。他说这是没用的,与其想着治疗桐生战兔,不如让她自己多留点能量疗伤,然后在她惊愕之下,他为她治好身上的伤后就跑了。
未歌只得将桐生战兔抱回家,观察他的反应。
如血潜所说,战兔没有任何不适。
甚至……他在笑。
那是一种,幸福的笑容。
未歌想起血潜所说——“你不好奇你曾经的记忆吗?”
所以,战兔想起了什么?
他会想起……他是巧吗?
未歌不希望他想起。
一方面,她不知道如今正义感满满的战兔能否接受自己曾经是一名恶魔科学家,另一方面……
在她看来,桐生战兔与葛城巧,不一样。
未歌打起精神,笑着回应:“她会知道的。”
她将一杯热水递给桐生战兔,正想试探他想起了什么,就听到他主动发问。
“姐姐,染过头发吗?”
未歌一愣,“染发?”
“嗯,我在梦里,见到了金色头发的姐姐。”
竟然直接说出来了……
未歌决定不再拐弯抹角,改为打直球。
“你还梦到了什么?”
桐生战兔想起那个梦,嘴角噙着笑意道:
“我梦到了金色头发的姐姐,眼睛也是金色的。我们一起吃饭,上学,午休,逛街。姐姐你还把我当芭比娃娃来搭配衣服呢,顺带一提那里面有两身我很喜欢哦!”
未歌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但自从那次,她发现巧不太喜欢被这样打扮后,就没再尝试拉他去服装店了。
她好奇地问,“哪两身?”
“西装和赛车服!”
桐生战兔雀跃地捧住未歌双手,“超帅气啊——”
“我们改天一起去吧!自从失忆后姐姐你还没带我一起出门逛街过呢,我也想被你精心打扮嘛,你可不能偏心!”
嗯……巧是社恐,而战兔就不同了。
他是社牛。
未歌反思自己是怎么把他养成这个如此欢脱的性格的,但想了想又觉得挺不错,没再继续纠结。
“好。不忙的时候我们就去。”
她又问:“你只梦到了这些吗?没想起……别的什么?”
桐生战兔摇摇头,“没有。”
能想起这些,能在梦中经历这些,他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未歌松了一口气,抛去心中担忧,安抚地按了按桐生战兔头顶。
“我的确换过头发颜色。”
桐生战兔问:“中二时期染的金色吗?”
“差不多吧。”
未歌没再过多解释,解答完桐生战兔的疑惑后,和他互道晚安,离开地下室。
冰箱门咔哒关上,黑暗中,桐生战兔再次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手机屏幕亮起,泷川纱羽发来消息。
【你上次托我调查你的真实身份,我查到了。】
-
第二天,桐生战兔去岸口接应万丈龙我和泷川纱羽,顺便又解决一只猛击者,而这位猛击者,正是曾被击败过的锅岛。
他变成过两次猛击者,失去了所有记忆。
锅岛的家人是找回来了,他本人也没事,可万丈龙我的申冤计划再次泡汤,一个失忆的人怎么能帮他作证呢?
重重迷雾仍未明了。
压抑的氛围在桐生战兔和未歌的共同调和下好了一些,锅岛的家人离开纳西塔,在东都暂时找了住所住下。
万丈龙我生气地边做俯卧撑边念静心经。
大伙纷纷散开,各干各事。
未歌在吧台后清理杯子,她注意到了桐生战兔和泷川纱羽鬼鬼祟祟的动作。
他俩悄悄出门去了。
未歌捧着杯子,若有所思。
-
泷川纱羽本来不打算帮桐生战兔调查真实身份。
开玩笑,她可是坚定的未歌党!
既然未歌姐有意隐瞒,那她自然不会干违背她意愿的事。
更何况,她本来就对桐生战兔的身份有所猜测。
但是……
那天,桐生战兔来找她,向她说明来意:他想要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泷川纱羽顿时一惊,面上不显,但口中推三阻四,扯的理由五花八门,反正就是说什么也不肯帮他。
可是,桐生战兔他说——
“我可以付你报酬,给你有关Build的独家新闻。并且我可以帮你,让你和姐姐单独出门玩。”
桐生战兔恶魔低语:
“想象一下,你和姐姐手挽着手,逛街,看电影,做spa,导购小姐笑着说两位感情真好,路人纷纷赞叹你们真是一对好姐妹……”
啊啊啊啊啊!
泷川纱羽内心小人捶地。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啊!
她坚定的心被动摇了,刚开始纠结,就又见,桐生战兔垂下眼,眼睫颤动,十分脆弱地道:
“而且,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过去而已。”
他不似说谎,缓缓道:
“我觉得,姐姐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
泷川纱羽愣住。
她忍不住想:不会真的是……
桐生战兔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恐惧。
“刚失忆的时候,姐姐给我买甜点,会下意识将更甜的给我,味道很不错,但是,我并不喜欢吃特别甜的。第一次做饭时,她给我做了蛋卷烧,蛋卷烧很甜,很好吃,可是,我也没有那么喜欢……”
“我为自己挑选的衣服大多是长袖搭围巾和风衣,姐姐第一次见我这么穿时,感慨地说了一句,‘原来你喜欢这种穿搭呀’,她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我曾经并不是这种穿衣风格吗?”
“这些可能是我过去的习惯?毕竟,姐姐怎么会不了解弟弟呢。但是,她在我每次选择后都会露出有些讶异的神色,好像很意外我会做出这种选择,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我还是看到了。”
“难道……失忆会对一个人改变这么大吗?”
他喃喃道:“失忆的我和过去的我,还是同一个我吗?”
泷川纱羽不清楚,她越发肯定内心的猜测,但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不能轻易告诉他。
最终,泷川纱羽答应了他的请求。
在去往西都之前,她就用桐生战兔的脸查到了一些线索,不过……有点怪。
“大哥——”
桐生战兔看着面前这个龅牙戴眼镜还身着红黑色嘻哈装的“小弟”,差点没喘过气。
他艰难道:“你、你……你说我的真名是……”
“是佐藤太郎啊!大哥!我们一起组建乐队,一直一起奋斗,说好等以后发财要一起吃一百碗牛肉饭呀!”
佐藤太郎的小弟,岸田立弥如此说道。
他一把扑进桐生战兔怀里,稀里哗啦地哭着说着:“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带你回家——”
桐生战兔麻木地被他带着走去佐藤太郎的房间。
一居室的房子里,遍地垃圾,锅碗瓢盆随地乱放,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海报,只有阳台的一丢丢位置还算干净。
泷川纱羽站在门口,面对岸田立弥的热情邀请,连连摆手拒绝。
她迟疑地想着:这……这不对吧?
岸田立弥仍在感动地给桐生战兔介绍他们两个的乐队。
桐生战兔听得嘴角抽搐,努力鼓起勇气,看向海报上的人。
没错……这就是他的脸。
他穿着极其潮流的服装,做出浮夸的颜艺表情,顶着三簇竖起宛如简笔画太阳的发型,兴奋澎湃地拿着吉他舞动。
桐生战兔裂开了。
他无力地趴在阳台上,灵魂出窍望着天空,感觉老天爷好像在和他开玩笑。
“哈哈……”
他算是知道姐姐为什么不让他去找记忆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大哥,你还好吗?”
岸田立弥关心地看着桐生战兔。
桐生战兔回神,摆摆手,问他,“那……我姐姐知道我玩音乐吗?”
难道他的天赋不只在物理方面,还有音乐?
他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
然而,岸田立弥疑惑地回答:
“姐姐?大哥你没有姐姐啊?”
世界寂静了。
桐生战兔脑中嗡鸣,他感到格外的冷,好像世界突然把他排挤出去了,什么都听不清。
嗡嗡。
嗡嗡。
他摇晃着站起身,低垂着眉眼看岸田立弥。
“……你说什么?”
岸田立弥有一点害怕,他没见过这样黑脸的大哥,于是弱声道:
“你和我都是孤儿啊,从十几岁就一直在一起了,哪里来的姐姐……”
“不可能!”
桐生战兔疯狂摇头,眼眸赤红看着他,嘴里喃喃道:“不可能,我怎么会没有姐姐,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把推开岸田立弥,冲出房间。
“哎!战兔——”
泷川纱羽惊呼,她想拉住他,却连他衣角都没够到。
遭了,她好像搞砸了。桐生战兔接受不了这个滑稽的事实,她该不该和未歌姐说啊……
桐生战兔一路狂奔,他骑上机车,油门扭到底,飙车赶回纳西塔,用力推开门,看向仍然站在吧台后的未歌。
未歌有些惊讶。
眼前的桐生战兔浑身风尘仆仆,刘海都竖飞起来,脸色惨白,眼眶红润。
他回来的这么快?这样一副伤心焦急的模样,难道……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未歌握紧手上的杯子,大脑疯狂思考。
她该怎么说呢……
桐生战兔两步跨到吧台前,伸手越过吧台,握住未歌双肩。
他声音嘶哑道:
“姐姐,我的真实身份是佐藤太郎吗!?”
未歌宕机了。
她想好的满腹草稿梗在喉咙里,化为一声——
“啊?”
什么?什么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