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殿

    传送结束后的瞬间,阿丽娅跌在冷硬的地面,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

    浑身似被拆缝过,连神经都在微微抽搐。

    空气潮湿,带着岩壁渗出的凉意,还夹杂着一点香灰的味道。

    她靠墙站稳,手向周围探去,终于摸索到了油灯。

    火光燃起时,她环顾室内陈设:石墙环绕的空间里,仅一张木床、一座橱柜、一套桌椅,地毯铺在床底,色调已显暗沉。

    她将外袍脱下,小心铺在地毯上,背靠着石壁坐下。

    倦意翻涌,仿佛每一块骨头都被抽空。她本想找找食物,却因传送反噬提不起劲。

    她始终不敢真正沉睡,耳朵里还回荡着怪物撕裂空气的声音。那少年临走前什么都没说,却像是早已计划好要将她安置于此。可她不知道,他为何帮她,更不知道这场混乱将会引向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在半梦半醒中沉入短暂的睡眠。

    与此同时,在距离此地数百里外的荒原,一队身披昙摩王都铠纹的骑士正押解着一名少女穿越山路。

    那名少女披着厚厚的黑袍,帽檐压得极低,手腕被丝绳缚着,神色呆滞,偶尔低声喃喃,似在重复某段“记忆”。

    “是东边山窟,怪物出现……要带走我……”

    守在车边的副统领皱了皱眉,低声对前方的骑士道:“她的说法前后矛盾,不过状态不像装的。”

    骑士不动声色:“神司会验明她是否具册。”

    另一边的萨瓦尔小村,月光尚未褪去。

    厨房炉火早已熄灭,石壁泛着一层潮气。玛妮婆婆坐在灶前,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外。

    “昨天还在帮我烤馕呢,怎么就——”

    她喃喃说着,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是我们的错。”她低声道,“没有想着替她隐瞒。”

    “看来,村子里出了内鬼。”

    门槛被风推得吱呀作响,仿佛茜尔娜还在门口,踮脚偷偷看向墙砖外。

    她醒得比预想的早。

    屋外光线昏暗,潮气透过砖缝渗进来,石壁洒着灰尘影。

    阿丽娅坐起身,手臂还有些酸软。周围虽陈旧却干净,几只陶罐靠墙摆着。

    他不在这里。

    她想起昨夜少年最后一眼淡淡的注视,之后便是一道刺目的光——再醒来,便是在这间屋子。

    他走了,却没有将她抛在荒野。

    这里,或许就是他说的“藏身之处”。

    她从壁柜翻出些食物和水,潦草对付了一顿。

    她披上斗篷,推开门,外头是蜿蜒石廊,尽头有一座半塌的穹顶。晨光从缝隙洒进来,照亮地砖间错落的花纹。她小心踩过去,光影交错间,一幅残缺的壁画若隐若现:日轮、月树、金色的羊角与握弓的女神,皆是她在那本破旧书中见过的图腾。

    这是座神殿。很旧了,却仍藏着秩序的余温。

    阿丽娅摸出随身带着的备用小本记录着壁画结构。为保安全,她将日常记录的本子藏进了床底木板下,只随身携带了这本未启用的。

    她在廊尽头停下脚步,原想继续往外走,却隐约听到左方石阶上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像是拐杖轻触地面的敲击。

    转角处立着一个人影,背脊微驼,头巾垂下遮住面容,身形瘦小得像风一吹就要散。

    阿丽娅本能的停住脚步,那人却低声笑了:“风带来了奇怪的孩子。”

    声音苍老,却并不刺耳。

    “你不属于这里。”她说,“但你不会这么快离开。”

    阿丽娅屏住呼吸,那人仿佛能看穿她心底每一个秘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她迟疑地说。

    “可怜的孩子。”她喃喃,“可既然你来了,就还没走完。”

    她顿了顿,又低声道:“你携着亡灵的执念而来,对方必有所求。”

    阿丽娅握了握手心,嗓子发涩:“我能回去吗?”

    巫婆转头,望向神殿那片剥落的穹顶,说道:“时机未到。但门,并未彻底关上。”

    “那……我该怎么做?”

    她不再回答了,只摇了摇头,转身踏入那片石阶背后的幽暗之中。

    “婆婆!请等等!”阿丽娅急声喊道,声音里带着慌乱的颤音。

    可巫婆的背影早已融进黑暗处,连脚步声都未留下。

    她没来得及追上去,站了许久,只是转过身,缓慢走过回廊,指尖擦过石壁的纹路,像是想从这堆碎裂神语中找出一点线索。

    走过偏殿旁,隐约有交谈声入耳。

    温柔声里,女孩正蹲身给瘸腿孩童包扎。她看着与自己同龄,身披深红绣金斗篷,卷发垂肩,眼尾带笑却克制。肌肤白皙,五官立体柔美,湛银近银的眼眸透着贵气。

    阿丽娅一眼便从衣饰判断出对方似神殿中人。

    她未出声,正打算退走,却在那一刻与对方目光相接。

    两人皆是一愣。

    女孩眸中无明显情绪,只稍稍顿住手,然后站起,轻拍那小孩的肩示意他走开。神色平静至极,如未将她视作威胁。

    阿丽娅立即低头、收敛气息,退入另一条回廊,直到确信无人跟来,才长出一口气。

    日光西斜,她带着搜刮来的干粮返回石屋,重新点起炉火,坐在角落默默咀嚼干硬的面饼,将带回的笔记整理好。

    夜渐渐深了,一道脚步声轻轻响起,打破屋内的静默。

    少年的身形在门口渐渐清晰,手中提着几支药草与术石。

    他未言语,眼神扫过她掌心的面饼,便径直走向结界布置处,蹲下检查术线是否有裂痕。

    阿丽娅静静看了他一会,终是开口:“你打算把我留在这里?”

    他手未停,语气平淡得没有温度:“你待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可你救我,不是为了安全。”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判断式的笃定,“你在验证什么。”

    他终于抬头:“你今天出去了。”

    她对这突然的岔题有些无奈,仍应道:“只在周边转了转,没出神殿。”

    西恩眼神中透着探究与冷冽:“如果你想死,明天可以继续逛。”

    阿丽娅在心底默默吐槽:威胁人倒是挺有一套。

    “我太饿了,实在没办法才出去。”她眼珠狡黠一转,撒了个谎。

    他再度盯着她手中的面饼,沉默片刻后开口:“是我考虑不周,不知道你食量这般大。”

    阿丽娅眼皮微抽:这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少年将术石放在桌上,又放下一小包水袋与干粮,“术石留着。明晚前别出殿。”他语速不紧,却像是下达命令。

    石室再次归于沉寂。

    阿丽娅坐在炉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一页一页重读,确认笔记无误后,在最后一页空白处用汉字写下:

    被观察;被隐藏;与神殿不合。

    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划掉了,只留些微痕迹方便自己辨认。

    她望向墙上的火光,光影在石面上晃动,仿佛一只缓缓睁眼的眼睛。

    她感觉自己不过是个误入此地的普通人,不是什么被选中的灵魂。

    可是,那巫婆说的“还没走完的路”又是什么?亡灵的执念、门没关……这些零碎的信息虽然模糊,却也让她隐约猜到了自己来到此地的缘由。只是那亡灵为何要将她引来?

    莫非与洞窟中的女子有关?她突然记起那女子说过的话——是了,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她又想起方才偏殿里那位女子,那目光中藏着些旁人少有的东西,静得出奇,却难以忽视。

    阿丽娅裹紧外袍,靠着石壁缓缓滑坐下来。

    她将自己藏在墙角的影子当中,任由思绪像夜里流动的水,缓慢而沉。

    她不知道这场命运的潮汐还将把她带向哪里。只知道,此刻的静夜,不会长久。

    阿丽娅不由想起玛妮婆婆和达罕爷爷。她失踪这些时日,二老怕是忧心极了。眼下处境未明,又无法传信回去,只盼着老人家别太挂心。

    虽说相处时日不长,但这份温情于她却很珍视。自幼鲜少体会亲情的滋味,婆婆的烤馕、爷爷的唠叨,都成了这异世里难得的慰藉。细想起来,原先那个世界能牵挂她的人也不多——父母不提也罢,唯有两个好朋友常常记挂着她,也不知可曾寻她。队里的人,约莫早当她失踪了吧。

    她深吸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她向来不是脆弱的人,此刻却险些被这洪流般的情绪吞没。指节按着眉心揉了揉,很快便稳住心神。

    多想无益,当务之急是脱困。那少年审视的目光虽让人不自在,倒不像存着歹意。

    得尽快回到村里才好,免得婆婆和爷爷担忧。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穹顶上星光稀疏,洒在殿外的碎砖上。

    阿丽娅不知何时睡着的,呼吸浅而均匀,面容却仍藏着几分未散的倦意。

    殿门前的石影悄无声息地晃动了一下。风未动,斗篷却自衣角扬起,那少年站在廊下,目光在屋内停留了片刻。

    他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轻一转,一道微光瞬间从指节滑落,在空气中化作一层薄雾,缓缓笼住整间石屋。那是用于“掩息”的术法,可遮蔽气息、屏蔽感知,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短暂探查。

    他低头从怀中取出一枚乌黑石质的物件——是枚嵌着金丝纹路的黑曜石令牌。

    石质冰凉,他的指尖在表面轻敲两下,那石头泛起细微的光纹,却未捕捉到任何异常。

    他眉头轻蹙,在屋内绕了一圈,终究未察觉到那种“牵引”的气息。那残留的波动仿佛已经沉寂了,像是某种链路在片刻中被切断。

    他略一迟疑,并未多停留。

    夜风穿过柱廊,他的身影在石壁上骤然伸长,随即在光影交叠间被悄然抹去。

    石屋内的阿丽娅呼吸绵长平稳,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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