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影摇曳，将拔步床前的屏风映得如同水墨晕染。
林晓睁开眼时，正躺在一个微凉的怀抱中，丝丝缕缕的凉气透过亵衣沁入身体，倒是舒爽。
身边熟悉的味道缓和了她的震惊，所以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只是困惑——她这是睡过去了？
不过阿默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竟然敢爬床了？
她试探性地推了推身旁的人，对方猛然惊醒，木呆呆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飞身下榻，抄起地上的衣服就要跑。
“站住。”林晓轻飘飘两个字将人钉在了原地。
白月辰停住，却没有转头，只默默攥着衣服，无与伦比地解释道：“你，你别误会……我没有……”
林晓轻笑一声，“没有什么？你不会想说刚刚躺我旁边的不是你吧，怎么阿默你现在也学坏了？”
她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白月辰垂眸，麻利穿好外袍，走到桌旁给她倒了杯水。
他走到床榻边单膝跪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你听我解释，七天前我们在无忧城找到你的时候，你整个人已经被披风里的九紫阳火浸入经脉，你修为不够难以承受，必须有人将其引出，我这才……”
“只是将阳火引出需要七天？”林晓接过水喝了口润了润嗓子，再开口声音就正常了许多，但语气却听不出来喜怒。
“莫非这几天你一直都在我床上？”
白月辰艰难点了点头，心里越发忐忑，“这几天你被阳火炙烤着，只有雪心魄的灵力能让你不那么痛苦，我这才……对不起，冒犯你了……”
明白前因后果的林晓挑眉，伸手拉着他衣领将人拽近了点：“既如此，你是不是该给我赔罪啊，阿默？”
他耳尖微红，没答话，只是默默点头。
林晓忽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蓦地靠近了他的脸。
“阿默。”她嗓音轻软，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紧张的时候，睫毛会颤得特别快？”
白月辰呼吸一滞。
她指尖轻轻点在他眼尾，顺着轮廓慢慢描摹，最后停在他紧绷的下颌：“就像现在这样。”
白月辰喉结滚动，哪怕耳朵都快红到爆了，可依旧顺着她的力道仰着脸，一动不动任她逗弄，“对，对不起……”
林晓轻笑，指尖在他下巴轻轻一挠，退开：“行了，别道歉了，我没怪你，你也是一片好心为了我，我还不至于无理取闹。”
他呼吸微乱，面上强装镇定，眼里却透露出一丝丝失落，“我——”
林晓忽然退而复返，凑近他唇边，“这个表情，阿默，你这是在暗示我啊——”
白月辰眸色骤深，扣着掌心力道微微收紧，却还是仰头贴近了一点点。
林晓眸色微深，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
就在气氛旖旎到极点时——
“咳！”门外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
乐无忧抱臂倚在门框上，要笑不笑：“两位，仙盟的人已经等挺久了，醒了就出来吧，再拖着不见，那几个老家伙怕是要以为你们带着苍凛剑潜逃了。”
白月辰：“……”
林晓慢悠悠收回手，冲门上透出来的身影道：“乐前辈，偷听别人谈情说爱，可是会走霉运的。”
乐无忧：“？？？”
白月辰忍俊不禁，拿来一套崭新的衣裙帮她换上。
林晓一边整理自己的衣着，一边问，“我那天看到阿言也在巨剑宗，他跟你回来了吗？”
白月辰摇了摇头，“他和厉风作为目击者去仙盟做证了，估计还要等对巨剑宗的处置结束，他们才能回来。”
“不过你放心，有彦礼照顾着，他们不会受委屈的。”
“行吧。”林晓知道后面还有一堆事等着解决，只要人没事，所有疑惑总能慢慢问。
不过还有一事，林晓抬眼看他，“白彦礼从南海回来了，让他查的那件事情可有消息。”
白月辰再次摇头，“按照你所说的地方翻遍了，没找到任何踪迹。”
林晓一时间也说不上来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毕竟他们现在也不敢肯定没找到容华鸢的尸体，是意味着尸骨无存，还是一线生机。
如果是后者，那么她们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整个修真界肯定全知道了。
那这位容华鸢前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愿意现身呢？
——
三日后，赋丹宗议事殿。
林晓与白月辰姗姗而来，两人一青一黑两道身影，倒是极为映衬。
赋丹宗宗主王崎悄然让出首座，林晓毫不推脱地坐了上去。
白月辰抱剑守在她旁边，一柄苍凛剑足够震慑住下面心怀鬼胎的众人。
“两位仙盟尊使今日前来，可是有何指教？”王崎抬手，命童子奉上灵泉茶。
按理说对面一个化神、一个金丹两个小辈，他的姿态不用放这么低。
但谁人不知，前段时日，这位仙盟的白统领得了一柄半神之剑——苍凛，未来仙途不可限量，已经被擢升为仙盟监察殿代理殿主了。
只待他破境至大乘境，仙盟九大话事人的席位必不可免要再增加一个。
而这位林氏影院的主人林晓，也因为检举巨剑宗有功，被仙盟特授为客卿，在身份地位上只比殿主低一级。
但这位位阶低一级的女人完全没有自己才是下位者自觉性，不仅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主位上，甚至越过自己的上级，直接跟他议事。
而且语气相当不客气——
“王宗主还是不要明知故问了。如今巨剑宗因违反仙盟条律，现在整个宗门已经在九大宗门除名了，所有宗门资产尽数清算，无数人都盯着他们内部的两条灵脉和那几件极品法器，您别说您一点分一杯羹的心思都没有？”
王崎的眼皮微跳，他做了多年的一宗之主，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么刺耳的话了。
他眉头微皱，看了一眼以守护者姿态站在林晓旁边的这位代理殿主，对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瞥过来，他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虽说修真界是一个实力为尊的地方不错，但修仙之人苦修是基本功，机遇同样必不可少，鲜少有人会得罪一个短短一年多内就从元婴一路破境到化神巅峰的“幸运儿”。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悄无声息地破境了，然后碾压了，再然后来找你清算了。
更何况这位“幸运儿”背后，还有一位距离渡劫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大乘仙尊。
王崎勉强压下了心里的不满，开始思索林晓话里话外的意思。
巨剑宗确实有两大灵脉——丹鼎峰和淬火峰。
那里面所储存的紫火矿是炼器宗门无一不视为珍宝，趋之若鹜的，他赋丹宗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
“尊使说笑了。”王崎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圆滑些，“如何处置巨剑宗，如何处置那些资产，自然由仙盟说了算，想必其他宗门也与鄙宗一样，绝无任何置喙。”
林晓冷嗤一声，心想真是胡说八道。
现在不只是九大宗门，就连仙盟也定然想趁机将一部分资源划分到自己名下，但是其余八大宗门都在盯着，他们如果不分些好处出去这事别想善了，也不能拿得心安理得。
所以，仙盟早就规划好了这些资源该怎么分，大体分多少，但具体细节还是很有调整空间的。
这也是林晓为什么非约赋丹宗宗主见一面详谈的原因。
“这两日仙盟正在拟灵脉分割方案。”林晓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接道，“我们几位仙尊中多数人更属意崇元宗，但细细想来无论是位置还是匹配度上，都是贵宗更适合管理这两条灵脉，可惜——”
王崎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这才忍住追问下去的冲动。
他当然知道这是林晓在点他，但他如今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说多错多，只得沉默。
林晓勾唇一笑，自顾自往下说，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停顿没发生一样，“可惜巨剑宗覆灭的原因就是心术不正，滥用邪术血祭，而贵宗之前柳长老也卷入过类似风波里，仙盟实在是怕悲剧重演，所以不得不慎之又慎。”
原来是为了这个！
王崎猛地松了口气，明白对方是冲着柳白来的，他瞬间不慌了。
实在是哪个宗门还没几本烂账，巨剑宗覆灭是触碰了“血祭”这条死律，可要说他们其他几大宗门完全干净也是不可能的，这关键节点谁都害怕一步踏错，成为下一个“巨剑宗”。
但若是只是冲着柳白来的，那便好商量了。
一个挂名的长老而已，一无修为，二无惊艳的天赋，除了能敛财外一无是处。
现在就连荣白影院他都经营不好，让林氏的一招釜底抽薪狠狠坑了一把，现在林氏影院有了仙盟撑腰，以后荣白影院想与之再争下去那是痴心妄想，索性弃了，一了百了。
“林园主想要什么，不妨直接说。”
言外之意，你想如何处置柳白都依你。
林晓忽然轻笑，端起茶杯：“很简单。贵宗即日起将荣白影院以我所提出的价格转让给我，并将柳白逐出宗门，公示天下他炼制傀儡的罪行。作为回报——”
她指尖轻轻敲在盏身，“仙盟会默认贵宗接手丹鼎峰灵脉。”
“好。”王崎微笑，这是笔很划算的交易，“就按尊使说的办。”
几座注定废掉的荣白影院和一个弃子，换一条灵脉，简直不要太划算。
——
荣白影院的匾额被拆下时，柳白正倚在二楼栏杆上，望着楼下巡查卫忙碌的身影。他指尖转动着一枚刻着丹纹的戒指 —— 那是王崎亲手给他的长老信物，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柳长老，仙盟令到 ——" 白彦礼的声音传来时，剑光已封住所有退路。
柳白忽然低笑，笑声混着檐角铜铃声有些瘆人，“让林晓来见我，不然她一定会后悔的，她一定——”
话未说完，巡查卫冲了上去，柳白指尖一闪，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封信。
白彦礼回仙盟赴命后，把信交给了林晓。
林晓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染血的手帕。
手帕上绣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金色的字——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