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当天，从三皎湾出来，通往皇甫家的街道两旁摆满了玫瑰花，整个利京市的人都知道今天皇甫家的女儿要出嫁，嫁给外海市的首富凤家长子，门当户对。
姜齐难得低调，放弃了他的那些超跑，叫来司机驾驶宾利飞驰。
轿车平稳行驶在道路上，姜瑶倚在车门上，盯着车窗外的一簇簇玫瑰花出神。
“在想什么？”姜齐问。
“你说街上的人们看着这些玫瑰花，会觉得萍姐是幸福的吗？”
“会。”姜齐也看向窗外，“人都会对自己接触不到的东西加以美饰。”
姜瑶收回视线，笑着说：“那等我结婚，要在全利京铺满玫瑰，这样他们都会猜测我有多幸福。”
姜齐拉起姜瑶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挲，“只要玫瑰，不要别的了？”
姜瑶揉揉下巴，“还要好多超跑做我的婚车！”
“超跑做婚车？”姜齐忍不住笑了声，“那要重新给它们喷漆了。”
姜瑶摇摇头，“不行，这样是不是太浪费钱了。”
姜齐揉了揉姜瑶的头，“小钱而已，只要你想要，就一定会实现。”
有姜齐这样的哥哥，姜瑶觉得自己有些不想嫁出去了，他太好了。姜瑶忍不住扑倒姜齐怀里，“你是不是在哪学习了霸总语录？怎么总说这么帅气的话。”
姜齐用指尖点点姜瑶的头，“少看小说，什么霸总，一点也不现实。”
姜瑶昂头，与姜齐四目相对，“挺现实的呀，我身边就有一位。”
他刮了下姜瑶的鼻子，“下一步是不是要帮我偶遇一个碰瓷的女主了？”
“才不呢。”姜瑶摇头，“要从天而降一个绝世美丽聪明能干的大女主才行。”
“大女主还谈恋爱？”姜齐问。
“现在电视剧都这么写。”姜瑶回。
“真够扯。”姜齐无语，“好在你演的都是电影，犯不着我费心去纠正。”
车辆一路来到老舵街，皇甫家老宅。
这条街的建筑与三皎湾那边不同，都是有些时代感的，尤其是皇甫家，像座古堡，庭院大而精致，一直有导演想来皇甫家取景。
姜瑶搭着姜齐的手臂下车，皇甫萍的婚礼，受邀到场的基本非富即贵，这种社交场合，姜瑶一般不会穿特别高的鞋，毕竟不是在红毯上，此刻姜瑶不需要艳压众人。
于是姜瑶穿了粉色抹胸裙，配了一条镶钻的白色人造皮草披肩，胸口佩戴着不记得牌子的钻石吊坠项链。
姜齐在穿着上倒没有多低调，青果领黑色西装搭白色衬衫黑领结，一身的Kiton，脚上一双John Lobb。
新郎凤德霆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个头一般，带着黑边眼镜，文质彬彬，很有距离感。他是外海市人，家里从商，是家中独子。
外海市也是个好地方，姜瑶上大学前去那玩过，美食很多，她回利京的时候足足胖了一圈。
姜齐一入场，以他为中心的社交圈就形成了。姜瑶挽着他，在他身侧，不时要假笑几声或与生人问候，简直比拍戏还累。
“别来无恙。”
是李延川，他长得温润，说话时声音总是柔柔的，任谁也不能把他和杀伐果断的皇甫家继承人相结合。
姜齐与他碰杯，但并不喝，他不沾烟酒，手里的香槟只是装装样子，“一眨眼阿萍都出嫁了。”
“是啊，眨眼之间。”李延川侧身，做邀请，“我们楼上一叙。”
来到二楼，金卓熙竟然在，姜瑶还当他不会来皇甫萍的婚礼。
“哟，这谁啊，姜齐。”金卓熙举杯而来，“姜总，许久不见，又帅气了。”
“金卓熙。”姜齐扯着嘴角笑了下，“你来干嘛？”
“我当然是为你来的啊。”金卓熙眯眼赔笑，“听说你新结识的白导综艺正热，把新的主题曲给我吧，保证你们节目大爆。”
姜齐与姜瑶相视一笑，他淡淡地说：“你来唱，我怕赔死。”
本就是一段玩笑话，金卓熙不恼，“你们姜家家大业大的，赔一部综艺还比不上掉根头发吧。”
李延川方才被人半路拦截，此时姗姗来迟，他身旁跟着他的妻子林妤清和弟弟皇甫阑。
“几位，别站着了，请坐吧。”李延川说。
屋中几人是同一圈子，利京市最得势的权贵就属这四个姓氏了，加上又是从小熟识彼此一起长大，关系自然要比楼下的人们更近。
没闲聊多久，皇甫萍一身婚纱，推着轮椅上的皇甫淳敬进来了，小辈们纷纷起身问候。
“小瑶也来了。”
“皇甫爷爷。”姜瑶点点头，和老人家打招呼。
据说皇甫淳敬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年前刚从病房出来，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浑身都是瘫痪状态，只有半张脸能动，说话都说不清晰。
辉煌了一辈子的老爷子，到老了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也是令人唏嘘。
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正好大家都在，我们今天趁着小萍的大喜之日，赶紧把小阑和小瑶的事也定下来吧。”
皇甫阑点点头，他眼带笑意，看向姜瑶。
“谁说大家都在了？”
一个厉声打破了屋内的气氛。
是姜卷，姜家唯一的长辈。
“老爷子，怎么也不等我到，光顾着拉小孩们聊婚事了。”
姜卷着一身红色旗袍，外搭淡色薄衫，身姿婀娜，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分毫岁月的痕迹。
皇甫淳敬：“小卷啊，你几时回来的？”
“两天前，一听到小萍的婚事，我可是马不停蹄从意大利往回赶。”姜卷拉起皇甫萍的手，“萍啊，新婚快乐，姨姨也没什么礼物送你，从意大利给你带了几幅画回来，你一会去看看喜不喜欢。”
姜卷是专业鉴画师，经她手的只有最上乘的艺术品。
姜卷：“刚刚在门口听老爷子聊到我们瑶瑶的婚事了，是吧？”
皇甫淳敬：“孩子大了，这婚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当放则放了，小卷，你说是不是？”
姜卷冷笑了一声，“老爷子，你这话说的也太歪了，在座的孩子们除了延川你管不住，哪个你放了？”姜卷一个挨一个指，“从孩子们的妈妈到萍萍，还有我们家的瑶瑶，哪个你想放？也不能等轮到你乖外孙了你就要放了吧。”
老爷子瘫了的半张脸表情都要挂不住了。
姜齐靠在椅背上，姜瑶听到他的一声低笑。
皇甫阑抿唇，他知道姜卷不看好自己。
“我不是不同意他们年轻人的感情啊，我姜卷不是那老封建。”姜卷拿来一杯香槟，她缓缓落座，“但至少要让你家外孙拿出点成绩再说吧，我们家可不收无名女婿。”
皇甫淳敬动了动眼皮，这是他眼下唯一的表达愤怒的方式，“姜卷，你什么意思？”
“哎呀，老爷子你别生气，注意身体啊。”姜卷挥挥手，她看向李延川，“延川啊，你们家现在是你做主了，你弟弟的婚事肯定也要听你的主意，别总让老爷子操心了，他年龄大了，对身体不好。”
姜卷这话在理，皇甫淳敬如今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皇甫家的大权早就落到李延川手里了，就算儿孙再听话，也不可能事事由着老头子做主了。
更何况李延川其人在少年时期可比如今的皇甫阑还要叛逆，光从他不随家姓这点就可见一斑。
李延川浅笑一声，“妤清，送老爷子回房间休息吧，他该喝药了。”
林妤清是位贤内助，在皇甫家大权未落之际嫁给李延川，这么多年来在皇甫家任劳任怨，陪着李延川肃清皇甫家上下，如今看来她是押对宝了。
眼看外公被送走，自己的依靠没了，皇甫阑又把目光转向皇甫萍，皇甫萍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稍安勿躁。
皇甫阑想做的事，总有人会帮他铺好路，这次当然也不例外，皇甫萍与皇甫淳敬早就心中有数。
房门被推开，新郎官走了进来。
皇甫萍迎上去，“怎么上来了？”
凤德霆低声：“我见你在楼上待的久了，怕有什么事。”
姜卷哪都能插一嘴：“呀，这位就是萍萍的新郎官吧？一表人才啊。”
凤德霆伸出手，与姜卷握手，得体地问候：“这位想必就是姜卷姜女士了。”
“你认得我？”
凤德霆：“我父亲素来爱收集名画，其中有不少作品都经过您手，久仰大名。”
姜卷：“哪里哪里，新郎官你客气了。”
那边攀谈起来，这边也快坐不住了。尤其是金卓熙，他不看见凤德霆还好，一看到就像浑身不舒服一样，一会换个姿势，一会重重“啧”一声。
姜齐：“金卓熙，你身上有虫子吗？”
金卓熙没好气地掀了个白眼，“我身上有只死鸟，把我当梧桐树了，净烦我，我正忙着赶他走呢。”
姜瑶低下头，没忍住笑了一声。
李延川拖着椅子向旁边挪了一下。
金卓熙上下扫了李延川一眼，“你干嘛？”
李延川淡淡地说：“我怕沾到树上的鸟屎。”
皇甫阑听懂了这番对话，他捂着嘴，险些笑出声。
这时，皇甫萍带着凤德霆走了过来，要向大家问候。
金卓熙咬着牙吐出一句：“喂喂，鸟屎过来了。”
姜齐：“你讲点礼貌。”
李延川点头，“金卓熙，讲文明懂礼貌啊。”
金卓熙又翻了个白眼，“得，二位少爷成文明人了。”
皇甫萍依次为凤德霆介绍座上几人，虽然不了解凤德霆这人，但他的面相很不错，看起来就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姜瑶对他的印象还算好。
皇甫萍：“这位是姜瑶，大明星大演员，你或许有所耳闻。”
姜瑶起身，与凤德霆握手，“你好。”
凤德霆的眼神在姜瑶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点点头，“你好，姜小姐，我看过你的电影，说起来还算得上是你的影迷。”
姜瑶客气地回话：“不敢当不敢当。”
“姜齐，不用介绍了吧，我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利京姜氏话事人。”
两人简单握手，凤德霆看向姜齐的目光中带了几份憧憬，想来他与姜齐处境相似，看着姜齐的成绩，憧憬也是自然。
“金卓熙，金氏集团的二公子，也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清闲的人。”
凤德霆伸出的手被金卓熙紧紧握住，两人的握手礼像是在角逐力气一样，金卓熙那细胳膊细腿的哪比得过人家，马上就悻悻地败下阵来。
姜瑶压低音量：“我怎么感觉凤德霆知道——”
姜齐用手指在嘴边比噤，“嘘，看破不说破。”
姜瑶明白过来，她收声。
接下来，皇甫萍介绍了她的两位家人，他们在婚宴之前就见过，这次是正式介绍，但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婚宴举行到一半，姜瑶跑到后花园里透气，她正坐在喷泉旁刷手机，一双手圈住了她的腰。
皇甫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对不起，我们的婚事又没商量下来。”
“没事。”姜瑶收起手机，她拍了拍皇甫阑的手背，“又不着急，结婚太早我也不愿意。”
皇甫阑叹了口气，他退到不远处的长椅上躺下，夜色渐深，已经能看见天空中的星星了。
“叹什么气？”
“我在想，我要是和我哥一样有手段就好了，这样就不必想太多了。”
李延川十岁时被接回皇甫家，他拒不改姓，二十五岁回绝了皇甫淳敬给他安排的所有良配，设计娶回了林妤清，如今手握大权，家庭美满，他人生中的每一步都顺心如意，的确让人艳羡。
“没事的，慢慢来就好。”
皇甫阑不满，“有事。”
“嗯？”
皇甫阑坐起身，“妮妮，我是真心喜欢你，真心想娶你，也是真的非你不娶，所以只要我快一点达到你姑姑的标准，那我们就可以快一点永远在一起了。”
男人还带着稚嫩的脸庞说出如此一番严肃的诺言，让姜瑶心中一动，她坐到长椅边上，轻轻在皇甫阑脸侧落下一个吻。
寂静的后花园，两颗近在咫尺的心渐渐加速。
姜瑶向后退，她身上的薰衣草香还留在原地，萦绕在皇甫阑脑海中，久久不散。
“那你要努力了，我姑母的要求可不简单。”
皇甫阑摸了下脸颊，平时他总想姜瑶亲近自己，可等姜瑶主动亲近他，他又傻了，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样，看着姜瑶，他心脏一顿胡乱地跳。
他坐起身，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深邃，“你相信我。”
姜瑶垂眸不语，点了下头。
“我可以抱你吗？”皇甫阑声音低沉。
姜瑶看向他，“可以。”
皇甫阑体型大，他俯身抱住姜瑶，像要把姜瑶融入自己的身体。
“好喜欢你，妮妮。”
对方的直言不讳，让姜瑶一时招架不住，她抚了抚他的背，“有多喜欢？”
皇甫阑用脸蛋蹭了蹭姜瑶的头发，直到把她的香气都留在自己身上才停，“在这件事上，我肯定是世界第一。”
楼上，金卓熙豪饮一杯，他拍了拍桌子，“那个凤德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李延川微微扬起下巴，门口的管家贴心地关好了门。
姜齐：“你喝多了，心里话都吐出来了。”
金卓熙手一晃，“不，这不是心里话，这是实话！”他站起身，晃晃悠悠来到姜齐跟前，他拍了拍姜齐的胸膛，“你没看见他刚刚看姜瑶的模样？心术不正，此人非好鸟也！”
姜齐用手扫了扫西服，端着茶杯，走去窗边，离金卓熙远远的，“很正常，是个人见到瑶瑶都会动容，你不要带着个人色彩去看人。”
金卓熙转向李延川，“你也？”
李延川点头，“我查过他了，婚前一个情妇也没有，就大学时谈过一个女友，家里拦着，他就分手了，很干净的感情史。”李延川补了一句：“比我们圈子里的男人们干净多了。”
姜齐挑眉。
李延川：“哦，除了你，处男。”
金卓熙看向姜齐，酒喝大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姜齐，你这个死妹控，怎么一段恋爱也不谈？难不成怕姜瑶伤心啊？”
姜齐抿了口茶，“我不是你，没了感情就活不了的货。”
金卓熙撇嘴，“对，对，对，你没了什么都能活，除了——”
金卓熙与李延川相视一笑。
三人相识多年，小时候关系好到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
姜齐笑而不语，喝着茶，从窗户向下眺望——喷泉旁，夜色中的女孩，她眉眼弯弯，与一旁的人交谈。
平静的晚上，忽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带起她乌黑的发丝。
姜齐咽下最后一口，苦涩的茶香在唇齿间晕开，荡漾出别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