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姹紫嫣红转瞬休,人生短短几春秋。
既然削足刑晶履,何苦弓身□□囚。
长恨歌成国色丧,白头吟罢香魂丟。
人间一场惊鸿宴,何必声声问去留。
金锁忽地发出了诡异的光芒,四面红光护体,紫雾盘旋,十分耀眼。
这般漫长的、缠绵的、苦痛的、怀念的、相思的、悲欢的、永恒的、让人痴迷的,不死不休。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样的渺渺茫茫,荡荡悠悠。
秋色,都道是北方的好,红叶遍谷,果香馥郁,我总觉江南的秋色更有一番意韵。
浓浓的桂子飘香,肥美的螃蟹装盘,稻香阵阵,烟雨蒙蒙。
一切都是那样的令人神往。
中秋佳节就要到了,街道上叫卖的商贩热情洋溢,招呼着大街上来往的行人,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淡红银衫,滚着大红丝绒窄边,梳着伶俐的双环髻,大红头绳系成绒花,鬓上簪满了花,更显伶俐可爱。
一位年轻男子牵着她的手,走在青石铺路的街上,终于在一家糕点铺子前站住了脚。
“爹爹,娘亲最喜欢这里的千层油酥桂花糕,咱们买点回去罢!”小女孩眨巴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声音嫩声嫩气。
“好,还是宝儿孝顺,咱们买些给你娘带回去。”男子停下脚步,弯腰抱起了女孩,对商贩笑道:“小罗哥儿,来二斤桂花糕。”
“薛大人今儿又陪千金出来玩呢,咱这桂花糕可是刚出炉的!”
罗二麻利地包好了一包桂花糕,又另包了一包松仁饼,向女孩笑道:“这包松仁饼是小店新来的一个师傅做的,若还可以,欢迎下次再来。”
女孩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约有一两多,不到二两的样子,伸出小手递给罗二,甜甜笑道:“哥哥,给。”
罗二“嗳唷”一声,面上不觉带上笑容,向男子笑道:“薛大人,这也太多了,小店一个月也就这么多利钱,大人总是照顾我们家生意,一来二去的,可白得了不少呢!”一面忙道,一面去找钱。
“无妨。”男子平静地道,“银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乃是天下人的。”
说罢,男子带着女孩走远了。
“嘿,这位爷真是大善人。”罗二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笑道。
“大人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黑漆大门前,两个青布衣衫的家人恭敬地说道。
女孩点点头,随即欢快地跑进去,边跑边喊道:“娘亲!”
她过了一个垂花门,穿过穿堂,进入敞亮的大厅,绕过紫檀木雕漆的大屏风,才进了正房院内。
门口的丫鬟忙打起帘子,女孩儿一脚迈进屋子里,笑道:“娘亲,桂花糕!”
女孩的额头渗出了汗水,面颊红扑扑的,西风刮得正紧,她的面容裸露在风里,显得非常兴奋。
她将手中的桂花糕递过去,向着软榻上的淡妆妇人笑。
“宝丫头,你跑什么?”那女子双目清亮,眉宇娴静,她笑着搂住女孩,“娘亲又不是没见过桂花糕。”
女子拿着帕子,温柔地给女孩擦脸,接过糕点放在一边菊花式洋漆小几上。
“娘亲,外面可热闹了……”
女子一脸微笑地听女孩讲,时不时点头称赞,又摇头无奈。
后来,便看到女孩跪在男子榻前,声泪俱下。
“爹爹,爹爹!宝儿不要你走!”
男子面色惨白,似是得了重病。
我走近那个女孩,她并没有看到我,仍是不住地哭泣着,一位女子正抱着她掩面而泣。
再后来,墓地位于山崖之上,涨潮时海水逼近崖下,漫过坑坑洼洼的斜坡,墓碑建在沙地上,因基盘松软而倾斜着。
“父亲……”
女孩已长成了少女,她的声音沉着而冷静,她站起身来,抹掉脸上的眼泪,目光带着坚决。
好风频借力。
我是一朵柳絮,无根,无所依……
最后,是少女一身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红盖头下,一滴滴无声的泪水落下,打湿了手中紧紧攥着的帕子。
少女紧咬银牙,双目通红,目光悲恸,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她捏着帕子的手指颤抖,可愈发忍耐,心中愈痛,终于,她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少年皱着眉头,目光哀伤,他揭开红盖头,少女已是满面泪痕,精致的妆容都哭花了。
他们是少年夫妻。
“别哭了。”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只汇成这一句话。
“这算什么?”少女眉目带着嘲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林妹妹呢?”
她檀口微张,乜斜着眼瞧他,唇角勾起讽笑,似要再说些冷嘲的话,少年俯身,晦涩的目光与她四目相交,轻轻堵住她娇艳欲滴的唇。
似是不满她的话语,少年的牙齿轻啮着她的唇瓣,他将未饮的交杯酒渡到她口中,少女大惊失色,慌忙想推开他,却被他锢住双腿,反推到床上。
这一触,少女浑身一震。一对明目眼儿不由闭得更紧,两行睫毛且且盖着眼帘。
内室点着一支聚耀烛灯,照着一张花红被褥之绣床,少年将她头上的钗环步摇一一摘下,放在床头案几之上,温柔得将少女平放在绣床之上。
此时,内室早已焚起群芳香穗,支起粉色纱幔。
一颗结缡花扣解开,露出粉脖一段。
两颗结缡花扣解开,露出白腻一片。
三颗结缡花扣解开,露出那绣着牡丹的大红色的肚兜。
四颗结缡花扣解开,少女的红色嫁衣便已解开。
此夜,金玉缘成。
忽然,景象消失了,周围的人却好似并没有看见这光。
除了他……
我偏头不去看他,将金锁交给了林黛玉,落在林黛玉手中那一刻,霎那间,所有的光消失了,连原本灿烂的金色都变成灰暗一片,天空飘来乌云,蒙上了一层阴影。
彻底失去了它原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