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班的学生掐着九点半整整齐齐回到了酒店。
林夕禾有些累了,况且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她身上现在除了汗味,还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味道,她只想回房间好好洗个澡。
房间是一开始就选好的,带队老师或许是担心他们晚上出事没人发现,所以并没有提供单人间,只有两人间和三人间可以选。
谭意薇眼疾手快,选了个两人间,在这里,她愿意住在一起的只有林夕禾,于是她毫不犹豫邀请林夕禾和她一起住。
今晚上的花灯节谭意薇没有参加,知道谭意薇一向孤僻,林夕禾并没有强求,甚至体贴地没有问原因。
回到房间,谭意薇正蜷缩在被子里,背朝房门,似乎已经睡着了。
林夕禾放轻了动作,动作迅速地进了浴室,然后在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等她终于觉得已经洗掉身上所有味道时,已经十点半了。
林夕禾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时,空调风正卷着雪松香薰掠过锁骨。
她坐到床边,看着蜷缩在床上的谭意薇,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漏进来,在对方的脸上切出一道颤动的银线。
林夕禾轻轻蹙起眉:“谭意薇,谭意薇……”
谭意薇眼睫轻轻颤动,她的额头都是汗,听到林夕禾的声音,她艰难开口道:“嗯,我在。”
林夕禾深深蹙眉:“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谭意薇摇摇头:“我没事,只是生理期来了。”
林夕禾愣了愣:“生理期?你每次生理期都会这么疼吗?”
她注意到谭意薇的指甲深深掐进羽绒被,像是要把那些柔软的羽毛都黏成利箭。
谭意薇有气无力地点头。
林夕禾不怎么痛经,几乎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她立刻烧了壶热水,喂谭意薇喝了些热水暖肚子,又在谭意薇肚子上垫了层毯子保暖。
做完这些,她又道:“我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布洛芬。”
林夕禾正要离开,谭意薇伸出手,被子摩擦出细碎的响动,她气若游丝道:“帮我……借片卫生巾。”
她的脸色带着几分绯红,不知道是因为肚子实在太痛,还是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实在太强人所难。
林夕禾倒是面色不改,一口答应下来:“好,你等我,我问问谁带了。”
隔壁房间住着韩妮。
林夕禾没多想,直接敲响了韩妮的门。
韩妮是个夜猫子,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和自己的室友聊着今晚的所见所闻,听到有人敲门,几乎没犹豫就把门开了。
“夕禾?”韩妮看见她,愣了愣,“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夕禾言简意赅道:“有卫生巾吗?我有急用。”
“我生理期刚过,没带那玩意儿出来。”韩妮回头喊道,“小雪,你带卫生巾了吗?”
小雪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没带,我生理期还早着呢,谁要用啊?”
韩妮得到了答案,只好遗憾地朝林夕禾摇头:“要不你问问别人吧,这么多人,肯定有人带了。”
林夕禾也不灰心,向韩妮道过谢后,准备去问问别人。
她向隔壁房间走去,她记得,这一排连着的房间都是十五班的女生在住。
林夕禾刚走了两步,一道声音便从侧面传来。
“需要帮忙吗?”
俞明津的身影从电梯口转角出现,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
对上林夕禾质疑的目光,俞明津解释道:“正好路过,我们班也有同学住这一层。”
这倒也是。
林夕禾没理他,敲响了隔壁房门。
俞明津见状,识趣地没说话。
还是没有。
似乎是运气不太好,林夕禾敲开了五个房间的门,都没借到卫生巾,而俞明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正当林夕禾准备敲响第六道门时,俞明津又出现了。
他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林夕禾手里。
“拿着,你要的东西。”
林夕禾摊开手心,一包没开封过的卫生巾出现在她手心里。
林夕禾有些讶异地看向俞明津。
对上林夕禾质疑的目光,俞明津扯了扯嘴角,言简意赅道:“找前台要的。”
林夕禾脸上闪过几分懊恼,她怎么就没想过去找前台要。
终究是承了俞明津的情,林夕禾捏着卫生巾的边角, 轻声道:“谢谢。”
俞明津垂眸看她:“你不用对我说谢。”
本就是他欠她的。
林夕禾对上他的目光,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林夕禾眉心轻蹙,想说些什么,俞明津率先一步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他指了指林夕禾手上的卫生巾:“还有人在等着你。”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可他不想听她一遍又一遍的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林夕禾讨厌他,哪怕他单方面认为他仍然欠着林夕禾,也总比两人再无干系要好。
-
晨雾像稀释的牛奶漫过索道站台。
林夕禾和谭意薇站在队伍中间,缓慢地向前挪动。
这是第二天的行程,爬风山。
不过风山并不是真的要靠爬,风城依山而建,风山作为5A级景区,名气大得全国都知道,与此同时,它也是著名的保护区,因此风山绝大部分都不对外开放,真正供游客游览的区域,只占风山一小部分。
也因此,风山并没有供游客步行上山的山道,想上山游览,只能通过索道。
十五班和十六班的学生在带队老师的组织下,早早就到了风山脚下。
十六班的学生来得更早一些,十五班的学生只能排在他们后面。
队伍像乌龟一样慢慢往前爬,谭意薇正低着头发消息,她一向没什么朋友,林夕禾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对面的人是谁。
林夕禾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突然听到后面的人说道:“我听十六班的人说,他们这次其实是不打算来风城的。”
“那他们怎么来了?”那人抱怨道,“我也不想来,爬山能有什么意思?”
“还不是俞明津想来,他要是开了口,他们班还有别的选择的余地?”
“俞明津?”那人惊讶道,“他居然喜欢这种地方?”
先开口那人耸耸肩道:“也不稀奇吧,我就觉得风城风景挺好的,空气比咱们那清新多了。”
“这倒也是……”
后面的话林夕禾没兴趣再听下去。
有关于俞明津的事情,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大概十五分钟以后,林夕禾和谭意薇便排到了队伍最前方。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索道旁边的俞明津和他的狐朋狗友,俞明津彼时正没什么精神地靠在墙边,万义和陈一腾则围在他身边说些什么,余光瞥见林夕禾,万义和陈一腾忽然默契地安静下来。
林夕禾很快收回了目光。
下一辆索道很快到达,林夕禾正要上去,俞明津忽然道:“我休息好了,我可以上去了。”
俞明津三人就这么进了车厢。
一个车厢只能装得下六个人,俞明津三人加上林夕禾和谭意薇,就只剩一个位置了。
十五班的学生看了眼这个死亡组合,不知怎么想的,居然一个都没敢上来。
倒是站在后排的应洋见状,拼了命地想要往前挤。
可惜还没等他挤到前面,工作人员已经不耐烦地关上了车厢门,等待下一辆车厢到达。
俞明津的行为实在是太自然,自然得林夕禾就要以为他是故意的了,可他在进了车厢后,靠着背椅,闭着眼,一句话没说,仿佛真的很不舒服,林夕禾又打消了念头。
“很漂亮。”谭意薇忽然说。
林夕禾有些诧异:“你没来过这里?”
谭意薇摇摇头:“门票太贵了,我来不起。”
万义闻言,惊讶道:“这里的门票很贵?我看看。”
门票都是统一购买,万义并不清楚门票的价格。
一分钟后,他放下手机,深深疑惑了。
包括索道在内,全票一共才二百六,这也叫贵?
谭意薇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风山的景色确实很漂亮,坐在轿厢里往外看去,风山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卷,徐徐展开在天地之间。潺潺溪流穿行于峰峦幽谷之间,清澈见底,宛如一条银色的绸带。
林夕禾也看得入了迷。
她没注意到,随着海拔提升,坐在她对面的俞明津脸色越来越差。
万义忍不住嘀咕道:“明明就恐高,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非要来风城。”
陈一腾轻咳了声:“行了,你少说两句。”
林夕禾惊讶地看向俞明津。
他居然恐高?
注意到林夕禾的目光,俞明津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他确实恐高,但不算严重,更犯不着被人用同情的目光打量,他有心想说些什么,以维护自己的威严,可一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是林夕禾,他又放弃了。
算了,随便林夕禾怎么想吧。
半小时很快过去,索道抵达站台的那一刻,林夕禾注意到,俞明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镇定地站起来,绅士地让林夕禾和谭意薇先走,但额角细微的汗还是出卖了他此刻不安的心情。
惹得林夕禾频频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似乎注意到林夕禾的注视,俞明津将目光移了过来。
林夕禾在这之前及时移开了目光。
她才不能让俞明津觉得她在关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