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

    “不过你这腰上的伤是那些人弄的?”

    透过被水浸透的白衫,很难不注意到的他缠绕在腰腹上的白绷带。

    少年很谨慎,这是她的试探吗?

    他自然不会说出真相,栽赃于那些仆人身上容易露馅,于是选择轻描淡写地否认道:“不是,是我之前受的伤,已经不流血了。”

    艾琳“哦”了一声,也没追问。

    她在心里默默给那些仆人们记罪,既然和他们没有关系,那就划掉。

    少年拘谨地站着,水滴淋漓地从发丝和衣角落下,地面上很快就积攒了一滩水,被风一吹打了个冷战。

    艾琳误以为他在害怕,再次解释道:“我刚刚怀疑你,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我被禁锢在这里的这六年里,你是第一个外来者。”

    “第一个?”少年自嘲地重复了一遍,他该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呢?

    “欢迎来到与世隔绝的玫瑰古堡,我是这座古堡的主人也是被禁锢者,艾琳。”

    嗯,我知道。

    “可怜的人类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答:“西塞尔。”

    说完他就愣住了,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名字?

    他行走于凡世,有过很多的名字和代称。

    而西塞尔是他生来便有的名字,并无他人所知。

    “西塞尔么?”艾琳的眼珠子一转,“你的视力很差吗,小瞎子?”

    西塞尔:艾琳公主怎么有点不正经......?

    他听懂了这像是驴头不对马嘴的话,按照旧日冕国度、现永夜帝国的方言,西塞尔和瞎子的音有些相似。

    艾琳看着他一脸困惑的模样,嗤笑出了声。

    “你走吧。”

    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被放过了,西塞尔一时不知她说的是戏弄还是真话,但他愿意相信是真话。

    “谢谢,艾琳小姐。”他颔首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看样子很迫切地离开啊,怕我改变主意么。

    胆小鬼。

    艾琳挑了挑眉,叫住他:“等一下!”

    “什么事?”西塞尔心中一滞,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去。

    月光的冠礼下,金发少女笑得明媚璀璨,眯起的赤瞳没有笑意,而是在傲慢地打量着他。

    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开了口,以王者之姿。

    “如果你碰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来求我。”

    ***

    少年离去后,花园里的景象重归最初的美好静谧,一如往常的无聊。

    艾琳的手指重新抚在琴弦上,又弹奏了几个音,就垂下了胳膊,她对继续弹琴没了兴趣,她后悔就这么轻易地放走了他,他可比木头玩具好玩多了。

    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她才打消了把他再逮回来的念头。

    艾琳回了自己的卧室,沙发前的胡桃木茶几上摆放了一个敞开着的一英尺长牛皮手提箱,手提箱旁是一个崭新的钨制坩埚,还有一本爱情小说反扣放在扶手椅上,封面写着《白塔与乌鸦》。

    这是一个施展了空间魔法的传送箱子,内部空间可以无限延伸,只有固定的两个对象才能打开,一个是艾琳,另一个是她在皇城时的贴身侍从瑞莲。

    她督了眼座钟的时间,像往常一样,取来了一卷羊皮纸,将自己需要的物品写在了清单上。

    写完了,她却迟迟没有放下笔,她在纠结。

    原来那个名叫西塞尔的少年便是那几个仆人背着她偷买的“高档食材”。

    这次是送来了一个没有什么攻击力的少年,那下次呢,若是送来了一个杀手那么办?

    这种里应外合的勾结行为,是严重危害她生命的隐患。

    她若是在纸上写下了这件事,待手提箱随着马车送出了城堡,父皇很快便能得到消息。

    手中的笔颤了颤,终究是放下了。

    直觉告诉她,先不要让父皇知道此事,她对父皇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他的手段雷厉风行,难听点说,就是残忍无度、冷酷无情。他若是知道了,里外涉及到的所有人都会被清洗一遍。那个少年知道了她被囚禁的秘密,也是难逃一死。

    这件事,还是由她亲自处理吧,亲自对罪者下达审判。

    她想要留下这个神秘的少年西塞尔,因为她有预感,他的到来会给她停滞已久的生活带来她所渴望的变动。

    第二天早上。

    五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绵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

    过了十分钟,又是五下有节奏的敲门声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声。

    门外传来了ONE的声音:“主人,该起床了。”

    在艾琳的应声中,ONE推着细木拼花餐车走进了卧室中,空气中弥漫着香甜而温暖的气息,她将盛着番茄培根煎蛋和可颂的瓷盘、雕花银餐具和一壶热乎乎的红茶奶放在铺着丝绸桌布的茶几上。

    艾琳坐起身来,舒展着胳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拖鞋不知道踢哪去了,拽了下卷到腰际的浅粉色真丝睡裙,白净的双脚踩在了暗红色地毯上。

    走到窗边,她伸手将厚重的暗红色帷幔拉开一半,这个卧室的朝向,阳光不能在早上直照射进来,但能让昏暗的房间亮堂些。

    推开了窗,感受迎面吹来带着微凉的风,窗外依旧是单调乏味的、只有四季变化的景色,她眯起了赤眸,今日倒是多了一抹新鲜色彩。

    只见那名叫西塞尔的少年一路摇摇晃晃地抱着个半人高的木桶,桶里的水线很高,时不时撒出一些水,在走过的路上留下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水痕,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的臂膀还是有肌肉的,但这个重量,明显是在勉强支撑。

    吃力的话,少装点水不就行了?

    艾琳眉心微皱,他看上去就聪颖,不至于犯这种愚蠢的错误。莫非,是有人逼的?

    少年刚放下木桶,腾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就听到一道粗犷的喝声传来。

    “干什么呢?干站着偷懒啊,欠挨打是吗?”

    循声望去,西塞尔身后不远处站着个抱着臂的男子,一副大摇大摆的姿态。

    艾琳认出来,是那位名叫万斯的仆人。

    烦躁的情绪,似雨落池中,在她心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徘徊不去。

    这倒是和昨日西塞尔所言对上了,整“我的血仆的血仆,不是我的血仆”这套,让他给仆人当牛做马。

    玫瑰古堡是她的禁锢地,也是她的地盘,进了她的地盘就是她的人。她都没舍得欺负呢,他们倒是不怕死,背着她先欺负上了。

    平日里她对那些人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着能准允他们得寸进尺到蹬鼻子上脸的程度。

    “欺负我的人,也不想想这代价你们承不承担得起,几个愚蠢的人族。”

    艾琳的赤色明眸里划过一抹森然之色,她越是恼,越是笑得灿烂。

    事不宜迟,撞日不如今日,待到傍晚时,她就亲自去小楼会会他们。

    新账老账一起算。

    此刻楼下。

    初春的阳光还算温柔,水桶中溅出的水沾湿了少年的衣衫,冰凉的水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点,可是有风吹来,他又觉得冷了。

    放下木桶后,身后传来连声的呵斥。

    眼前倏地一阵花白,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了喉头,西塞尔的手撑在木桶的边缘稳住身体,木桶摇晃,水花扑出,他干呕了两下,才缓过神来。

    好吵。不想听。

    看着他一副漠然的神态,万斯感觉自己被这个不知好歹的新来客忽视了,火上心头,望着少年憔悴却掩饰不了清俊的面容,又想起昨日喝酒时候,自己的爱人丽贝卡替这少年说话,不禁心生男户忌,走上前一巴掌就要拍到少年的脸上去。

    说来也巧,少年正好侧过身去抱起木桶,就这样万斯滑稽地打了个空气。

    万斯感到有点尴尬,硬生生挑刺道:“把衣服顶上扣子扣好,穿这么骚,想勾引谁呢?”

    西塞尔:?

    从万斯身旁经过的时候,少年淡淡地落下一句:“.......嗯,勾引血族小姐。”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城堡二楼一处被骤然拉开的窗帘。

    一句话就把万斯噎住了:“你你——”

    万斯一时间不知道是骂他不要脸还是骂他疯子,最后一起骂了:“不要脸的疯子,你现在敢这么嘴硬,等真收到血族的请柬就没有后悔药吃了!”

    所以逝去的莎莉也曾收到了艾琳的请柬吗?

    “如若我被血族发现,我便会成为你们用来赎罪的贡品,我这不是帮你们省事了吗?”

    西塞尔的状态不太对,带着脆弱感的攻击性。

    明媚的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给他黑玉般的眼眸映上了一层浅金,他的目光冷漠而带有威严,像是从灵魂的高处俯视你、蔑视你。

    万斯心中被震得一颤,揉揉眼睛,少年已经走了几步远了,脚步颤颤巍巍的,如同一只易折的芦苇。

    万斯自我安慰道,不不,刚刚一定是我看错了,他不过一个瘦弱少年罢了。

    西塞尔抱着水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花园,安已经站在花园门口等候多时。

    安朝他摆摆手,走近了他,伸出了一只手:“给我吧。”

    下一秒,桶摔在了地面上。

    水花四溅,大股的水从倒在地面上的桶里涌出,桶的一角被摔破了。

    安一脸嚣张笑容地摊手:“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西塞尔蹙眉:“你!”

    他本就对昨日安的示好有所提防,认为安有目的所图,这下安的态度更是令他困惑不解。

    万斯见他吃瘪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干得漂亮,安,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那当然。”安比个了OK的手势,然后摆摆手。

    万斯看得懂安是在催他离开,便转身离去了,安可不是个好脾气,他可不想惹恼安不快。

    少年怎么会听不出这两人是在沆瀣一气地在戏弄他呢?

    他逆着光站立,漆黑而深沉的眼眸眯起:“好玩吗?”

    “连你也骗过去了,看来我的演技不错。”黑发男人低低地笑了,暗灰色的眼眸在阳光的映照下像透了水的玻璃珠,澄澈又虚假,“表演游戏结束了,来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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