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还是个嫠妇?”
顾元琛听到母女二字,思及过往,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
何永春颔首答道:“陛下的心思却也难说,只知道是个年轻女子,身体不大好,太医总在身边,也有人侍奉着,陛下身边的冯金也往那边走动,只是这几日来有很多人护着那宅子,便不知道近况了。”
顾元珩垂眸嗤笑道:“他倒是悠闲自在,便是为了这个,推了明日的生辰之宴?”
“应当是的,”何永春答道,“陛下先前为了催逼王爷回朝,那般急迫,如今却——”
“呵,若是如此,本王倒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让皇兄魂牵梦萦了。”
何永春不免劝道:“只是王爷,想来陛下如此珍视这母女,若是被陛下发现……岂不是无故落得口实?”
“是这样,故而本王要做,他又能如何,便是让他心生不满,左右是本王发现了他在民间采撷野芳,他还能治罪于本王吗?”
故而何永春不再劝阻,问起顾元珩明日作何安排,他好提早准备。
“本王记得骆钰县城郊凌河有一青源观伴水而建,寺中的荷花清雅,如今正是盛放之时……”
何永春不免忆起往昔,低声道:“王爷,可这里不也是她殁了的地方吗?”
“……本王都忘了,那此处便更是个好地方,皇兄他一定会去的,若是遇不到,便也进上两炷香去,好好思想当年她死了之后本王有多痛快!”
“那奴才为您准备身常服?素净一些吗?”
自姜眉离开,顾元琛不曾穿过一次鲜丽颜色的衣服,何永春只是多问了一句,却不想顾元琛要他准备一身朱红色的。
总归是他曾经日夜期盼过的一日。
不出顾元琛所料,果然第二日夏至之时,顾元珩身边的总管太监冯金早早前来探望,言圣上龙体欠佳,却仍挂念顾元琛,只盼他早日养好身体,将来好择一良日,为他和血羽军并龙武卫军众将庆贺战功。
冯金言罢,向着内殿瞧了一眼,命身后的侍女将人参雪荷放下。
“王爷近来身子可好些了,这位侍奉王爷的是——”
何永春答得滴水不漏:“王爷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如今无事,又不上朝,懒怠着不曾早起,这侍奉之人——”
他假意回头看了一眼散在地上的衣裙,笑道:“冯大人您忘了,这是先前陛下赏给王爷的姬妾——‘三千’佳丽,王爷给她改了名字,依照本家姓氏不变,如今唤作香茵。”
冯金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难免微讶。
“王爷身边无人,陛下亦因太后耳提明面,忧思王爷的婚事,当日将此女赏给王爷也是无奈之举,并无他虑,却不想也略得了王爷几分垂怜喜爱。”
“这陈氏虽非世家贵女,却也是京城平民之家教养出来的,身世干净,若是王爷喜欢,便让陛下为其指为侧妃。”
何永春忙赔笑道:“王爷的喜好不定,如今身边除了香茵还有两个丫头,更不论府中的,今日爱了这个,明日爱了那个,就让王爷自己挑选吧。”
冯金又问何永春顾元琛今日有何打算,何永春自然称自己不知,全凭顾元琛心意。
见不到人,又问不出什么,冯金与何永春闲叙了几句便离开了。
内殿里床榻之间,听到外殿的交谈声止住了,香茵缓缓坐起身来,身上的衣裙皆在,妆发整洁。
“王爷,人应当走了,嫔妾服侍您更衣吗?”
她低声唤道,见顾元琛仍是背对着自己侧躺着,便抬手伸向他的被角。
“不必了,有他们在,你去吃些东西吧。”
香茵连忙缩回了手,低下头看着方才自己睡过的地方。
“是。”
“等等。”
顾元琛叫住了她,声音有些才睡起时的慵懒与嘶哑,与方才她被带来,头一回允许与他同寝时一般,没有一丝温度,凉薄如雪屑。
她抬起头,对上了他淡然的目光,这样冷的一个人,偏偏他看向一个人的目光没有寒意。
香茵听到他喉间轻笑了一声,微微侧目看向她。
“本王又不曾亏待你,你总那么害怕做什么?”
“嫔妾从前一直不得见您,这几日才得以近身侍奉,一时失态了。”
顾元琛只让她不必多心,让她与琉桐小莹一般,只要是在他身边,便不用管顾什么规矩。
“你会骑马么,一个人可能驭马?”
香茵摇了摇头。
“好,等下你便和小莹同骑一匹马,去用早膳吧。”
“是,嫔妾遵命,不过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没回答,浅笑了一下,转身更衣,香茵亦退到一边,去捡拾自己带来的衣裙,无意间瞥见了顾元琛半露的胸膛,一时心头一震,绞紧了手中的衣裙。
她跟着何永春到了偏殿,小莹和琉桐亦等候多时了,香茵性子温吞,因而只是回了几句问候,便埋头喝着乳羹。
小莹性子活泼,昨日得知了今日能去赏荷花,便一直激动着,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碗筷,与琉桐说笑着,香茵终是忍耐不住,小声道:“小莹姐姐,香茵不会骑马,王爷让我与你同骑一匹马。”
“哦,你也不会?放心吧,我的骑术精湛,会护好你的,还有啊,你可不要叫我姐姐,我的年纪比你小呢。”
“是……不过,琉桐姐姐也不会骑马吗?不如我和王爷说,只带你们二人便是了。”
小莹没觉察出她话中的意味,只道:“这你放心,琉桐自然有王爷带着。”
香茵心底不免有些酸涩,本以为王爷愿意接纳她,却不想还是不愿与她再多半分接触。
“香茵,你是从王爷寝殿来的吗?王爷召你侍寝了?”
香茵苦笑着摇了摇头,琉桐却安慰她莫要难过,并告知了她和小莹的身份,香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小莹抢过话来:“你只把我们当做是门客便好了,只不过我们是女子,也不出谋划策,只是为平日里为王爷弹唱解闷,王爷早就把我们当做义妹一般了!”
香茵面上羞涩,谢过两人开导,却更不免对顾元琛好奇起来。
“你莫要因此难过,你虽是陛下指给王爷的,可是只要你把自己当做是王爷的人,王爷自然会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说不定陛下将你忘了,王爷便为你找一个好人家,绝不浪费了你大好年华呢。”
香茵仍是苦笑,若是几日前,她盼不能早日离开王府,日日落泪哀叹自己将这样老死王府之中,直到与小莹琉桐一起前往行宫,第一次见到了敬王顾元琛的真容,甚至得以在他身边侍奉。
怎可让她轻易离开呢?王爷是如此心善的人,即便是平日里的性情冷了些,想来也是有苦衷的,做王爷的侍妾,有什么不好呢?
“谢谢你们,将来但凭王爷决断。”
小莹不免叹息着说道:“不必谢,我们都是姐妹,唉!可惜你这样漂亮可爱,王爷却也不喜欢,看起来他只喜欢姜姐姐啊!”
琉桐点了点小莹的额头,塞给她口中一块点心,这才止了她的嘴巴,香茵却将这“姜姐姐”记在了心中。
这女子,是王爷的喜爱之人,便是和她自己不同,和小莹与琉桐都不一样的人了?
她是谁,又去了哪里?
*
“姑娘,不如你自己选一样戴上吧,我看着几个你戴着都好看,一时走了眼选的不好,岂不是让你和公子都扫了兴?”
燕儿为姜眉举着小镜,让她能前后看清所戴的发饰,这些是楚澄赠与她的,一套新的钗环和一身新制的罗裙,是她的生辰之礼。
她帮姜眉取下了已经戴在头上的蝶翅银篦,并排摆在案前,供姜眉挑选,她也一时拿捏不定,最终只选了一根最清素的银簪。
“姑娘就只要这个?”
“今日要骑马,还是当心些,一面弄丢了可惜。”
她在桌边书写,也是向燕儿解释一个缘由。
燕儿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忙道:“公子给姑娘准备的这身衣裳好看,发饰简单些也是应当的”
端详了一番姜眉的面容,最终燕儿也只是为她遮盖了疤痕,又为她唇上擦了一点点胭脂,恰提了气色,多一分则过于艳丽,少一分又觉得太过素雅,姜眉睁开眼,忽有些认不出镜子中的自己。
褚盛还在这世上的时候,她没得选,所以她恨胭脂水粉。
这些年她也有意让自己忘却从前的一切,故而从不在意容貌穿着。
“多好看呢,以后我也常为姑娘梳妆好不好,燕儿就是做这个的,姑娘总不让燕儿做事,若是哪一日让公子瞧见了,燕儿又怎么挣得月例呢?”
姜眉还不答,身后便响起了楚澄的声音:“你们两人笑得这样开心,可是在说我吗?”
燕儿连忙起身,把姜眉身边的位子让给了顾元珩。
被燕儿梳了一个隋云髻,把平日里一直坠在肩头的发辫也梳了上去,姜眉多有些不适应,担心弄散了发髻,转头时也慢了一些,便被楚澄扶着肩压在原处。
“让我仔细瞧瞧。”
他将目光投向姜眉镜中的脸,静静望着她的眼睛,半晌,才轻轻挪开视线。
“这可奇怪了,小眉怎么不见了,这镜子里的美人是谁?”
他说着,顺势把姜眉揽在怀里,目光对视,顾元珩努力掩饰着自己眼底翻涌的情愫。
燕儿见两人亲昵,立即退了出去,还关好了门。
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才欲启唇询问,便被楚澄轻轻吻在了唇瓣上,温存过后,他用手指将她唇上的颜色擦得更淡了一些。
胭脂的嫣色化为了她颊侧的红晕,顾元珩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蛋,柔声道:“这下找到你了。”
姜眉低下头写道:“我知道自己只是普通的相貌,你不必这样哄我开心。”
他挑眉道:“哦,就不能是由衷欣赏吗?自然,你若是不喜欢我夸奖你的容貌,那我便夸奖夸奖别的——”
他侧过身指了指桌上的两道清淡小菜,还有冒着热气的两碗长寿面。
“做这些累吗?如今才几点,今日是不是早起了?”
“可是你也来得很早。”
顾元珩笑了笑,抱起姜眉坐到了桌边。
“我还不知道你会下厨,怎么想起做这些的。”
姜眉只回答,大抵是觉得他什么都不缺,今日又是他的生辰,她依稀记得年幼时的生辰,母亲会给她煮一碗长寿面吃。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为我做了许多,我也只能做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顾元珩微微颔首,笑道:“这样用心的生辰之礼,我已经许多年不曾收到了。”
姜眉垂下眼眸呢喃:“不就是一碗面。”
“但是我更喜欢另一样礼物。”言毕,他抬手指了指桌上另一碗素面。
楚澄轻轻去抬起他的下巴。
“那便是,你也好好记得,今日亦是你的生辰。”
“小眉,这些日子我最开心的,便是看到你更珍惜自己。”
*
分明是夏至的时候,老天却好似格外垂怜,今日既非入夏以来连日燥热的天气,亦不似前几日来阴雨连绵,凉风侵骨。
青源观内的荷花开得正盛,却不能采摘,偏小怜喜欢戏水,又喜欢小花小草的,燕儿和冯金便带着她到观外的凌河边畔去采。
姜眉则留下来陪着楚澄求符签,因受不了香火的味道,她坐在天王殿外的石凳旁静静等待,一时也觉得乏味,便挪用了几分心情,瞧了瞧池塘中池塘的碧色荷花。
正出神时,一条藕荷色的纱巾逐水漂流而来,竟也不曾被枝杆挂停了去,姜眉手边恰放着手杖,便将其捞了起来。
“姑娘,这纱巾是我的,多谢姑娘。”
香茵正担心自己的纱巾落水,脏污了这清净之地,逐水寻来,便看到有一清瘦女子将其从池中捞起,忙上前道谢。
只是对方似乎不善言语,只是浅浅颔首,将纱巾递给了她。
香茵不再打扰,行了一礼后回到了旁院,看到敬王顾元琛依旧盯着香炉上升腾的青烟失神,默默回到了他的身边。
“去哪儿了?”
他并未转身,懒懒问道。
香茵便答:“王爷赏赐嫔妾的纱巾方才被风吹进水中了,嫔妾去捡。”
顾元转过身看着她湿漉漉的手,不禁琛蹙眉道:“不过一条纱巾罢了,你一个人跑走,若是落水了怎么办?”
“一来是想王爷赏赐的东西不该丢,二来是觉得这观中清幽,凡俗之人的东西,莫要沾染了这水中的碧荷。”
他忽然笑了笑,轻声道:“这一池的水,又哪里不染凡尘了。”
“小莹和琉桐足了一条船到凌河上去玩了,想来还没走远,让何永春带你去寻她们吧。”
香茵有些尴尬地说道:“王爷,嫔妾幼时不慎落水,自那以后每每乘船便头晕目眩,若是王爷想清静,嫔妾就到别院去。”
“哦,那倒不必,你想在哪里便在哪里,本王不需什么清静。”
她抬眼看向顾元琛,瞧着他的侧颜,便仿佛他清朗的笑声仍在耳畔。
香茵鼓起勇气问道:“那嫔妾可否问问王爷,为何这一池的水,并非不染凡尘吗?”
“想知道?那你还站那么远做什么?”
他提起扇子,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
“何永春,你也坐吧,别总站着。”
香茵乖巧坐下,满上了顾元琛的茶杯,也为自己和何永春倒了茶。
顾元琛问香茵:“方才进青源观时,门口的题诗你可读过?”
“读过了,是写青源观的四院之景。”
他沉声道:“如今却只有三院可供游赏,原本的三院‘碧荷流仙’如今已经封上了,只有观中道士可以进出。”
“王爷也不能进去吗?”
顾元琛摇了摇头。
香茵笑了笑:“那嫔妾知道了,若是王爷也不得进入,此中缘由,嫔妾应当是不该过问了。”
敬王顾元琛之上,便是当今的陛下了。
她正埋首思虑着,顾元琛却忽道:“那院子的景色是很美的,池中的碧荷比旁院中的还要多,池边更有一处清静的小院,先帝的生母成宣太后曾在此修行,先皇后亦然。”
香茵不由得心里一紧,怎么忽然提到了先皇后?
多年前先皇后病逝于行宫之中,可是坊间一直传闻,先皇后并非病死,更不是死在行宫之中,莫非——
香茵一瞬间骨血生寒,面色也白了几分,顾元琛却丝毫不觉,继续说道:“四处院子的水系皆是连痛的,一个院子里的水脏了,其他院子的自然也干净不得。”
“王爷……”
顾元琛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淡淡道:“怎么,怕了?”
香茵答道:“嫔妾不怕,但是那毕竟是先皇后娘娘,若是让陛下知道了——”
顾元琛打断道:“如今我们三人坐着闲话,陛下怎么知道,让本王想想,似乎也就只有你能告诉陛下吧?”
不明白为何王爷忽然发难自己,香茵急得有了哭腔,可是顾元珩却不让她开口。
“你的底细本王早就查过了,不然不会留你在身边,不过是一句打趣的话,你也受不了吗?先前不就和你说过,你如今是本王的人,胆子这么小却不行!”
香茵擦了擦眼泪,说了一番会追随效忠顾元琛的话,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去旁院捡纱巾的时候,那位姑娘身后的远处,似乎门是开着的,还有人在里面走动。
“王爷,旁院天王殿西面的垂门,连通的是原本的‘碧云流仙’吗?”
“是啊,怎么了?”顾元琛问道,他还只当是香茵胆子小,未回过神来。
香茵怔怔答道:“方才,那里的门似乎开着……”
*
“小眉,你站得离池边那么近,若是不慎落水了怎么办?”
顾元珩从天王殿内出来,便看到了姜眉倚在栏边,他少有这样责备焦急的语气,姜眉便写道:“我会水的。”
“那也要小心些,”他上前抱紧了姜眉,“落水受惊染了病,或是被水草缠住了可怎么办。”
看他这样担忧,姜眉先是保证了自己以后在水边会多加小心,而后又在小册子上写问道:“你是不是不小心落过水?”
顾元珩神色微怔,旋即捏了捏她的鼻尖,将她揽在怀中。
“瞧你,快要变成坏姑娘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行至垂门前,姜眉忽然看到了牌匾上“碧荷流仙”四个字,停住了脚步。
两人方才是从另一边过来,故而姜眉不曾瞧见这里题字。
“怎么了?”
姜眉抬手指了指那“碧荷流仙”四个字,默道:“写得很美。”
“……嗯这是青源观里最美的一处景致了,我也很喜欢这题字。”
姜眉在他掌心写道:“原来我们是从后面进来的。”
“是啊,前两院人多了些,香火气又重,我担心你闻了后不舒服。”
姜眉摇了摇头,又写道:“其实这间院落平日不常来人对不对?许是你和道长提前说好了才能进来的。”
顾元珩挑眉道:“哦,为何这样说呢?”
她指了指地上随处可见的青苔还有池中恣意生长的碧荷。
“谢谢你,这里很漂亮,你一定费了很多心思。”
说罢,她主动抱了抱楚澄,枕在他的胸口时,犹能听到他紧促的心跳声。
顾元珩回应了这个毫无防备又毫无保留的拥抱,抚了抚她的头。
“今日是我们的生辰之日,自然是要好好庆祝的。”
两人进了院内,守在两旁的仆役缓缓关上了院门,顾元琛恰行至天王殿前,只能隔着细密的花荫,从收窄至无的缝隙中窥见一个倩袅清瘦的背影。
“皇兄还真在此处,这算是什么,在道观里金屋藏娇吗?”
“啊,难道说方才那位姑娘是——”香茵不禁哑然,原来世上有这样巧的事。
“方才什么,你见过这紫衣女子?”何永春问道。
香茵忙答道:“方才是她帮我捞起了纱巾。”
“香茵……”
顾元琛头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他的语气却是这样冰冷,甚至压抑着暗潮一般的愠怒。
“你可还记她长什么样子?”
“她……是个很清冷的姑娘,杏眼细眉,很漂亮,拄着手杖,似乎是腿脚不方便,哦,她不太爱说话,笑起来也是淡淡的。”
“你们等着,”顾元琛转头看向天王殿,“本王有些事要问道长。”
他疾步走入天王殿内,却并未见什么道长,而是行至后殿,进入道士们起居之处,有人上来阻拦,也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忙向他下跪行礼,可是无论是谁,无论是何事,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
方才的刹那之间,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疾还没有好,他看花了眼,是太想她,以至于思念入魔,瞧见了幻觉。
可是他骗不了自己。
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姜眉的模样,除非是他死了。
他的心底闪过无数个疑问,也闪过无数个谋划,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贸然进去,他还有更好的办法,他应当冷静,他应当思虑长远——
可是他不相等,不愿意等,他思念她至深,他今日一定要见到姜眉。
即便是皇兄要杀了他,他也不在乎。
他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亦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