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云像打翻的浓墨般积在天际,沉沉压在本该湛蓝的空中,昭告这所有行走在这片天空下的人,前来索命的鬼悄然将至。

    “小姐,小姐,跑慢些,奴婢快跟不上了。”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子紧赶慢赶地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脸型和身形均是胖嘟嘟的小豆丁。

    元昭昭听到婢女呼喊,渐渐放缓了脚步,婢女一步并两步这才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春婵,你说爹和娘在今日回来,为何都已这时却还不见他们身影?”

    “小姐莫急,老爷和夫人要到暮时才能回来 。”

    元昭昭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撇了撇嘴,“好吧,那我要去找妹妹玩了,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春婵身体僵了僵,面带温和的瞅着元昭昭,可说出来的语气却带着些略微的害怕,“那奴婢便不再跟着小姐了,小姐有什么事可去后院来找奴婢。”

    元昭昭并未察觉到春婵的异常,点点头应了一声好,一路小跑到了别院。

    “明知,我来找你玩啦!”元昭昭朝着不远处同为是小豆丁的元明知招了招手。

    与之不同的是元明知的身形整体都比较偏瘦一些,个子也比元昭昭高出些许。

    坐在亭子里赏荷的元明知闻声转过头,视线正好与之相撞,脸上随即绽开了一个笑容,“姐姐,你终于来啦!我都快无聊死了。”

    “我们去玩什么?”

    “我们去下五子棋吧,迄今为止我还没赢过你呢,这次我一定要赢你,一雪前耻!”这样说着元昭昭拉元明知的手往屋子里走去。

    “好呀,到时候要是一局没赢,姐姐可别偷偷躲在角落里哭鼻子。”

    元昭昭一听这话,顿时气焰被浇了一半,但仍铆足了劲“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哼”听在元明知这里就有些底气不足。

    时间瞬逝,空中乌云不知为何露出了里面的太阳,太阳渐下,很快便要与群山并肩相对,所见之处皆被披上了一件金衫。

    “不玩了,不玩了,”元昭昭把手中的棋子随手扔在了棋盘上,眉头自从下去第一颗子时就没舒展过,这时心里满是一股无名火,烦躁的很。

    而坐在对面的元明知则是气定神闲,看着元昭昭一脸吃瘪,想发火却无出可发的样子笑出了声。

    元昭昭闻声,抬起头来,看着元明知的笑脸,烦躁感更是又上了一层楼,“你还笑,一整天我可都在输,你就不能让让我,哪怕一局也好。”

    “哪有妹妹让姐姐的,不都是姐姐让妹妹,姐姐要是不说,妹妹还以为是姐姐一直在让我,故意一直输棋的。”元明知一脸无辜相,手里还把玩着一颗棋子。

    下又下不过,说又说不过,元昭昭干脆扭过头不理元明知了。

    任元明知再如何呼唤就是不理。

    “是姐姐下的时候太躁了,太急于求成,所以总是输给我。”元明知干脆直接把头凑到了元昭昭面前,二人直视着彼此的眼睛,“姐姐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元昭昭受不了元明知那灼热的视线,不自然的把头撇到了另一边。

    元明知只好使出杀手锏,“那我现在下山去买姐姐最爱吃的糖瓜糕,来向姐姐赔罪,所以姐姐就原谅我吧,下次再一起下棋时,我保证留手,让姐姐赢一局。”

    元昭昭用余光瞟了瞟,只见元明知眨呼着那双大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很不自然的轻咳一声,“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元明知得到想要的答案,摆了一个遵命的姿势,一溜烟的跑出了屋子,很快没了身影。

    屋中陷入了一阵寂静,随后响起了清脆的棋子碰撞的声音,元昭昭正在一颗一颗的将棋盘中的棋子拾起放入棋罐中。

    待棋盘上的棋子尽数拾进,收拾好一切后,元昭昭这才抬眼望了望外面的景色,惊觉的发现天色早已渐黑,好在空中还有着一丝金色的残留。

    “不知不觉间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都跟着亮了亮,元昭昭马不停蹄的跑去了前院。

    春婵说父亲和母亲在暮时回来,现在暮时将过,父亲和母亲现在应该回来了吧!

    “走水了,走水了,侧院走水了,快去灭火 。”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这庭院中的一角,同时也唤醒了沉睡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院中所有人都在来来往往的前去扑灭这场大火,可火却倔强的烧着,无论如何扑就是扑不灭,反而火越烧越大。

    元昭昭看着的人,叫住其中一个人,“发生什么事了?”

    被叫住的人看见是元昭昭先是愣了一下,答到“侧院走水了,大家正忙着灭火,小姐还是离远些较好,免得到时候伤到了小姐。”

    元昭昭还想再询问下父母亲回来的消息,可那人回答完这句话后,便急匆匆去灭火了。

    “不好了,不好了,前院也走水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婢女踉跄的跑到了正热火朝天的侧院。

    众人听罢,皆是一愣,随后自觉的分成了两派,一部分在侧院,剩下的另一部分火急火燎的去了前院。

    前院的火很快便被扑灭了,每个人脸上都是灰头土脸的,但同样都洋溢着扑灭火后的喜悦,但仍未结束。

    众人心中都重重松了一口气,欲往侧院走去时,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一道冷冽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请问这里是元家吗?”

    侍卫脱口而出回答了一声是,转过的头却卡在了半空,眼前最后的景象只是一个身着一袭黑衣的人。

    黑衣人听到满意的答复后,一剑便结束了那位侍卫的生命。

    转身恭敬的向身后同是身着黑衣一人汇报着。

    其余的众人看见这一幕,顿时乱作一团,向四处逃窜。

    为首的黑衣人比了用手比了一个下滑的手势,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便向四处散开,逢人就砍,很快前院的地面上积满了薄薄一层血滩,充斥的浓烈的血腥味。

    侧院的人对前院的一切则是浑然未知。

    元昭昭看着不断从前院涌进来的人,鬼使神差的向前院走去,途中被不少人撞到了,也始终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快跟我来。”满脸都是尘土的春婵一把抱起往前院走的元昭昭。

    那些见人就杀的黑衣人早已遍布在了院中各处,出口更是被封的严严实实,想要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无奈春婵只好把元昭昭藏在了一个相对隐秘的一个暗格中,还不忘对元昭昭嘱咐了一句,“藏好,不要让任何人找到,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下山。”便匆匆跑开了。

    暗格的空间不是很大,刚好可以容纳元昭昭的体积,也不拥挤,暗格关上后,有一条缝隙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象。

    所有人都在向院中四处逃窜,可无论逃在院中何处最终都只会落了个一剑封喉的下场,空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让人作呕,熊熊的火光还在不断蔓延烧着,张扬着跳动在每一处,而却甘愿成为这幅景象的陪衬,偌大的四方庭院宛如一个人间地狱。

    眼前的一幕幕无不在冲击着躲在暗格里这位才年仅四岁的孩童心中。

    元昭昭强忍着不适,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而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湿。

    院中满是凄惨喊叫声渐渐归于平静,取而代之是一阵阵嬉闹声,仿佛刚刚那一场屠杀并没有发生。

    此时前堂中坐着十九位身着不同程度华服的人,每一位都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各自手中的物什。

    一位黑衣人上前弯腰拱手对着那十九个人恭敬的开始汇报,“各位大人,院中均已搜查完毕,人也尽数杀尽,并没有找到玄天书。”

    “把那几个活人带过来问问,撬撬嘴。”坐在椅子上那十九个人的其中之一开了口,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把那位尊贵的元老大人也一并请过来,省的我们屈尊去请。”

    “是”

    很快前堂跪了一排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死亡的恐惧,有的自认为识趣的不停的向那居高临下的十九个人磕头求饶命,当然元老大人也在其中。

    “你们有谁知道元家秘宝,玄天书藏在何处?”其中年纪尚为年长的人开口询问着跪在下方的众人。

    众人一听,纷纷安静了一阵,努力回想着这个物什是否出现过在自己的迄今为止的人生中。

    “你们如此嚣张就不怕我儿回来,找你们算账,到时候也落一个被屠满门的下场。”说出这番话的正是沦落为阶下囚的元老大人。

    “好一个你儿,真希望你那口中的儿子真如你口中说的那般厉害。”出声是一位自大的女声,浑身戴满了夸张的饰品。

    女人朝后面的人递了个眼神,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到了元老大人跟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吧,毕竟这番美景只能见一次。”说完,还不忘掩面轻笑了两声。

    元老大人顿时被不祥的预感爬满全身,颤抖着那双早已布满皱纹的手去解开那裹着的白布,在解开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冷汗霎时间袭满全身,浑身温度如坠冰窖般寒冷。

    白布里面裹着的是一个头颅,横切面的伤口还是很新鲜的,显然是刚砍下来没多久。

    而那颗头颅正是元老大人口中的儿子,同样也是元昭昭的父亲,也是所有奴仆的主子元大人。

    元昭昭躲藏的暗格就在此处,透过缝隙把这一幕无比清晰的印在了脑海里,心灵又再一次历经了冲刷。

    其中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似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起身一脚踹在了元老大人身上,语气满是威胁,“玄天书在哪里?快说,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说了留你全尸,不说就同你儿子一个下场,在拿你的肉去喂狗。”

    “我说,我说,在、在那里。”元老大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某一处的墙壁,“那里有个暗格,里面有通往地下暗道的机关,玄天书就再暗道最里面。”

    元老大人所指的地方正是元昭昭所藏身的那个暗格。

    坐在椅子上剩下的十八个人,纷纷起身,朝着所指的墙壁看去。

    黑衣男人一步一步的走进时,被一条胳膊拦在了半途,“欸,何时归你莫不是忘了与我们十八阁的交易?”

    何时归看着那十八个人,声音冷冷,“不会,公平竞争,我们十九个人各凭本事,要是一不小心失了手,丢了性命,那也只能怪命不好。”

    说罢,何时归命令了身后的其中一人去打开暗格。

    躲在暗格里的元昭昭看着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上冷汗直冒。

    在暗格即将打开之时,元昭昭猛的从内侧将门打开,用尽全力撞在了那个人身上后,拔腿往西边的地方跑。

    那人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踉跄,稳住身体后,两三步便追上了元昭昭,正当伸手去抓时,身体又被狠狠一撞,比上次的威力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撞的人是春婵。

    “小姐,快跑!”

    元昭昭转过头,想再看看大家,看到的却是春婵死在剑下的景象。

    来不及为春婵的死哀伤,只能拼命的往前跑。

    “愣着做什么,快杀死那女娃娃,元家一个活口也不能留。”说这话的是十八阁中一个年轻的少女。

    又有两个人加入了进来,只是不同的是,存活下来的奴仆们使用浑身解数一个接一个的拦在了三人面前,为这位仅存的小姐争取逃跑的时间。

    可徒手终究抵不过冷兵器,无一例外全葬送在了剑下。

    一道银光直直向元昭昭劈来,打中之际,不知从何处窜来一个身影,实实的劈在了那个身影身上。

    元昭昭心灵感应般回头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便为少女埋下了一颗名为“复仇”的种子。

    接住剑锋不是别人,正是说为姐姐下山去买糖瓜糕的元明知,装着糕点的盒子早已散开,里面的糕点被血水浸透,烂在了地上,看不出一丁点原有的模样。

    “姐姐,帮我们报仇好不好?”

    这是妹妹对姐姐说的最后一句话。

    元昭昭的脸上不断被泪水冲刷,脸更是花的看不出原本的一点模样,甚至鼻涕吃进了嘴里都未察觉,浑身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还能让元昭昭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证明,只有那双腿还在凭借本能拼命不停的向前跑着的双腿和耳边传来的呼呼声。

    耳边的呼呼声,宛如鬼魅低语,拉扯着元昭昭的每一根神经,让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刻入骨髓,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元昭昭知道一条小道,那是为了偷溜出去而背着所有人挖的。

    借着这条小道,元昭昭顺利的逃了出来,所幸追兵暂时没有追上来。

    跑到一条河边,元昭昭这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拼命久跑后的不适感也随着而来。

    云端终于忍不住轰然响起了一道惊天的雷鸣。

    轰——

    嗒、嗒——

    一粒粒如豆大般的雨点倾泻而下,浇着大地上的万物生灵,却怎么也浇不灭远处山上的熊熊烈火,只能将淋在雨中的人,浇的愈发脆弱。

    这场雨来的太晚太晚。

    “大家快搜,那女娃娃跑步远的。”离元昭昭只有几米的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元昭昭知道,索命的鬼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看着整个地方,前面是河,后面是葱葱的树林。

    元昭昭一咬牙,一个箭步跳进了河里,整个身体被埋入其中。

    河水不冷,但很快一阵困意袭来,元昭昭忍受不住,很快便闭上了眼,随河而去了。

    一场雷雨过后,晴空万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一位走在河岸边悠哉悠哉消食的男人,看着不远处一个酷似人形的东西眯了眯眼,好奇的走进看了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真是个人,还是个女娃娃。

    男人看着元昭昭的背后那道触目惊心的一道伤口,把头调了个面,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男人缩回手,装作没看见般,起身就要走,不料一只手抓住了男人的脚,身体瞬间僵了,不敢动,一道瘆人的声音传入了男人的耳中,“喂,不要装看不见,救我,英俊的……”

    男人没动等待着下文,可迟迟没听到下半句,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发现下面的元昭昭又再次昏了过去。

    现在的元昭昭就是个麻烦,男人可不想平白无故捡个麻烦回家,可是还想再听一遍那女娃娃,英俊的……的下文。

    怎么办,怎么办,男人左右为难,最后一咬牙把趴在地上的元昭昭抱了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啊,要是这女娃娃无父无母,一定要这女娃养老送终。

    元昭昭再次睁眼,双目无神看着陌生天花板,感受着席卷全身的疼痛。

    “你醒了,啧啧啧,你家被屠了?全身都是伤,没一处好地方”推门进来的男人看着被裹成粽子的元昭昭,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元昭昭沉默着没有说话。

    男人见元昭昭不说话,便换了一个话题,没指望元昭昭能回答他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出乎男人意料的是元昭昭回答了,“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叶寒。”

    “我叫叶明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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