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真是论起来，皇帝没有留下其实也无伤大雅。
就像师父曾教的，多留条后路。师父将同为仝涵月的师哥的他作为备用方案留了下来，他怕出意外将流着先皇帝的血的“世子”宴延救了出来。
有时候半夜梦醒他总是觉得恍惚，原本该是薛念执行的献祭仪式，双手沾满血的人却是他。
江庭斐看了眼魏疏桦站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魏疏桦的踪迹，手上的动作一松，象笏掉在了地上。
朝堂上大部分人还没有从苏城雪晕倒的事中抽出神，如今骤然听到这声响声仿佛回到了十一天前，魏疏桦听到皇帝封太后时象笏失手落地。
宫门口突然传来走动声，朝臣闻声向外看，只见一群带刀侍卫压着一个清秀的男子走进来，仔细看，似乎与苏均几分相似。
江庭斐从袖中掏出把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一滴滴艳红的血液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一滴滴落在地上，落地瞬间变为鲜艳的鎏金色，在地上蔓延出诡异的痕迹。
“给宴延放血，其他人，杀。”江庭斐平静地开口。
苏恪听到这话彻底坐不住了：“大人，你不是说过要放了我吗？”
江庭斐对他露出个浅浅的笑意：“那你在先皇面前陷害我父亲时，怎么不想过放了他。”
这注定是无解的，苏恪当年买卖官职被江父发现，江父收集证据时却被倒打一耙，成为这场谋逆中第一个牺牲品。这应该是他答应师父接替薛念的一个原因。
“我等诚心待你，没想到你却忘恩负义！”
“大逆不道！”
…………
谩骂声因为大臣一个个死亡慢慢小了下来，江庭斐的视线定格在了慢慢向他走进的李源身上。
“太子太傅，别来无恙。”他用锦帕将伤口按住，唇色因为放血过多有些发白。
侍卫见他正在与李源交流，便在外围包着，明晃晃的反光印在他的脸上。
“宴世子为什么在这里？”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江庭斐一向尊重他的这个对手：“他也是先皇的儿子。”
“那陛下还会来吗？”李源问道。
江庭斐点了点头：“会。他也要死。”
“宴延不是代替皇帝了吗？流的都是先皇的血。”
“献祭需要帝王做祭品，宴延只是起到引子的作用。”
李源听到后叹了口气，明明距先皇驾崩只有近三个月，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篡位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凭江庭斐的人脉和能力，只要他想，坐上皇位是迟早的事。
江庭斐之前听说李源认死理还有些不信，如今让他开了眼界。
他讲了个笑话：“为了王朝。”
李源点了点头，撩起朝服朝殿门口跪下，双手并在一起拜了三拜。
江庭斐默然地看着他的举动，将还沾着血的匕首扔到他旁边：“你自己动手。”
膝盖处是温热的触感，李源捡起躺在血泊里的匕首，闭上了眼睛。
旁边一个侍卫慌忙地从殿外跑了进来：“大人，宫中没有皇帝的身影，但——”
李源拿着匕首的手一顿，脖子上因为刀锋划破渗出点点鲜血。
“但什么？”江庭斐瞥了眼旁边失血过多的宴延，语气不太好。
“太后篡了位！”
侍卫们面面相觑，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皇位。
“报！殿门口苏城雪身着龙袍，说要请求一见！”
当苏城雪身着龙袍走进大殿时，众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站出来就是死路一条，本来她可算是宫外人，之后在宫中随便拿点东西出去便衣食无忧。
“江大人，朕来了。”
“我筹划了十年，陛下若早进宫半年，说不定事情就不一样。”
苏城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朝的自然灾害比以往频繁多了，献祭真的有用吗？”
“可天塌了总不能让百姓顶。先皇遗言，不得不遵。”
“那你会死吗？”苏城雪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他活了下来，苏均就保不下来。
江庭斐走到她面前，与她额头相贴，声音很轻。
“臣与陛下尚有婚约，愿意陪葬。”
苏城雪知道这是他的借口，她们不过就几面之缘，说是陪葬，其实就是不想活了。
“朕允了。那你愿意死，顶掉了个献祭名额，李太傅是不是可以活下去？”
江庭斐笑了：“那是当然，先皇划的名额，臣要是顶替，自然是臣的。只是不知道李太傅能不能照顾好苏均这个未来的皇帝。”
“不劳御史费心。”
“陛下有安排便好。”
……
民间的灾害在宫中混乱后慢慢少了起来，根据民间传言，是先皇滥用国运，反噬到了相关臣子妃子身上，随着这些人的死亡，国运又重新回来，王朝得以安宁。
在苏城雪死后，魏疏桦承担起了保护苏均的“重任”。不过也没有必要，苏均成长了不少，魏疏桦对他来说顶多算是助力。
直到魏疏桦坦白身份时，苏均第一反应是原来是这个原因。他看魏疏桦如此凉薄的人，却肯留在宫让他重登皇位。
空缺的官职很快有人补上，一切又如同苏城雪不曾来过一样，魏疏桦整天整天待在观星台上，苏均泡在宫中。
一切却又是如此不同，苏均逐渐得心应手起来，百姓的幸福指数慢慢上升。国师修道之人本应容颜常驻，却一早白了满头。
之后有人传言，国师将皇陵中女帝的棺材挖了出来，将御史大人移走，自己躺了进去。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不过国师确实没活过第十五年的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