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

    梁亦芝站在那,有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静下来了。

    她站在原地,耳边风吹作响,掩盖住了她擂鼓般的心跳。

    不该这样的。

    她跟谢昀分手不过才过了一个多月,她就对别的男人动心了,这合适吗?

    理智告诉她,她对贺新图或许只是酒精作用后一时上头,引发的荷尔蒙反应,那代表不了什么。

    贺新图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女孩茫然无措的面孔,双瞳泛着流光,发丝被风带过,搭在挺翘的鼻尖上。

    每次他说了令她意想不到的话,她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好似他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贺新图很贴心地给了她台阶下:“你快回去吧,否则一会儿少了点什么,你朋友就该唯我是问了。”

    梁亦芝总算中断胡乱的思绪,点点头,“那你也小心,路上注意安全。”

    分别后。

    梁亦芝双手拎着包在身前,朝家的方向走,一路走,一路想。

    这太快了。

    和贺新图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她对他完全没有任何了解,只知道他的名字和工作,其余信息都是一纸空白。

    贺新图对她也是如此,仅仅是几个小时的交流,他就对她发起如此猛烈的攻势,简直让她晕头转向。

    梁亦芝不是没有收到过追求,过去有人追她时,也使过千奇百怪的招数。在她宿舍楼下拉横幅、花了一个月为她亲手制作礼物、连续一学期每天接送她给她带早饭……她都经历过。

    可追求方式再花哨,也要看当事人是谁。不来电的人,使出浑身解数也赢不来一个笑脸。

    但问题就在于贺新图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就晕晕乎乎地要陷进去了。

    回到家打开门,被冷风呼了一路的脸颊仍未褪去温度。

    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信号。

    梁亦芝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时间不早,她赶紧换了衣服去洗漱,出来时看到十分钟前贺新图发来的消息。

    【安全到家。】

    梁亦芝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礼貌回复人家。她拿起手机:【辛苦你了,酒很好喝,今天很开心,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她打完这串文字放下手机,屏幕几乎是即刻又重新亮起:

    【当然有机会。】

    【我等着你的那顿饭。】

    -

    周末,蒋徊被顾寅言拉去打网球。

    他刚从大西北自驾游回来,累了好些天,好不容易能休息,就被顾寅言赶着上球场,跟个陀螺似的。

    在今天第三回合结束之后,蒋徊终于决定撂挑子,他把球拍扔在地上,插着腰不满地朝对面的人大声呵斥:

    “顾寅言,你犯什么毛病?我刚回来,给你做了两天的球童,捡球捡的我腰间盘都要突出了,还有没有人性?”

    “你自己打不好怪谁?”

    顾寅言不理会他的抱怨,握着球拍的手腕转了转,示意他赶紧把球捡起来,“继续,别浪费时间。”

    蒋徊问:“你说吧,谁惹你了?”

    “没谁。”

    “……我看你是纯把我当枪使,在我身上发泄你用不完的精力吧?”蒋徊挤着脸,抬手摇了摇,“真不来了。你要是闲得慌,就应该找个恋爱谈谈去,消磨一下时间,我真伺候不动你这大少爷。”

    顾寅言回他:“你之前谈恋爱的时候,也没忙到哪儿去。”

    “……我前对象是医生!拜托,哪个医生那么闲,要是天天跑出来跟我谈情说爱,那才该让人担心。”

    “所以你也少劝我。”

    蒋徊啐他一嘴:“德行。”

    说不过他,蒋徊走向一边的长椅休息,坐在场边灌水,一边休息刷手机。

    顾寅言看他一眼,独自走到对场,捡起荧光绿色的球,百无聊赖地一下下地把球砸到地上,等它弹起又接住。

    他表面看上去却很平静,但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他正在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手腕活动的力道,砸下去的每个球,弹起的高度几乎都是在同一水平线。

    跟梁亦芝吵架之后这些天,顾寅言的心情就跟地上不断弹起又落下的网球一样,起起伏伏地波动。

    每当他以为平复了的时候,焦躁的种子又会再次暗中滋长起来。

    顾寅言沉浸在手下,忽然听见蒋徊喊他。

    他抬起头。

    蒋徊拿着手机对他道:“昨晚何嫚发群里的照片看了没?”

    “什么?”

    “你是没看到还是忘记了?

    “消息太多,懒得爬楼。”

    “那你就错过大瓜了啊。”蒋徊笑着,他调出那张照片,“俊男美女,花前月下……咱们亦芝还是很抢手的哦。”

    球弹起,落回顾寅言的掌心里。

    顾寅言出声:“什么意思?”

    蒋徊翻转屏幕:“你自己看,何嫚说这是昨天晚上她们俩出去喝酒认识的朋友。”

    顾寅言走到跟前,从他手里抽出手机,手指轻划,把屏幕亮度调高。

    即便亮度开到再大,因为当时拍摄环境的原因,清晰度本就不高。

    照片里,一男一女坐在一侧,桌前放着两杯颜色各异的酒。灯光晦暗,他们的眼神看着彼此,在暧昧朦胧的氛围中互相交换。

    他单手拇指和食指将照片放大。

    蒋徊嬉皮笑脸地问:“诶,这男的你记得吗?就是上次出手帮我们在火锅店拦着流氓的人。早就想跟他认识一下了,没想到还真碰上了。我觉得这男的不错,够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至少人品有保障了。”

    “改天叫亦芝介绍我们一波人认识认识,你觉得怎么样?据说他是酒吧老板,以后要是他俩谈上了,我们也又多了一个可以喝酒的方便地儿了。”

    “你花钱可以去任何地方喝酒。”顾寅言把手机还给他,“况且你想的未免太远了。”

    蒋徊听出来了,顾寅言的言下之意是他并不看好他们。他一时好胜心起,问:“赌不赌?”

    “赌什么?”

    “我赌他们不出一个月就会在一起。”

    顾寅言淡淡问:“你哪来的自信?”

    “不是自信,是祝福,美好的祝福。”蒋徊说,“我希望我的朋友能跟一个好人在一起,那是皆大欢喜。”

    “那我赌不会。”顾寅言把手插进兜里看着他。

    “我赌他不是你口中的好人,至少不是适合梁亦芝的人。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蒋徊听他这话乐了:“那条件呢?”

    “给我当半年的球童。”

    “?……”

    听他说完,蒋徊当即后悔,他可没那么爱运动,要是半年的空闲时间都陪顾寅言花在打球上,那他将损失掉一大半吃喝玩乐的时间,人生都将变得暗淡无光。

    蒋徊耍赖:“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要不咱们还是算了——”

    “晚了。”

    一个网球飞过来,砸在蒋徊面前不远处,随后弹起来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顾寅言没耐心再听他废话,捡起了球拍重新回到场上:“休息够了就继续吧。”

    -

    这段时间,梁亦芝彻底践行着自己的计划。

    她联系了一个画家朋友,给林柚介绍了一份策展助理的工作,活不会太多,虽然比较繁琐,但梁亦芝特地嘱咐了下林柚的伤势,请求朋友尽量不要让她干一些脏活重活。

    林柚对此很是感激,说以后等她攒够钱了,一定会好好报答她。

    梁亦芝只说不必太在意,又关心起她父亲的情况怎么样。

    林柚说:“现在还是会经常性头痛,一进食就会呕吐。昨天还站不起来,都得请其他亲戚背着他去上厕所。”

    梁亦芝虽没经历过,但还是尽可能安慰她:“放心吧,你父亲一定会好起来的。之后找个时间,我也去看看他。”

    “不用不用!”林柚一听,立刻推阻说,“你那么忙,没有必要特地跑一趟的。我爸现在状态不好,我想他也不会想这样草率地见帮助我们的人。等过一阵子,他身体好了你再来也不迟。”

    这条信息之后,梁亦芝又收到了林柚发来的一张医院的图片。

    图片有点模糊,像是手抖了拍下的,但能辨清白色的病房和床上躺着的病怏怏的人影。

    梁亦芝又关心了林柚几句,才放下手机,背上包和琴出门,去乐团排练。

    休息时间,吴悠跟她出去吃了顿饭,两人就近选择了家附近商场里的拉面,边吃边闲聊。

    吴悠跟她吐槽:“你知道吗?我妈最近盘算给我找相亲对象呢。”

    “怎么说?”

    “上周突然给我发了张照片,说让我去见见,你等我找给你看。”吴悠打开手机聊天记录。

    “说真的,你别吓到。”吴悠把屏幕举到她眼前。

    照片看上去是随意的俯拍视角,可以兼得拍下这张照片的人完全没有考虑过角度或美感,只是在纯粹记录这个人的外貌而已。

    梁亦芝看了两秒,问吴悠:“是哪个?”

    “你说呢?谁在图片里占比最大,当然就是谁咯?”

    梁亦芝扫过站在最前头的秃顶大叔。

    “你……不会说的是这个吧?”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吴悠扣下手机,“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我妈说人家条件很好,玉城好几套房,做生意的。”

    “但是,这人……怎么看都感觉跟你差辈了。”

    照片里的男子一头地中海,穿着白色T恤和最普通的做旧风牛仔裤,乍一眼看过去,说是吴悠的叔叔都不为过,。

    吴悠筷子戳在碗底:“所以我才不懂我妈怎么想的,她觉得我就配这种人吗?要我以后跟他过日子,不如帮我绑起来卖给恐怖分子!”

    吴悠比梁亦芝大个两三岁,所以家里很操心她的婚姻状况,念叨她就是要求太高,所以错过了其他条件好的人。

    爸妈让她别那么挑,有一个差不多的,就可以加速进展了,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筛人上,培养感情才最重要。

    吴悠说:“所以我给自己立了个目标,最近一个月,我一定要找到男朋友!而且还要找一个,比他们给我看的条件都更好的!”

    梁亦芝点点头:“同意。这样也能堵住你爸妈的嘴。”

    “那下班后,你跟我一起去吃饭呗。”吴悠看向她,双手合十乞求,“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人,我晚上准备去见见,你也帮我把把关。”

    “今晚?”

    “对!”

    “今晚……可能就不行了。”想起前些天的约定,梁亦芝有些于心不忍地拒绝,“我今天约了朋友,晚上要跟人家一块吃饭。”

    “什么朋友啊?”吴悠八卦心起。

    “之前偶然在酒吧认识的,也没见几回,鸽了人家不太好。”

    “嚯!你有情况啊!”吴悠笑眯眯地看着她,“行!那我准了,回来记得给我汇报。”

    梁亦芝笑笑:“普通朋友,你别想太多。”

    下午的排练结束,梁亦芝先回了家。稍稍打扮了一番,化了个淡妆才出门。

    她为晚上的饭局提前约好了一家餐厅,就在玉城市中心,是一家她吃过味道非常不错的贵州菜,请朋友再合适不过了。

    眼看接近晚高峰,她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

    两个小时后,梁亦芝家的门铃响起。

    尖锐刺耳的铃声断断续续地响了三四次,都没有人接应。

    顾寅言孤身站在黑暗的单元楼下,手里提着一箱礼盒。

    那是他给自己找的,来到这里的借口。

    顾寅言回到车上,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最后才决定打个电话。

    两三个通话拨出去,依旧没有人接听。

    再多打的话就过分夸张了,毕竟他还没想到有什么足够要紧的事,能让她现在回来见他。

    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无声地盯着通话记录的页面出神。

    所以这次,他又来晚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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