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我一定会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
“一定会的。”
记忆的漩涡随着翻飞的书页搅动,凌乱的房间像填满了幻彩的果冻,突如其来的黑洞将人尽数吞噬。
一阵火辣辣的灼痛从背后袭来,随即冷冽的狂风鼓荡,丝丝缕缕钻入背后裂开的伤口。
余妤猝然惊醒,破口大骂的话也随着视线的清晰戛然而止。
辽阔草原,瞭望高台,豺狼虎豹,铁马兵骑。
身后的人挥舞手中的长鞭,一声炸响,余妤身后的女人惨叫,应是被打到了小腿,竟直直跪倒再也站不起来,而身后之人丝毫没有同情,反而变本加厉,不停地甩着长鞭。
余妤吓了个激灵,再看看四周的场景,不可置信。
她这是……穿书了?
昨夜余妤刚通宵看完了言情小说《玉汝于成》,讲的是燕国公主和兖国质子之间的爱情故事,余恩妤昨晚还吐槽过这本书毫无逻辑,全是脑洞,今天她就穿进来了。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不是能够享受爱情的公主,而是第一章开局就下线的炮灰丫鬟!!!
“……这也太背了吧……啊?”
余妤回忆昨夜书中内容,现下自己是已经从沦陷的燕国逃出的丫鬟,公主绞了长发上战杀敌,而书文中的丫鬟带着公主给她的虎符赶至兖国,却还没亮出虎符就被猎场的野兽撕咬而死,尸体烧了,虎符也没了。
余妤一怔,旋即在心里无能狂怒。
“愣着干什么?!快走啊!想掉脑袋?!”
男男女女身着麻布素衣,一个个都是面如死灰的走向猎场。
余妤疑似想起来了,这八成是兖国皇子组织的围猎,但却是四处抓来的平民或是俘虏与他们抓来的豺狼虎豹厮杀比拼。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活人又怎么对得过野兽呢。
身边人脸上布满泪痕,身子更是在面临死亡时瑟瑟发抖。
余妤倒是没有与其他人一样的恐惧,因为在现实世界里她是一位一级动物管辖员,专业驯服野兽的工作人员,什么老虎狮子鳄鱼,通通都不在话下。
此时,瞭望台上。
身姿挺拔,紫袍长衫,广袖坠罗衣,官帽高鼎,两鬓垂发如瀑。
“臣,见过二皇子。”
案台前姿态慵懒的男人不屑抬眼,转而一定,又不可置信的抬头正视,对上男人笑得春风和煦的眉目,顿时有些失色,疑惑道:“李、李太傅,您怎么来了?”
“我记得今日已经没有课业了吧?”
这话说的断断续续,又有些不自信。
“没有,只是……”
“既然没有,就别来扫兴。”
一旁身着金丝盘绣,冠繁缠金的男人刺了句。
二皇子不羁地将酒推到一旁,毫不理会男人的话,旋即“呵呵”轻笑,边讽刺边邀约地道:“不受宠的太子哥哥,脾气怎的这般大?李太傅,我这围猎场上的姑娘有些怎么说也算得上干净,太傅多年不曾有婚配,若是看上了哪个下奴,我送你便是。”
广袖下,一手攥紧。
太子睨了眼,道:“二弟真是好口才啊,你是说李太傅只配迎娶低贱的下奴?”
“你——”
“别吵了!”柔中带怒的女子轻吼了声,“围猎场上口舌之争成何体统?传出去也不怕丢了皇家颜面!”
二人噤声。
“李太傅,入座吧。”
“是,臣遵命。”
猎场之上,一片凄凉的雪花落在余妤的睫毛,轻颤,停留。眨眼,融化。
一只利箭刺破长空,消失在边际,封闭的铁笼随之大开,野狼,猎豹虎视眈眈地盯着簇拥在一起的众人,口角的涎水垂流,食肉所遗留的牙垢显而易见,猎场的几人瞬间蜷缩在一起,余妤站在后面踮起脚尖看着前面。
看到野狼的瞬间,余妤顿感不妙,心道:“这狼饿了几天了?连兽类的神志都看不出来了,眼里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随着一声令下,野兽脱离枷锁,快速向几人冲来。
“愣着干嘛?快跑啊!”
余妤话落,一马当先飞奔,跑向前方远处的树丛中,只要找到掩体,还能与之周旋,可若是站在原地就是真的等死了。
众人回神,也开始跟在余妤身后跑,有几个人站得靠前,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几只野狼扑倒,随着撕咬,痛苦的惨叫传遍整个猎场。
余妤一刻也不敢耽搁,在接近一颗大树时,她手脚并用就要向上攀爬,可刚到一半,自己的脚踝忽而被抓住,随之用力一扯,她被一股大力拉了下来,重重跌进草地。
看着一个男人强着爬上了树,余妤暗骂一句,也只好另寻生路。
“怎么办!现在谁也帮不了我!难道我真要死在这?”
脚步声戛然而止,余妤刹轧,一只野狼从自己前路的草丛中缓步走出,正锁定猎物般紧盯着她
余妤一惊,但职业素养让她立刻保持冷静,低头弯腰显示顺从,缓慢侧身后退,保持余光观察狼的动向?。
随着野狼的逼近,她举起手臂、大声喊叫,试图恐吓。随即紧张地捡起地上的石块投掷狼的弱点。
野狼嘶吼一声,应是被饿了太久。因此不但没有被震慑,反而跳起攻击她,余恩妤见状不妙,侧身就爬树。
一股刺痛,小腿被狼爪扒住,她顾不得,只想活命,忍着剧痛向树上爬,狼上不了高处,她暂时安全了。
瞭望台的几人看到了不远处的战况,女人率先发话了:“这个女人是谁找的?表现够出色。”
“……”无人应声。
女人又问:“李太傅,你觉得这位女子表现如何。”
“公主,臣不曾参与过围猎,若真要臣言谈,臣只觉此女此举是为求生。”
“说的很好啊。”
“公主过誉了。”
一旁的太子轻蔑一笑,站起身取下弓箭,矗立于瞭望台边沿,拉紧长弓。
“嗖”的一声,利箭飞窜,一下射中了最开始抢树的男人身上,树上的人身子一颤,应声倒地。
二皇子见状也取下弓箭,二人比拼。
后两位皇子姗姗来迟,见状,同样是玩世不恭的心态,射杀存活的下奴。
一支箭射穿树枝,紧临这余妤的脚旁。
“真是赶尽杀绝了!”
余妤跳下树,想着远处奔跑,身后有的人被箭射杀,有的人被野兽追杀你撕咬,余妤看着飘落的白雪被染得血红,心如刀割,因为每一个都是生命,哪怕是纸片人,如今,却也是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人,就像方才抢树的男人所体现的也是在面对困境时的人性。
她开始想办法一路收集人身上被撕咬下的腿骨,收集的越来越多,她也越跑越远,身后的人越来越少,风雪也越来越大,身前的血浸的麻布衣越来越沉重。
余妤跑近涯边,面对冲来的狼群,和几只残存的猎豹,她将收集的人肉丟出,引着几近吃饱的野兽走向山崖处。
瞭望台几人驾马追向山崖,路上说说笑笑,都在打赌余妤能不能活下来。
对于他们来讲,余妤的死活是游戏,是欢乐的源泉。
余妤将肉块丟出,两只饥饿的野狼奋力飞扑,在她的助力下,野狼跳入了山崖之下,留下空谷悠长的吼鸣。
余妤被脚下碎石绊倒,筋疲力尽,甚至滚上几圈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后知后觉,前面的一切是多么的九死一生,恐惧迫使泪水夺眶而出,因呼吸太过急促,她开始发抖,甚至腿脚抽搐,后背最开始的鞭伤以及小腿后的伤裹了地上的黄土,肮脏狰狞。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她无声地,在心里崩溃呐喊。歪着脑袋看,一只猎豹正急速而来,这不亚于看着一辆汽车冲向自己,将要碾压自己。
余妤紧咬下唇,她已无力反抗,痛苦的面对着自己的死亡。
直到猎豹飞身,跃向自己的头顶。
刹那间,光也落幕,雪也停滞。
一支长箭,猛烈的刺破猎豹的肚子,重重得贯穿了整个身子,喷出的热血洒在余妤的脸上,这是沉雪冷风中一点的温热。
众人惊诧地看向射箭人。
“李太傅?你怎么!”
太子打趣:“二弟,李太傅这是看上这姑娘了,你不是说要送他吗?”
“我……”二皇子犹犹豫豫起来。
“二弟莫不是对这姑娘动了恻隐之心?”太子嗤笑,“二弟,父王已为你择妻,你已有婚约在身了。”
余妤眨了眨眼,积雪坠入眼中,模糊了视线。
“哎?是……谁?”她摸了把脸上的热血,迷迷糊糊的自言自语。
马蹄声由远及近,感觉随时会踏断山崖,忽而脖颈像是被什么细细的东西缠住,随后一个身着紫衣的男人走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男人五官俊朗,却面无表情,薄唇轻抿,气质凛然。
“这人……”余恩妤快速回忆书中的内容,对于这人的样貌,穿着,以及他手中那些的鼓鞭,她骤然回忆起,“这!这人好像是!岐国太傅——李井壹!”
“不过……这人不是个羸弱书生吗?这也不像是啊?”余妤喃喃,突然惊觉更匪夷所思的一点,“不对啊,怎么是岐国?我去的不是兖国吗?”
她顿时石化了,因为书中所描写的岐国可是叛国,联合外族攻打燕,兖两国,造成征战的罪魁祸首,且岐国君王残暴野心,自己这分明是落入虎口了!
想到这,她有些不自信,毕竟书是通宵看得,且自己丫鬟的角色开局就下线,自己也是光顾着看男女主谈恋爱了,这剧情是一点也没看啊,只依稀记得这李井壹好像……
脖间突然一紧,余妤的思绪被打断,身子轻轻地被甩到空中,随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提溜起她的衣领,脚下悬空。
只觉大手移动了下位置,粗糙的指腹蹭过后颈,瘙痒过后,一个冰凉地东西顺着背肌一直滑入腰间,停留在了衣服的腰带处。
一块有纹路的东西紧贴着身子,余妤恍然想到这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好像是公主递交给丫鬟的虎符。
“难道刚才我弄掉了?这是什么意思……”余妤心道,“难道他是在藏虎符?他在帮我?不对啊,不是要来岐国不是叛国吗?不是要侵占燕国吗?为什么还要藏虎符?”
“……我恨!我为什么不读剧情啊?!现在好了,重要剧情来了,脑子里空空如也”
随后赶来的几人下马,公主走上前问:“李太傅这是何意?”
“还用说?看上了这下奴呗。”太子道。
李井壹收起鼓鞭走上前,带余妤一同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慧眼如炬,臣的确想要此下奴,圣上先前赠与臣几只雄鹰,臣一直难以驯化,臣见此女子有驯兽能力,想让她做个指导。”
“一个下奴而已,送便送了,二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是你承诺过的。”
二皇子不语,盯了一会跪地的二人,半晌,他道:“我觉得这个下奴应该放生。”
太子轻蔑地笑出声,公主更是上前几步道:“一个下奴而已,争来夺去。”
公主掐住余妤的脸颊,迫使她抬头,瞧了半晌,她取下发簪在余妤的脸上狠狠划下一道,余妤疼得直发抖,却不敢喊叫出声,将其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公主取出罗帕擦着手中的簪子,平淡道:“残破的东西,二弟还要吗?”
二皇子看着那血流如注的脸,略显迟疑道:“……我不要了。”
“好。”公主收回发簪,“李太傅,这人——归你了。”
“臣,谢公主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