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雅从小就认识师凡娜拉。

    准确的来说，她经常见到萨曼莎教授带着霍克家族的新一代成员，在黑色尖塔内的高年级课堂里旁听，这些成员中就包括默默无闻的师凡娜拉。

    她简直安静得不像话，总是害羞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从来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倾听其他学生的话语。

    在莱雅的眼里，师凡娜拉更像是一位敏感羞涩的“凡蕾特拉”，而不是一个正统的“布莱卡古”，毕竟她的兄弟姐妹们可比她要嚣张多了。

    她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总是惨白着一张小脸，偶尔还能看见她忍耐疼痛到满头大汗的模样，看起来让人怜惜极了。

    师凡娜拉·霍克可能是霍克家族某个旁支的长女。

    霍克家族是一个庞大的北方家族，有数不清的后裔，连邓恩这个记忆力超凡的天才都记不清，更别说是在这方面稍逊一筹的莱雅了。

    莱雅只记得关于霍克家族的一个传言，是她意外从母亲与父亲的闲谈中偷听到的：

    霍克家族的男性总是喜欢找混血情人，即使他们在民众面前故作正义凌然的姿态，假装自己是坚定的纯血拥护者，其实私底下还是挡不住美色的诱惑。

    据说师凡娜拉是一个早产儿，也许这就是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的原因，但总归是生活在富庶的霍克家族的庇佑下，比那些健康却贫穷精灵小孩要好上不少。

    师凡娜拉长得不是很出众，瘦削的身体配上一张带有浅褐色雀斑的小脸，实在是与大美人这个词语联系不到一起。

    在霍克这个频出美女的家族里，她总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小孩，只是莱雅注意到了她。也许是气场相合的关系，她很快与师凡娜拉玩到了一起。

    关于传送法术的操纵，师凡娜拉简直就是一个无师自通的天才，她在草地上画起一个又一个五芒星的法阵，带领着莱雅在圣塔科尼山走遍了每一个角落。

    可以这么说，莱雅能这么了解圣塔科尼山，师凡娜拉的功劳必不可少。

    师凡娜拉并不喜欢和那些布莱卡古的学生和教授打交道，她更喜欢和年幼的莱雅混在一起。莱雅实在是太了解她了，总能在捉迷藏中找出她的藏身之地，她们都感觉自己是彼此的灵魂伙伴。

    但是师凡娜拉格外关注奈特，莱雅只以为她对奈特有好感，毕竟谁不喜欢这个骄傲而耀眼的“伯爵家小公子”。

    直到一次捉迷藏游戏中，师凡娜拉意外说出了她心底的秘密，她是奈特同母异父的妹妹。

    只是奈特不知道，奈特的父亲——博伊德伯爵不知道，几乎所有的霍克家成员都不知道，只有她的父母和霍克公爵夫妇知道这个秘密。

    没错，师凡娜拉的亲生父亲其实是罗赛尔公爵，这个以风流著称的北域之主。

    她只是被寄养在了霍克的旁支家族，“不把私生子女带到家庭里”是公爵夫人罗温娜·霍克最后的坚持，这个可怜的夫人到现在也没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却成了博伊德伯爵最高兴的事情，因为等他的哥哥罗赛尔一死，那么公爵这个头衔就会落到他的手里，再不济也能够让奈特成为公爵，这个荣耀终将属于他的家庭。

    年幼的师凡娜拉对于公爵之位并不感兴趣，她的内心深处只想找到她的母亲，那个传闻中美丽而妖艳的混血种。

    所以她在私底下努力练习她的传送法术，即使知道高阶的传送法术在一个孩子的手里更加容易失控，她还是继续偷偷训练，期望着某天传送阵能够将她送往亲生母亲的身边。

    失误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莱雅被萨曼莎教授叫往办公室。

    年幼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师凡娜拉的去向，只能说出最近头师凡娜拉在训练禁忌传送阵的真相，试图给教授们提供一点儿有用信息，来寻找这凭空消失的可怜女孩。

    教授们联合寻找了好几天，都没能找到师凡娜拉的踪迹，连萨曼莎教授都开始自责起自己的失职，没有照看好霍克家族的孩子。

    最终，师凡娜拉被找到了，就在黑色尖塔的宴会大厅，冰冷的石板上躺着似乎已经没有气息的师凡娜拉。

    她的面色惨白中带着点儿铁青色，就像沉睡已久的千年吸血鬼刚被打开了棺材盖子，见到教授们的那一刻，她带着敌意猛得睁开了双眼，攻击了无辜的亚岱尔教授。

    霍克家族将她带了回去，萨曼莎教授也不再带年幼的“霍克们”来旁听高年级的课程。

    莱雅的母亲倒是依旧带她和邓恩来圣塔科尼山，但也是与他们寸步不离，这让爱去森林冒险的邓恩感到十分不满。

    近些年来，这种紧张的气氛才有所缓解，这也是邓恩觉得自己成年后终于自由的原因。

    听说师凡娜拉病了很久，即使是在北域极为寒冷的冬季，蜷缩在床上的她也是满头大汗，仿佛是她的身体在用发热抵抗某些病菌的侵入。

    后来某一天，莱雅听说她痊愈了，就在一夜之间。

    莱雅要求母亲带她去看师凡娜拉，她的母亲欣然同意前往。

    霍克家族和斯托克家族并没有什么深重的恩怨，探视一个小女孩还是件容易的事情。

    师凡娜拉背对着莱雅站在花园的大树下，穿着一条厚厚的蕾丝白裙，肩膀上披着山羊毛制成的灰色披肩，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打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极了一位安静美好的淑女。

    莱雅想要上前去和她打招呼，却看到了颇为震惊的一幕：

    师凡娜拉恶狠狠地踩死了一只小鸟。

    连同那破碎巢穴里的鸟蛋一起践踏在脚下，不停来回碾动着她那双丝绸小高跟的鞋底，红色的血浆混合着黄白的蛋液沾湿了她的鞋面，但她依旧没有停止脚上的动作。

    莱雅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她应声转过来的面庞却吓坏了年幼的莱雅。

    莱雅从未见过如此邪恶的笑容，师凡娜拉的嘴咧得很大，几乎要占据她的下半张脸，嘴里还在碎碎念些听不懂的话语。

    但在见到莱雅的时候，师凡娜拉立刻收回了她那诡异的笑容，转而阻止莱雅的进一步前进发现她的恶行，并且亲昵地叫着莱雅的名字。

    然而就在那一刻，莱雅明白从前的师凡娜拉已经死了，现在面前这个女孩是个十分善于伪装的恶魔。

    ***

    叶栖萌被传送法阵的巨大力量震得有些头疼，从潮湿的地面上清醒过来的她发现身处异界。

    这里就像是半个地狱。

    越往下越狭窄的地形像是一个沙漏的上半部分，最后那个黑漆漆的空洞不知道通往哪里，但能够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似是风声的回响。

    叶栖萌身处沙漏的顶端，乱石丛生的地形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少了些恶鬼的加持，这里确实只能算半个地狱。

    抬头往天空望去，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周围也是一片荒芜，只有远方一座直插入天空的高山，是这里唯一的明显地标性景物。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传送途中和师凡娜拉扭打了起来。师凡娜拉叫嚣着已经发现她是一个纯血人类的秘密，要将她送往恶魔的领地完成自己的终极任务。

    只是师凡娜拉失败了，她低估了叶栖萌的能力。火焰的力量最终撕裂了法阵，将她们分开传送往两个目的地。

    叶栖萌现在所在的地方，极有可能是前往恶魔领地的半途。

    她低头将视线移到了空洞之中，心想：这里面该不会就是一切邪恶的源头吧？那么自己现在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行走在沙砾遍地的荒地上，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回头望去，“沙漏”已经距离她有一段路程了。

    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好像是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型物体从“沙漏”中飘了上来。

    她定睛一瞧，是一个长相丑陋的人形怪物乘着一只巨大的黑色渡鸦飞了上来，那渡鸦分明就是她所熟悉的六眼渡鸦，但是却比之前所见的大上好几十倍。

    她连忙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侧耳倾听着那怪物的动静。

    “该死的‘霍克小公主’，她居然被学联抓了，害得我们还得去把她抓回来，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人形怪物抱怨道。

    “真是丢人，哇哇哇——”听声音这嘲讽声似乎来自于六眼渡鸦。

    “闭嘴，要不是她有关于那个人类的讯息，我才懒得去跟学联作对！”人形怪物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张开爪子在沙地上画了一个五芒星法阵，紧接着就在嘴里念起了咒语。

    “你也不止失败一次了，上次在人类聚落不就失败了吗？还有那次在白焰城的教堂。多失败一次也没有关系，主人还是十分宠爱你的，哇哇哇——”

    叶栖萌第一次听六眼渡鸦说这么多话，但是这话却好像是击中了她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

    “别打扰我施法！”人形怪物用爪子狠狠拍了一把身边的六眼渡鸦，掉下来几片黑色的羽毛才让六眼渡鸦停下了碎碎念。

    他们在重新念完咒语之后就离开了这怪异的空间，但是叶栖萌却再也不能镇静下来了。

    她快速的跑向那个沙地上的五芒星法阵，不出所料那个在沙子上画出来的法阵还在。

    她模仿着人形怪物的口型，将咒语在遗忘之前全数念了出来。

    最终，五芒星法阵闪烁起了熟悉的光芒，她也在这耀眼光芒中踏上了回圣塔科尼山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