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时候岳黛嫣成功筑基了,现在她半辟谷,也刚好省下些饭钱。再从之前攒下来的钱里抽出一些,她打算把飞雁佩买上,再给自己买件新衣服。这事儿在信里和萧霜素说了说,她回信说她也去,她也买个飞雁,以后两人好联系。
她们以前,距离短的,用传音符,距离远的就写书信。买了飞雁佩就方便了,它没什么距离限制。
……
约定的时间到了,初晨,岳黛嫣正往山下走。
川云的三山都循着春夏秋冬四季轮转的规律,没有施加另外的法枷使其四季如春。一是顺应自然,二是修仙者修为高或铺以丹药的都可在冬如在夏,气温什么的影响不大,阳光透过托着点积雪的树梢照在她的肩背,笔挺得像松柏。
萧霜素还未辟谷,早上只啃了个馒头,所以现在嘴馋了还想吃包子什么的,她们俩人就先逛吃的。等解决了早餐,一些卖器具、衣裳、年货的都开门了。
飞雁佩的价格在十里八街的都统一了,很快就买下了,两人高高兴兴地研究了一会儿,又加上联系,开始去逛衣服,萧霜素倒没打定主意买衣服,她说她先看看,有合适的话可以考虑也买一件。
练功用的衣服她不缺,破点就破点,舞刀弄枪的最容易割破衣服,缝补一下就好,这次她打算买件好看的,装点面子用的,毕竟过了这个年,来一丕峰真就一年零七个月了,穿的太差少不了被人说小话,以后也总有参加正式活动的时候,人际交往是少不了的。
一路上“姹紫嫣红”的,挑花了眼。
哎,谁人不爱美呢?
“霜素。”
“嗯?”
“等我以后有钱了,要买超多漂亮衣服。太美了。”
“好呀。”萧霜素忍俊不禁,心里暖乎乎的。
最后她买了件今年春夏时兴的襦裙,配件披帛好看的紧,老板娘也对她这种冬天买夏裙的见怪不怪了,还给优惠了点价钱。
……
又待隔日,除夕。
两人背着、提着几筐前些日子做好的药包,还有些驱邪符,或者些祈福铃铛下山去卖。
吆喝几声,隔一段时间变个小仙法,吸引吸引行人。再加上这些卖品里,特别是药呀什么的,来买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她们定的价格也很便宜,又赶上过年愿意花点钱的人多,这些东西卖的都还挺快的。
这种活计,她们俩从认识的第二年就开始了。
和萧霜素的认识就像在村里上学堂时那样,和人坐了同桌,学习上互相帮衬着就慢慢熟悉了,熟悉后发现还挺投机,关系就越来越好了。
霜素,算是孤儿吧。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在山脚下一株灌木旁边,是被路过的闵纯师姐捡回去的,话说闵纯师姐到底多少岁了?没人敢问她,如果你问她,她会皱起眉毛,眉间皱起的纹路,就像老虎头上的“王”字,小孩儿们见了就立马跑的远远的了。但她和白玄师兄应该差不了多少,估计比他们都要大个五六十岁吧。
于是霜素就被捡了回来养下,因为是闵纯师姐捡回来的,所以闵纯师姐“只好”多管一些,因着闵纯师姐强势的性格,霜素就在刀子嘴下成长得有些柔弱,俗话叫,“看你这样儿,是被吓大的吗?”
萧霜素面对这个问题会回答,“不不不不不不是啊!谁说的?呜呜呜,闵纯师姐可温柔了,呜呜,这不是我说的啊师姐!白玄师兄救命!”
她看着是柔弱、讨喜的类型,但内里其实犟着呢,岳黛嫣心里笑说。
再后来岳黛嫣进丹门修行学习,和萧霜素虽然年龄相当,但按学龄来说,萧霜素可是她师姐呢。这自然就少不了铺导她功课。
再再后来,遇到魔兽群屠村,闵纯师姐战死……
走不出来的又何止白玄师兄。
“等过了年,我们就再去见见闵纯师姐吧。”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冷空气里,变成雾一样,白茫茫凝了又散。
“好。”
之前来山下卖东西,闵纯师姐总不放心,怕她们被人欺负,总偷偷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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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干什么呢?”楚汀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走过来。
廖生也愉悦地笑,“赚钱不带我们?”穿的金丝绣,圆领袍。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又多了两人吆喝。
接着就变了番热闹景象:
一会儿是:“这位公子长的跟仙谪一般。”盯着廖生的脸,“我来一个吧。”
“小姐,小姐,你要什么?这里有……”
“随便哪一个都行,哎呀,都来点吧。”
一会是:“啊呀,小哥你这肌肉可真大呀,我也来一点。”戳一戳楚汀的肌肉。
或者是:“是廖师兄和楚师兄吧?久养大名……”上次在哪哪见过他们,很佩服什么的。“我也买点吧。”
“嗯……”岳黛嫣和萧霜素对视一眼,默契开口:
“我们只卖给凡人。”萧霜素甜甜地笑。
“这些派里都会自己做的,凡人的话寻常时候买不到。道友你看,这个你应该会自己做吧?”
“哦哦哦。”
……
货早早卖完,除夕了大家也都高兴,楚汀便提议找个酒楼喝点小酒。
几个人便找了家名叫“月明”的酒楼,点了些菜上了些酒。
两面窗都被打开通气,窗外月融融,人云云。
……
楚汀喝高了,听到那店小二提了嘴“今年那边儿还有水上杂技呢”,便又嚷嚷着去看舞龙,那要跑到川云河另一头,但他喝高了,一拍桌子站起来,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堆话,就仨字儿:非要去。
但他们另外三个陪着喝了那么多酒,早就不想走了,于是楚汀“切”了一声说他自己去。
走前嘴里还嚷嚷着,“其他人先不说,廖生你,你一个个头比我还高的大男人,这么不能喝。”
“你也不看看你拉着我们喝了多少!”萧霜素一手支着头,一手拿了个核桃壳扔过去。
楚汀躲过,“你们太不能喝了。”
楚汀出去找乐了。
没一会儿萧霜素下楼听曲儿去了。
留她和廖生。
“廖生。”
“嗯?”
“起开一点,这有点酒水,擦一擦再趴。”
“喔。”廖生喝醉了就更呆了,听话起来后,自己拿抹布擦了擦,又自己趴了下去。
“廖生。”她忽然就起了逗一逗的心思。
“嗯。”他应道,慢慢撩起睫羽,递来懵懵朣朣的目光:“怎么了?”
怎么会有人醉了酒,却不染分毫俗气,也不是飘飘欲仙的虚浮感,更像是清风裹挟着香醇的酒香。
清风醒人脑,酒香醉人心。
“你怎么喝这么多?”
“嗯?嗯。”他理所当然似的,边说边眨了眨眼,好似很无辜。
“……”
不知道是月光太柔,还是房间里太静,岳黛嫣不自主地就看向了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人。
廖生的皮肤白而不失血色,他以往应是不总饮酒的,今日看来他喝酒易醉,易呛,易上脸,此刻两颊粉粉红红的,让刚刚的对话蒙上层逗猫的乖感。而廖生的眼,眼锋长,上面叠着宽窄收放舒畅的双眼皮,天生含情脉脉的,眼尾略微下垂,右下一颗小痣,左上也一颗,但左上的这颗很浅,都点缀的恰恰好。现在直愣愣地盯着她,眼尾还微泛着红。
“岳黛嫣,岳小姐在否?”店小二敲响了隔间门,打断了她赏美人。
“在。”她起身开门,“何事?”
“啊,客官,楼下有位萧小姐叫我叫一下您。”
岳黛嫣扭头望向廖生,用眼神询问他,对方伏在桌上,头枕着左胳膊,点了点头,还笑。
笑什么啊,小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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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楼下,萧霜素叫她一起听曲儿,没一会儿又收到楚汀传飞雁说待会儿有大烟花,叫他们一定去看。
几个人之后晕晕乎乎地就去了。
萧霜素一到那儿就跟酒醒了似的,很是兴奋,挤着往前去看水上杂技。去年那个时候她们没来看。
“啾——”
“啾啾——”
如楚汀所说,开始放烟花了。他们竟然赶得恰恰好。
烟花像夜幕上的星星被编织了,串着闪耀在一起。
烟花又一簇簇绽落。
“更吹落,星如雨,辛将军好才情。”
廖生仰着头,似是随意念着,像是他平的的沉默温和里偶尔露出的放松,“蓦然回首。”
久久,他没有说下一句。
岳黛嫣等了一下。
又过了会儿,便没有几多犹豫,慢慢凑近,声音轻轻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廖生仰面的动作像是被定住了一瞬,眼神也呆滞迷蒙。
像是有表盘的针敲在心上,时间的一秒一秒如雷如爆,心脏的收缩和着天空上的烟花爆破。
久久终于回过神,他唇角挽上抹浅浅的笑意,扭头与她对视的一瞬,眼神诚且炙,有着烟花映出的波光。
她又一次看到那浅浅的酒窝。
她也笑了。
廖生越发觉得,岳黛嫣,是劲草,是茉莉,是兰花,是明月,是,是各种温柔似水却坚韧不可折的。
“风。”
“什么?”岳黛嫣听此一字。
“风,吹,头发了,乱了。”
于是她便把碎发一手揽去别在耳后,又无畏地笑了。
她有虎牙,不是很明显,但很适合她笑。
她很适合笑。
笑得温柔不显张扬,但灵魂在张扬。
“灯火阑珊处。”
“嗯。”
任星火流转,乍开乍落,总有人窥然不动。
灯少了,有人还在坚守,不愿沉浸香车宝马。这就是他们的道。
……
想必风发意气皆匿名于此间烟火了。
世态阑珊,我懂你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