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外面的梧桐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
蝉鸣渐息,夜空中亮起点点星云。
本来夏晚可打算今晚就回G大的,结果因为刚上任操作不够熟练,整理数据的工作直到晚上才完成。
没办法,她只好今天住在基地,打算明天一早再回学校上课。
许兴为了庆祝今天第一场比赛获胜,那只是小组赛,他也特意去买了夜宵来犒劳大家。
“楼上的快别玩了,起来吃好吃的了。”他提着买来的吃的走进门,对着楼上喊道。
赵予言第一个从房间里冲出来,身上早就换了睡衣,趴在楼上的栏杆上向下瞧。
“许兴哥,你今天真是下血本了啊。”他赶紧从楼梯上下来。
其他人听见动静也纷纷从屋里探出头。
迟音澈出来时正好遇见穿着睡衣的夏晚可推开门。
她还是那身淡黄色的睡衣,细长的双腿毫无遮挡地露在外面。
他的视线落在那上面滞了一瞬,随后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哥,怎么了?”她回头问。
“夏晚可,你到底成年了没?”他蹙眉质问。
莫名其妙。
“我已经十八岁了好吗?抽什么疯快放开我。”夏晚可用力想挣脱。
“十八岁了连点儿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他语气冲冲的,“下面全是男的,那就穿成这样?”
她才反应过来,低头瞧见自己身上只到大腿处的短裙。
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道:“我没带别的睡衣。”
毕竟一开始她也没想到会突然加入LUG球队还和一群男生住在同一间屋檐下,这身衣服是她打算在女生宿舍穿的。
“那就换回今天那身,总之不能穿睡衣。”
“哦。”她委屈嘟囔:“换就换,这么凶干什么?”
夏晚可甩开他的手,返回房间关上门。
半晌,他皱着的眉才舒展开,漫不经心地下了楼。
赵予言吃得正香,含糊不清地问:“澈哥,你不叫小夏出来啊?”
“她在换衣服。”迟音澈随意坐在一处。
“换衣服?大晚上她换什么衣服?”
“问这么详细,你以为我是看见了还是怎么着?”他不耐烦道。
赵予言吃瘪,撇了撇嘴,小声道:“护妹。”
没一会儿,夏晚可就穿着白天那身衣服下了楼。
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樊奥所有人都在。
“樊奥呢?”她随口问道。
“他说有事出去一趟,现在还没回来。”和樊奥同房间的张盛说道。
她点了点头,坐到椅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听到他的事情之后,她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许兴突然拿起手机看了眼。
“哎,我给大家订的饮料到了,外卖员进不来,你们谁去帮忙拿一下?”许兴道。
想着自己是第一天来,多干点活维持一下自己的人设,夏晚可抢先回道:“我去吧。”
她站起来,迅速向外面走去。
外面的天很黑了,只留下点点星光还悬挂在夜空中。
夏晚可出了基地拿到外卖,就准备往回走。
突然旁边的小巷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
有个男人骂了一句,“还跑,你能跑哪去啊?”紧接着是有东西砸向墙壁的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逃跑。
“樊奥,你真是个好哥哥啊,自己在外面打拼的要死要活结果刚赚到妹妹的治病钱就又被你那赌鬼老爹输光了。”
巷子里传来一阵哄笑。
刚才那人说樊奥?
夏晚可顿住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巷子旁。
樊奥强撑着身体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面,身前站着三个男人,领头的那个染了黄色头发,黑色T恤,脖子上还带着银色的链子。
灯光太暗,夏晚可看不清那三人的样子,她也不敢贸然出面。
“钱我会想办法的。”樊奥虚弱的声音传来。
“小子,别怪我没给你时间,你爹这次输的够多,如果你再拿不出钱来,下次我就该去医院会会你那卧病在床的妹妹了。”
他语气讥讽,字字句句透露着让人恶心的味道。
“混蛋!你敢动她试试!”樊奥突然提高了音量。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侧。
“你真以为老子怕你啊?”领头的男人揪住他的衣领,“十天,十天之内再还不上钱,你妹妹的命就别想要了。”
随后,男人松手将樊奥甩在地上,头也不回地从小巷子的另一头走了。
等他们走远,夏晚可才缓过神,理清了事情大概。
樊奥的妹妹生病了,需要钱治病,但他父亲是个赌鬼,刚才那群人应该是来讨账的。
结合之前自己听到的内容,她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感。
仔细瞧去,巷子里的男人蜷缩在墙角,把头埋进膝间。
夏晚可走上前去,静静站在他面前。
樊奥抬起眼,看见她的那一刻脸上没什么变化。
她本来都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了,结果看见他脸上的血印就一句话也想不出来了。
“你...”她怯生生开口。
“别告诉别人。”他声音沙哑,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夏晚可被他这副摸样惊到了,站在原地不说话。
樊奥以为她不想答应这个请求,然后又低声补充道:“求你了。”
这次他的尾音带上了些许哭腔。
明明今天还在赛场上卖力地跑着,怎么短短一个下午就变成这副样子。
她想直接走,但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死活抬不动。
“你也听到了,来看我笑话的吧?”
她蹙眉,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是不是觉得我球都打不好,只是个二级运动员,还这么狼狈,可笑吧?”他顿了顿,哽咽开口:“你快走吧,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呆在这肮脏的巷子里。”
闻言,夏晚可终于是心一横,也不嫌脏,直接坐在他对面。
“不脏。”
樊奥被她这一番操作弄得有些愣神,呆呆地反应了几秒,眼神忽得又暗淡下来。
夏晚可也不着急,就这么陪着他。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走了他会更无助吧?
毕竟是自己队的队员,这样做也不大好。
半晌,樊奥声音轻轻地传来——
“我妈十年前死了,只有我爸一个人带着我和我妹长大。”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和他说这些事情,但也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自从我妈死后,我爸就变成了一个赌鬼,家里的钱都被他给败光了。去年年末,念念查出胃癌,治病需要很多钱。”
“她才十六岁,瞒着家里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逃课打工买药也不愿意告诉我。”
“我回家那天就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对,我以为是她学习太累了,没休息好,就也没多问。”
说到这,他双臂交叉放在双膝上,埋头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当时真该多问几句的,我真狠当时的自己没早点发现她的异常。”
“她在饭桌上吐出血的时候我真想给自己几巴掌,我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
“我带她去了医院,医生说她已经进入晚期了,再不化疗她会没命的。”
“可治疗费太高了,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他越说越哽咽,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我好不容易找了份高薪的力气活,又向身边朋友借了个遍,终于攒够了十万,可我那赌鬼老爸居然又去赌了,一下子又输了几万。”
夏晚可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那天你在器材室听见的,就是我在和他说这件事。”
他慢慢平静下来,抬眸对着她哑声道:“对不起,突然和你说这些。”
对上他泛红的双眼,她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
明明长着一张吓人的脸,这个时候竟然在哭。
“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参加比赛呢,继续去兼职啊。”
樊奥双眼的泪光越发明显。
“念念说,一条命而已,不能和我的梦想相比较。”
看来这个念念是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樊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亲人的离世了,所以无论怎样他都要想办法攒够钱给她治病。
“为什么不找我哥借啊,他不是队长吗?”
......
“我没脸。”
樊奥刚入队那会就因为不合群和他们闹了矛盾,现在又要去求他们借钱,他拉不下那个脸。
夏晚可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迟音澈也从来没提起过。
“你别哭了。”她伸手触碰他有些泛凉的胳膊。
“都已经攒够十万了,现在就打算放弃?”
他不说话。
“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坦然接受,与其躲在这悄悄哭,不如找份工作,再撑一会就可以攒够剩下的五万了。”
“你关心妹妹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换作是我哥,估计也会这样吧。”
她突然又想起了迟音澈。
哥哥对妹妹就是这样,总是想着她。
如果是自己生病了,迟音澈也会像樊奥一样难受吧?
樊奥抬起头,看见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并没有像别人一样眼中充满厌恶,反而是陪着自己。
他心里莫名有股暖流。
一开始他刚开始打篮球的时候,就被几个富家子弟看不惯过。
他们嘲讽他没天赋还没点家世就出来混这个圈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就这么被嘲讽惯了,他来到LUG的时候,见到迟音澈和林云湛这种富家公子难免会想起之前经历的种种。
所以刚开始训练就没给过他们什么好的态度。
加上他长相也不和善,话还少,自然而然地不合群。
为什么呢?为什么夏晚可明明是迟音澈的妹妹,却还是愿意坐在这潮湿的地方陪着自己呢?明明他们这种人应该瞧不起他才对啊。
他不懂。
“所以啊,振作起来,别真被这一点小小挫折打败,这可不像你。”
她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走吧,大家还在等你呢。”夏晚可一手拿着外卖,站直身体招呼他起来。
如果换作以前,他肯定觉得这是别人在施舍自己。
可今天,她就真的陪他坐在地上,那么脏,她也不嫌弃,这不免让他有点意外。
他抹了把脸,撑着地起身。
夏晚可走在前面,带着他走出了漆黑的小巷子。
因为太久待在黑暗里,眼睛一见到路灯竟觉得有些刺眼。
小姑娘伸手挡住灯光,小小的身体走在前面,樊奥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回了基地。
刚进大门,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迟音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