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清晨五点就醒了。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只有东方天际线泛着一丝鱼肚白。她躺在床上，回想着昨天佟北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跳又不规律起来。他到底想说什么？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消息跳出来：

    【佟北】：今天能早点来学校吗？我在操场等你。

    林南看了看时间——5:17。这么早？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昨晚修补素描本到很晚，梦里全是周媛狰狞的面孔和佟北受伤的眼神。

    六点整，林南推开校门。清晨的校园安静得不像话，只有几只麻雀在梧桐树上叽叽喳喳。操场被薄雾笼罩，跑道上隐约有个身影在慢跑。

    "佟北？"林南走近，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佟北停下脚步，转身时额前的碎发还挂着汗珠。他穿着黑色运动服，右腿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

    "你来了。"他微微喘息，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抱歉这么早叫你。"

    林南摇摇头："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注意到佟北眼下也有浓重的阴影。

    佟北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我昨晚看了里面的内容。"

    林南的心一沉。难道除了家暴视频，还有其他东西？

    "不只是我父亲的那段视频，"佟北的声音低沉，"还有...你的照片。"

    "我的？"林南瞪大眼睛。

    "周媛跟踪过你。"佟北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她拍了很多你在画画的照片，还有...你家的地址，你妈妈工作的超市..."

    林南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爬上来。她突然想起前几天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下次就不是曝光暗恋这么简单了"。

    "我已经删除了所有内容，"佟北赶紧说，"但我不确定她还有没有其他备份。"他深吸一口气，"我今早约你，是想告诉你...也许我们应该暂时保持距离。"

    林南猛地抬头："什么？"

    "至少等到周媛彻底放弃。"佟北痛苦地解释，"我不能让她伤害你。"

    晨风吹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初秋的凉意。林南看着佟北紧锁的眉头，突然明白了他的选择——就像他保护妹妹一样，现在他也在试图保护她。

    "不。"林南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

    佟北愣住了："什么？"

    "我说不。"林南向前一步，"我不怕周媛，也不怕她的威胁。如果我们就此疏远，那才是让她得逞。"

    "但是..."

    "佟北，"林南打断他，"你昨天说曝光后反而轻松了，对吗？因为不再需要隐藏。我也是...我不想再躲躲藏藏地喜欢一个人。"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两人身上。佟北的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林南的手指。

    "你真的...不害怕？"

    林南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摇了摇头："我更害怕失去和你并肩的勇气。"

    佟北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正要说什么，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刻。林南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妈妈来电"。

    "喂，妈？"

    "南南！"母亲的声音异常焦急，"你没事吧？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林南的心一紧："怎么了？"

    "刚才超市来了个女孩，说是你同学，问了很多关于你的问题...我感觉不对劲，就给你打电话。"

    林南和佟北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周媛竟然真的去找她妈妈了！

    "妈，那个女孩长什么样？"

    "高高瘦瘦的，长发，穿你们学校校服...对了，左手腕上有个蝴蝶纹身。"

    就是周媛无疑。林南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问了什么？"

    "问你平时去哪，有什么习惯...最奇怪的是，她一直打听你爸爸的事。"

    林南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的父亲——那个在她五岁时就抛弃家庭的男人，是她和母亲之间最深的伤痕。

    "妈，你别理她。如果她再来，直接叫保安。"

    挂断电话，林南的手微微发抖。佟北立刻察觉异常："周媛去骚扰你妈妈了？"

    林南点点头，把情况简要告诉了他。佟北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已经超出校园矛盾的范畴了。我们应该报告学校，甚至报警。"

    "但证据呢？"林南苦笑，"她只是'询问'，没有实质性的威胁行为。"

    佟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接近你..."

    "别这么说。"林南坚定地看着他，"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除了周媛自己。"

    上课前，他们决定先按兵不动，但提高警惕。走进教室时，林南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昨天的食堂事件显然已经成为全校热议的话题。

    周媛的座位空着。直到第一节课开始，她才姗姗来迟，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她的左腕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蓝色蝴蝶纹身，在林南看来像是一个恶毒的标记。

    整个上午，周媛都没有看林南一眼，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挥之不去。课间时，林南去洗手间，刚走到隔间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已经查到了，她爸爸现在在B市，好像还再婚了。"是周媛的声音。

    "你查这个干嘛？"另一个女生问。

    "好玩啊。"周媛轻蔑地笑了，"你们不觉得很有趣吗？'大作家'林南，写起爱情文章那么动人，自己的爸爸却不要她..."

    林南的手死死抓住门把，指节发白。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父亲的事，周媛是怎么查到的？

    "不过说真的，媛媛，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过了？"那个女生小声说，"昨天食堂的事，好多人都觉得你..."

    "觉得我怎样？"周媛的声音骤然提高，"是那个林南先惹我的！她以为她是谁？抢别人男朋友还装清高！"

    "但佟北不是早就和你分手了吗..."

    "闭嘴！"周媛厉声打断，"等着瞧吧，我会让她后悔的。"

    脚步声远去后，林南才从隔间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因为愤怒而发亮，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回到教室，她立刻把听到的对话告诉了佟北。佟北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一种决然。

    "够了，我要去找校长。"

    "等等。"林南拉住他，"我们没有证据，她完全可以否认。"

    "那怎么办？任由她威胁你和你家人？"

    林南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你说...周媛最怕什么？"

    佟北愣了一下："失去关注？被揭穿真面目？"

    "没错。"林南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应该收集证据，不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阻止她伤害更多人。"

    她告诉佟北，苏晓曾提到周媛初中时逼得一个女生转学。如果能找到那个女生，或许能了解更多。

    "但时间紧迫，"佟北担忧地说，"谁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就在这时，林南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老旧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男人搂着另一个女人，背景是某个婚礼现场。照片下面附言：

    "想知道你爸爸现在过得多幸福吗？他根本不想认你这个女儿。明天中午12点，天台见。一个人来，否则这些照片会出现在校刊上。——周媛"

    林南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照片上的男人虽然模糊，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她曾叫"爸爸"的人。五年没见，他看起来过得很好，而她母亲却每天工作到深夜...

    "给我看。"佟北的声音异常冷静。

    林南把手机递给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佟北看完，二话不说就要往外冲，被林南死死拉住。

    "别冲动！"

    "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佟北咬牙切齿，"我要去找她对质！"

    "那正中她下怀。"林南努力保持冷静，"听我说，我们应该..."

    她凑近佟北耳边，低声说出自己的计划。佟北的表情从愤怒变成犹豫，最后变成无奈的认同。

    "太危险了。如果出什么差错..."

    "不会的。"林南坚定地说，"而且...这是我自己的战斗。"

    放学后，他们分头行动。佟北去找苏晓打听那个被周媛欺负过的女生，林南则去了文学社。陈默正在整理稿件，看到她进来，推了推眼镜。

    "林南？有什么事吗？"

    "社长，"林南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有人用私人照片威胁同学，文学社能报道吗？"

    陈默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当然可以，这是严重的校园霸凌。你有具体线索？"

    林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如果...我是说如果，要写一篇关于校园霸凌的报道，需要哪些准备？"

    "证据，越多越好。"陈默敏锐地看着她，"录音、照片、证人...怎么了，你遇到麻烦了？"

    林南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信任这个一直帮助她的学长。她简要说明了情况，包括周媛威胁她明天去天台的事。

    "太危险了。"陈默的反应和佟北如出一辙，"你应该告诉老师。"

    "然后呢？周媛家里有背景，最多被警告一下。"林南摇头，"我需要确凿的证据，能让她彻底停止这种行为。"

    陈默沉思片刻，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型录音笔："这是采访用的，音质很好，可以放在口袋里。"

    林南接过录音笔，心中有了计划。

    晚上回到家，林南发现母亲比平时回来得早，脸色也不太好看。

    "妈，今天那个女生又来了？"

    母亲摇摇头："没有。但..."她犹豫了一下，"她留了封信，说是给你的。"

    林南接过信封，心里一沉。拆开后，里面是几张照片——她的父亲和他的新家庭，照片上的小女孩大概三四岁，被父亲抱在怀里，笑得灿烂。

    "那个女孩说..."母亲的声音有些发抖，"说你爸爸现在过得很好，有个可爱的女儿...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些？"

    林南抱住母亲，感受到她单薄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这一刻，她对周媛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妈，别理她。只是个恶作剧的同学。"她轻声安慰，心里却已经下定决心。

    睡前，佟北发来消息：

    【佟北】：找到那个女生了，她愿意作证。明天我和陈默会在天台下一层等着，一有不对劲就上去。你一定要小心。

    林南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把录音笔放进校服口袋。窗外，月光被乌云遮蔽，夜色深沉如墨。

    第二天早晨，林南比平时更仔细地整理了校服和头发。镜中的女孩眼神坚定，不再是那个低头躲避目光的害羞少女。

    "第43个理由，"她对着镜子轻声说，"他让我明白，有些战斗值得挺身而出。"

    教学楼天台常年锁着，但周媛显然有办法拿到钥匙。当林南推开通往天台的门时，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眼睛。周媛已经等在那里，靠栏杆站着，手里把玩着手机。

    "准时啊。"周媛冷笑道，"还以为你会吓得不敢来呢。"

    林南深吸一口气，手在口袋里悄悄按下录音键："你想要什么？"

    "简单。"周媛走近一步，"离开佟北，转学。否则..."她晃了晃手机，"这些照片会传遍全校。想想看，大家会怎么议论'可怜的被抛弃的林南'？"

    林南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为什么这么执着？佟北早就和你分手了。"

    "因为他不该甩了我！"周媛突然提高音量，面目狰狞，"更不该选你这种不起眼的书呆子！"

    "所以你就要伤害无辜的人？"林南直视她的眼睛，"就像你初中逼那个女生转学一样？"

    周媛的表情一滞："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得比你想象的多。"林南向前一步，"包括你父亲是如何'帮助'学校压下那些事的。"

    周媛的脸色变了："你...你调查我？"

    "就像你调查我一样。"林南平静地说，"不过我不会用家人来威胁别人，这是底线。"

    "少装清高！"周媛猛地抓住林南的手腕，"你以为凭你就能对抗我？我爸爸是..."

    "校董的朋友，我知道。"林南挣脱她的手，"但这次不一样了。我有证据，有证人，还有..."她指了指天台门口。

    佟北和陈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瘦小的女生——正是周媛初中欺负过的同学。

    周媛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们...设局骗我？"

    "只是给你一个展示真面目的机会。"佟北冷冷地说，举起手机，"顺便一提，刚才的对话已经直播给校长办公室了。"

    周媛像被雷击中一般僵在原地。她突然发疯似的冲向林南，试图抢她的手机："删掉！全都删掉！"

    佟北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林南前面。周媛的指甲在他脖子上划出几道红痕，但他纹丝不动。

    "够了，周媛。"他的声音像冰一样冷，"游戏结束了。"

    这时，天台门再次打开，校长和教导主任匆匆走了进来。校长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周媛同学，我们需要谈谈。现在，立刻。"

    周媛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惊恐，最后变成一种空洞的绝望。被教导主任带走前，她回头看了林南一眼，那眼神中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但林南没有退缩。她迎上那道目光，无声地宣告：我不再害怕你了。

    校长向林南和佟北保证会严肃处理此事，并安排心理老师为他们提供支持。那个被周媛欺负过的女生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经历，而陈默则承诺会在校刊上客观报道校园霸凌的危害。

    当天下午，周媛的父母被叫到了学校。据说她父亲大发雷霆，但不是对女儿的行为感到愤怒，而是因为"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放学时，佟北和林南一起走出校门。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融在一起。

    "还害怕吗？"佟北轻声问。

    林南摇摇头："很奇怪，反而觉得...轻松。"她顿了顿，"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佟北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林南，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

    "嗯？"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很轻，但无比清晰，"不是因为你为我挺身而出，而是因为...你就是你。安静，温柔，却又比任何人都勇敢。"

    林南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阳光照在佟北的脸上，勾勒出她素描本里描绘过无数次的轮廓。

    "我也喜欢你。"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藏在心底太久的话，"从你在公交车上帮我捡书的那一刻起。"

    佟北笑了，那个让她心动不已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那...我们算是..."

    "嗯。"林南点头，脸颊发烫但眼神坚定。

    回家的路上，他们走得很慢，仿佛要延长这珍贵的每一秒。路过一家文具店时，佟北突然拉着林南进去，买了一个崭新的素描本。

    "给我的？"林南惊讶地问。

    "嗯。"佟北有些不好意思，"我想...也许可以开始画些别的？比如我们一起的时光？"

    林南接过素描本，封面上印着星空图案，深邃而美丽。她突然明白了佟北的用意——是时候创造新的回忆了，不再只有暗恋的苦涩，而是两个人共同的故事。

    "第44个理由，"当晚，林南在新素描本的第一页写道，"他给了我勇气，不只是面对风暴，更是迎接阳光。"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但天空并非完全黑暗——最早的几颗星星已经悄然亮起，温柔地注视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