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

    巍峨青山高耸入云,上达天幕下抵坤舆,如墨绿屏风横亘于天地之间,浓郁的天地灵气盘旋环绕山腰间,祥云玉带,霞光烁烁。

    问山剑宗已遥遥在望。

    辛怜如今灵力散尽,无法御剑凌空,苍凌便与她同乘一剑。

    风声呼啸,云浪翻腾,辛怜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生怕脚下踩不稳当,幸好有苍凌护在她身前咫尺处,替她消去一切冲力。

    苍凌体贴她失忆,断断续续地同她讲述着门内相关事宜。

    落后他们三尺的位置,禾青青的目光灼灼如烈焰喷吐,赤.裸而肆意,几乎要将辛怜的后背烫出窟窿来。

    弹幕也格外活跃。

    【果然还是回剑宗了,就知道是这样,有改编但大体还是原著走向】

    【这个女配凭什么和男主共乘一剑,挨得那么近,让我们青青心里怎么想,恨死了】

    【看她脸上那小人得志的笑,我真想钻进去给她一拳】

    【以后恶心的地方还多着呢,全师门的白月光回归,我们青青被虐的那叫一个惨,看得我心肝脾胃肾疼,幸好最后追妻火葬场了】

    【离仙君远一点啊喂,管不住手就剁了】

    不过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强风没站稳,试图张开双臂保持平衡的辛怜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就攥住了苍凌的衣袖。

    苍凌察觉,回过头温声询问:“怎么了?”

    辛怜撇着嘴,可怜兮兮的:“我怕……”

    苍凌愣了一瞬,轻叹口气,将她的手从衣袖上拂下,握在手心。

    “是为师疏忽了。”

    他感受着辛怜发凉的指尖,愧疚之情无以言表。

    弹幕不出她所料的炸了锅。

    【啊啊啊好茶好贱的女配】

    【青青就在他们身后眼睁睁看着呢】

    【男主的手也可以剁吧剁吧扔掉了】

    辛怜这才觉得出了口恶气,不由畅快地笑出了声。

    苍凌不解。

    辛怜歪头笑:“仙君看着面冷,像块寒冰似的,手却是暖乎乎的呢。”

    苍凌听她没大没小的逾越之辞,在她脑门点了一下,斥道:“要喊师尊。”

    辛怜从善如流:“好——师尊。那,不知道师尊打算将徒儿安置在何处?”

    下方错落有致的建筑物已经清晰可见,她看到有剑宗弟子从其中一间厢房鱼贯而出,心知那该是弟子的住处。

    不待苍凌回答,身后传来禾青青的嗤笑。

    “自然是和我等住在一起,难不成你还想住进师尊的凌云居?”

    辛怜侧过脸瞥了她一眼,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

    “可我如今并非独身一人,我的灵宠——”

    她的手不自觉地在腰间拍了拍。

    身份已然暴露的玄漾不再伪装成灰绿的草蛇模样,如今盘踞在她腰上的赫然是一团湛黑。

    “那算什么灵宠?!”

    禾青青可没忘记玄漾和苍凌对峙的那一幕,回想起来仍旧后怕。

    “你身为问山剑宗弟子,和龙族余孽混迹在一起,孤男寡女久居一处,说是灵宠?谁信,怕不是男宠吧!”

    冲动说罢,她发觉不妙。

    浓郁黑雾翻滚升腾。

    禾青青脚下的剑被黑雾缠着剧烈晃了起来,险些将她抖下去。

    她强自稳定心神,再抬眼,黑雾消散无踪,迎面对上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眸。

    瞳仁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眼白泛着淡淡的青灰色,透着彻骨的冰寒,盯着她看时仿佛茹毛饮血的怪物在酝酿着致命一击。

    那阴冷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扼住她的咽喉,分明没有实质,却让她一瞬间呼吸不畅。

    好在苍凌及时捏诀,挡在了两人之间,替禾青青阻截掉来自玄漾的威压。

    “来者是客,阿怜既愿带着你,剑宗便不会不容你。”他看着玄漾,淡淡开口,“青青年幼,言语间若有冒犯,请你多担待。”

    玄漾咂摸出几分醉翁之意,目光一转落在辛怜身上。

    辛怜却避开他的视线,将头扭向一旁。

    言外之意很明显:我都不在意,你跟她计较什么?

    玄漾眯起眼睛,嘴唇扯了扯:“我本也是想开个玩笑,仙君何必较真?不过,偌大的问山,应还是能辟出一座独院供我们二人——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吧?”

    他阴阳怪气,着重咬着后面几个字。

    苍凌没有回应,带着辛怜落地收剑。

    眼前是一处清幽僻静的院落,隐匿在竹林的尽头,有潺潺清泉流经庭院。院里海棠开得正盛,山风吹拂,三两片淡粉色花瓣簌簌飘落,被泉水托着送往竹林深处。

    苍凌告诉辛怜,这是她曾经住的院子。

    三年过去,师兄弟们都还念着她,她的院落也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定期会有人前来打理。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活着的希望渺茫,但留着这院子也算一个念想——全师门都知道,只有禾青青被蒙在鼓里。

    直到此刻,禾青青才猛然了悟,原来师尊明令禁止她进入,诸位师兄弟讳莫如深的这处空院落从不是被人遗弃的废墟,它一直在等它的主人归家。

    禾青青心口一阵刺痛。

    在露幽山时季臣说她是替身的那些话又重重地当头砸过来。

    她小跑几步,踉跄推开辛怜。

    “师尊,那我呢?”

    苍凌怕她跌倒受伤,伸出手扶了她一把,眼里的情绪复杂难懂。

    禾青青顺势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红着眼睛追问:“所以,师尊从不允许徒儿来这座院子当值,根本不是心疼徒儿,是怕她知道之后会不高兴,对吗?”

    “青青……”

    “师尊给予徒儿的一切,教导也好关怀也罢,不过是因为徒儿长了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师兄们将青青当作亲妹妹一般呵护着,也只是把青青当作她的替身……都是她,都是她,都是她!”

    禾青青抬手指着辛怜,指尖随着剧烈而急促的呼吸不断打着颤。

    她脸色煞白,猛地甩开苍凌的衣袖,转身落荒而逃。

    “青青!”

    苍凌没拦住她,连忙去追,忽然想起辛怜还在,又停下匆匆叮嘱:“阿怜,方才青青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她年纪小,不经事,性子委实冲动了些。你刚回来,且先安顿着,其余的事……日后再说。”

    辛怜冷不防被禾青青推了一下,还指着鼻子骂,本就不悦,冷眼看着他撂下话就离开的背影,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疯狂辱骂她的弹幕也随着男女主的离开而渐渐稀疏,直至清零。

    她抬脚往屋内走。

    玄漾从落地起就远离是非中心,盘腿坐在旁边的秋千藤椅上看戏,见戏已散场,长腿一抡从秋千上起身,几步追上辛怜,手掌轻飘飘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辛怜转过脸看向他,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有何贵干?”

    “不安排一下吗?”

    玄漾的视线在几间建筑上流连一趟,落回辛怜面上,意思很明显。

    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懂礼,借住别人的地方,总归要问问人家的意见。

    “你还真把我当主人了?”辛怜面露讥讽,随意指了间最偏僻的低矮狗窝,“既然这样,喏,你就睡那儿好了。”

    语气也跟打发狗似的。

    玄漾不想计较辛怜的无礼,毕竟相识三年,她一直都是个不讲理的家伙,心情不好就拿他出气。

    习惯了。

    他只是意外,没有想到苍凌对她来说居然这么重要,以至于苍凌追着那替身女离开后,她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差。

    她不高兴,他便愉悦。

    她越烦躁,他就越要给她找不痛快。

    压在她肩膀的手骤然加重了力气。

    “你做什么!”

    辛怜吃痛皱眉,想要甩开,却被肩上的力道压制得无法动弹。

    玄漾脚下稍微挪动几寸,拉近了距离和她面对面站着,另一只手缓慢抬起,天生寒凉的指腹柔柔扫过她的面颊,贴心地将几缕散发拨到她耳后挂好。

    两根手指顺着下颌一路滑下来,倏地使力,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掰过脸迫使她仰头正视自己。

    他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是笃定了有共生咒在,我不能拿你怎样,才如此猖狂,打发我睡狗窝,是吗?”

    “是啊。”辛怜反唇相讥,“你连捡来的破碗都不嫌弃,盘在里面睡得死沉,如今倒嫌弃这宽敞地儿了?”

    “如何不嫌弃?那时我元气大伤无法化形,你百般作践,我不跟你计较。”

    玄漾眼底蒙上一层戾色,将辛怜的下巴捏得咔咔响,仿佛轻易便能碾碎。

    “但现在,你若还是不加收敛,我虽不杀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是轻而易举的,明白吗?”

    白皙修长的指节同铁钳无异,不带半点柔软地缓缓碾磨在皮肉上,硌得骨头断裂一般的疼。

    辛怜痛得眼泛泪花,只能服软。

    “知、道、了……”

    玄漾这才松开手,长袖一甩,视线转向正前方:“我看这正屋就很不错,地基应当是由天然灵玉髓打成,啧啧,苍凌对你可真是舍得。”

    他感慨着,负手拾阶而上。

    辛怜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结果便宜了你这畜生……”

    等玄漾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看不见人,她才敢冲里面嚷道:“我存心耍弄你是我不对,可、可这毕竟是我的地盘,你就把我赶去睡狗窝吗?”

    这院里分明就这一间住人的屋子。

    “别说的这么可怜,跟我欺负你似的。进来,我不介意你和我住一起。”

    玄漾懒洋洋的声音从堂屋内传来,由远及近传进辛怜耳朵,听上去有些闷,有些沉,想是已经四仰八叉躺倒在榻上。

    “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三年,再谈男女大防岂不是见外?”

    这话很混蛋,但又不错。

    辛怜索性也不矫情,大喇喇地甩手进屋去。

    屋子不大,中间别出心裁地打制了半扇紫檀木置物架,视觉上显得宽敞又明亮,镂空的窗格里养着几盆绿植,被照料得很好,叶片莹绿有光泽。

    左边是床榻,玄漾正很没形象地随意瘫倒在上面,右边是案几,案几上摆放着博山炉和笔砚。

    房内唯二的装饰便是墙上的挂画,以及窗角的风铃。

    画上是旖旎桃源,落款为季臣。

    嗯,倒是符合妖王的气质。

    这枚暗红色风铃……

    辛怜踮起脚,用手背勉强蹭了一下,风铃发出清脆空灵的声响。

    “魔界之物。”玄漾的声音穿过紫檀木架飘进耳朵里,“渊吾用这个能感应你的气息。”

    “监视我?”

    辛怜说着,又碰了碰。

    清音在屋内飘摇荡开,两息之后逐渐淡去。

    “好听。”她笑。

    玄漾双臂枕在脑后,原本盯着天花板出神的眼睛不由瞟向辛怜那边。

    以她的身高胳膊刚好能撑在窗框上,薄成一片的手掌托在腮下,小拇指指尖在脸颊无意识地蜻蜓点水,一下,又一下,素来清澈有神的杏眸仿佛没有聚焦,漫无目的,四处流浪。

    玄漾盯着看了会儿,忽而坐起。

    察觉到动静,辛怜转头,眼睁睁瞧着他默不作声走到案几后面,抬手将那副挂画取下来,囫囵卷好塞进案几旁边的卷轴筒里。

    “你做什么?”她眉梢微蹙,开口问道,“这画里也暗藏玄机吗?”

    “不,看着碍眼。”玄漾抬了抬下巴,“上面那玩意,我扔还是你扔?”

    “扔了干嘛?”

    “留着作甚?”

    “留着……”辛怜一时语塞,“留着当个耍物。”

    “噢。”

    玄漾眼中倏地闪过一道金光。

    辛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再扭头看,风铃已化作齑粉。

    真不懂这尊大神突然抽了哪根筋。

    “以后不要随便往回捡这些东西。”玄漾的语气里带着威胁的意味,“好好一间屋子弄得跟收破烂的一样。”

    哪有那么不堪,明明雅致又简洁。

    辛怜张嘴想要反驳,腰间的问山玉骤然亮起,淡蓝色的微光如水波纹荡漾。

    一行小字显现在眼前——

    阿怜,来后山灵池,为师助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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