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夜巡中的罗宾再次例行路过某个阳台——窗户紧闭，把手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钢锁。

    对于师从蝙蝠侠，精通□□的罗宾而言，这把锁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好吧，今天晚上主人家也不欢迎访客。

    罗宾撇撇嘴，但还是离开了。

    在去年的秋季学期，哥谭学院又迎来了一个新的转学生。

    这位小小姐红发绿眼，和艾德拉有着一样的脸。不过她看上去要比艾德拉稍微小一点，入学的年级比艾德拉和杰森低了两级。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她来了之后，罗宾就很少在蝙蝠侠身边再看到艾德拉了。

    不是说杰森不好。事实上，由于艾德拉那种靠着强悍的□□力量把自己当主攻手用的战斗方式，跟罗宾有些类似，习惯了跟她搭档的海狸在与罗宾配合时，双方都感到非常愉快。

    但艾德拉的失踪还是令罗宾面具下的迪克有些失落。

    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我才不会因为少了一个朋友而又哭又闹，那是小孩才会做的事。

    2-

    “海狸，最近森蚺似乎很少出来。”

    在夜巡的中场休息时间里，罗宾不经意地凑到杰森旁边，仿佛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闲聊。

    “你们家里最近有什么事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呃……”

    绿脑袋少年沉吟片刻：“不能说有事。”

    但你肯定是要倒霉了。

    罗宾：？

    在两个少年旁边，某位黑漆漆用爪尖从蝙蝠餐盒里偷偷捻起一块黄油小饼干，放进嘴里。

    从艾德拉和杰森第一次跟蝙蝠侠学习起，他们就会给他和罗宾带些小包装的点心作为夜宵。通常是饼干或者蛋糕，分量不会太多，就是跟蝙蝠侠恐惧传说的身份不太搭。

    按照杰森和艾德拉的说法，这是给哥谭领主的上供。而按照晚香玉的说法，这是人情往来的一部分。

    他吃得很珍惜。在两位学生的投喂下，蝙蝠侠最近发酵了到了需要重新定做蝙蝠衣的程度。阿尔弗雷德正在监督他控糖。

    但如果不吃学生给的饼干，那两个敏感的孩子或许会难过。

    戴着蝙蝠面具的布鲁斯这么安慰自己：只是一块而已，不要紧的。

    ……而且饼干真的很好吃。

    蝙蝠侠悄悄地搓了一下手指，抖掉手甲上的饼干渣。

    “罗宾，汇报。”

    他们今天晚上可不是为了闲聊才出来的。

    3-

    最近哥谭内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

    在哥谭每天发生的事件中，这桩案子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没有邪教的影子，没有人体实验相关，也没有阿卡姆住户的影子存在。

    照理来说，这种案子并不一定要由蝙蝠侠来管。GCPD有戈登局长看着，虽然玩忽职守的警察仍然很多，但近年来已经好了很多。

    至少这种没有超自然力量一看就是人类作案的事件，不该由忙碌的蝙蝠侠来管。

    但谁让他最近新收了一个学生？

    教育学生要由简及难，由浅入深。总不能一上来就让小孩去面对小丑。

    那跟让他去送死也没什么两样。

    于是在这个阿卡姆暴动刚被镇压下去，哥谭最近安静了不少的档口，蝙蝠侠慎重地从GCPD的案件中挑选出了一桩难度适宜的，用来给杰森练手。

    跟钱没有关系。蝙蝠侠本身就把兵团打过来的钱专门存了一个账户，预备找个借口塞回去。

    他只是很喜欢杰森这个学生。他投入了很多精力来教导他，哪怕他知道这个孩子或许以后不会成为一名义警。

    但那不是更好吗？义警这条道路实在太难了。迪克是他的第一个学徒，也是他的兄弟、朋友，以及第一个孩子。他身上的伤疤每天都在增多。

    蝙蝠侠本人就是最早的那批义警之一，他太知道义警会面对什么了：讥讽、谩骂、伴随终生的危机，一旦暴露身份将永无宁日的生活。

    如果杰森能够不做义警，蝙蝠侠会很欣慰。因为这真的不是什么好职业。

    但这不妨碍他尽心教导杰森。

    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4-

    “这起案件的受害者已经达到了十人。”

    听到蝙蝠侠的命令后，罗宾翻阅脑内资料，开始讲述这起案件的情况。

    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他们的职业、种族、收入、年龄、住址各不相同，只有一点——他们都是二十五岁以上的男性。

    杰森捏着一张照片观察。照片上的男人和孩子们站在一起，笑得很是灿烂。

    那是一位受害者生前做义工时，与孤儿院的孩童们的合影。

    而再往下几张，都是各种各样的合影，夹杂了一些档案。几张薄薄的纸，便囊括了一个人的一生。

    这些受害者似乎都是很普通的哥谭人。小偷小摸，上着正常的班，过着对哥谭来说算是平静的生活。有些天主教徒偶尔去教堂做礼拜，有些闲钱的绅士间或为慈善基金会捐款，有些时间的学生在课后去孤儿院做义工……

    似乎是一群标准线以上的好人。而他们只是很偶然的，厄难临头。

    凶手的猎杀似乎没什么统一标准。

    但看完这些资料后，杰森缓缓扬起了眉毛。这个小表情被藏在头罩之下，但罗宾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略迟疑了些。

    蝙蝠侠承担了大部分工作，于是今天晚上，教导杰森的任务属于罗宾。

    “海狸，发现什么了？”

    今天晚上的夜巡任务并不繁重，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普通。抢劫、勒索、跟踪……没什么新活，但蝙蝠侠和罗宾都很欣慰。

    今晚是个平安夜……对吧？

    “凶手的目标似乎都与孩童有过交集。”

    5-

    同样的夜晚，在这座城市的某一间公寓里，男人躺在床上，向他的继女伸出手，呼唤她。

    “亲爱的，邦妮，来爸爸这里。”

    他刚刚再婚不久。他英俊、风趣，温柔体贴，而且工作体面，几乎是个完美的丈夫。这位女士欣喜若狂，连忙带着这个孩子嫁给了他。

    她的姐姐重病早逝，这位从未养育过孩子的单身女士在病床前对她的姐姐立下誓言，保证会照顾好她的孩子。

    可照顾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小邦妮确实很乖巧没错，但养一个孩子，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而小孩子还很容易生病。每生一次病，就会消耗一些这位女士本就没有多少，全靠誓言撑着的责任感。

    于是她火速找了一个男人结婚，将小孩丢给了他。

    婚后，这位女士发现她的丈夫似乎有意与她的女儿打好关系。这很好，至少她的丈夫对这个孩子的存在抱着善意。这样她出门上班的时候也会放心很多。

    于是她叮嘱这个孩子。

    “要好好跟叔叔相处。姨妈工作很忙，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叔叔添麻烦。”

    “可是，妈妈，叔叔他……”

    “可是什么！”

    女人忙于工作，原本平滑的眼尾逐渐生出皱纹。她厉色看向这个孩子。

    “叔叔对你很好，对不对？所以我们也该对他好，对不对？”

    她低下头与女孩对视，语气有些不耐烦：“你现在抱着的洋娃娃就是叔叔给你买的吧？我教过你什么？不能忘恩负义，不要成为没家教的小孩，对吧？”

    “今天晚上我加班，你记得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要给叔叔添麻烦。”

    女孩刚刚六岁。她抱着女人塞到她的怀里的那只昂贵的洋娃娃，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她悄悄将那只洋娃娃放回柜子里，抚平它的裙摆。

    邦妮抱紧了一只破旧的小熊玩偶。

    那是她的母亲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6-

    而现在，当男人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小姑娘紧紧地把小熊抱在怀里，似乎想要从小熊里汲取力量。

    邦妮结结巴巴：“叔、叔叔，我、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

    “所以乖孩子应该睡觉了。”

    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抗。他倾身向前，想要将小姑娘拉到他的腿上。

    “亲爱的，我的小甜心邦妮，我知道你害怕。别担心，今天晚上叔叔会陪你睡。不会有危险侵入你的噩梦……”

    邦妮看到了一道身影从窗外倒挂而下。

    那是个女孩。她的身上包得严严实实，脸上只露出了一双翠绿的眼睛。她血红的长发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垂落，末端微微带着卷。

    她发现了邦妮的眼神。于是她弯起眼睛，竖起食指立在下颌。

    ‘嘘。’

    邦妮抱紧了她的小熊。

    她说不清她现在是恐惧、激动，还是别的什么。但她保持了沉默。

    红发的女孩捣鼓了两下，窗户悄然开启，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轻轻地落在窗台上，又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轻盈而迅捷。

    而在她用一种透明的丝线勒住男人的手腕，将他狠狠扯向身后，撞上墙壁时，她又显得那么强壮有力。

    事实上，撞上墙壁这一点，是小邦妮靠着声音推断出来的。

    在她看到那个画面之前，她就落入了一个怀抱。

    一个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的怀抱。

    邦妮看到了一缕金棕色的发丝垂落，发尾微微地打着卷。

    这是一个姐姐。

    邦妮感觉这个姐姐的手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的脸按进了她的怀里。

    她的胸腔起伏了一下，心跳悠长而舒缓。

    “你是笨蛋吗？还有个小孩在这里。”

    “那你把她抱走就好啦。”

    一道奇怪的闷响传来，夹杂着男人沉重的喘息。

    “将手伸向我们地盘里的小姑娘？烂货，我想打你就打你，可不需要挑日子……总之，拜托你帮忙清场啦。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你总是这么哄我。算了，谁让你是妹妹呢？”

    她蹲了下来，与小邦妮平视，额头相抵，鼻尖轻触，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这个拥抱很柔软，几乎让小邦妮想起了母亲。

    她被这个姐姐抱了起来。

    小邦妮很乖觉。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安分地待在这个姐姐的臂弯里。

    不听不该听的，不说不该说的，不好奇不该好奇的。

    这是哥谭人的生存守则。

    当然，小邦妮不敢承认，她心底的某一块，也是为今晚感到窃喜的。

    这不对，不是个好孩子应该做的。

    但当一只温暖的手蒙在她的眼睛上时，邦妮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而隔壁的房间从某个时间之后，就沉寂了下来，全无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