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会#

    宣传部办公室,综合楼321。

    “这是秘书部的吴思屿。”

    宣传部部长陈若缘边说边把门关上,把正午阳光挡在门外。

    她一边介绍,一边把在各个角落摸鱼、趴睡、刷剧的小部员们召集过来。

    众人懒洋洋地聚拢,打量着不速之客——高个子卷毛,白T黑裤,挎着单肩包,手里夹着一沓A4纸,眉眼含笑,干净温润,阳光清爽,像在拍N大招生宣传视频的模特。

    “咱们宣传方案通过了之后,我专门请来的秘书部外援。”

    误会了,原来是特约嘉宾,宣传部全员才是不速之客,午休时间还麻烦人家跑这一趟。

    “今年预算批得多,横幅要多做十条,海报多设计五张,展板也得多弄,从今天起,官微、公众号每天一篇预热博文。”陈若缘边数手指还边点头,齐肩的发像微风中的柳条。

    吴思屿一进来就感受到了办公室多样性,和秘书部的标准高效不同,这里明显更“艺术”些——办公室和仓库的杂交体,宽敞是宽敞,但是混乱。空气里混着冷气味,还有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像刚刚有人在画油画。

    四周窗帘紧闭,白炽灯晃得人眼花。

    趁陈若缘在讲话,他环顾了一圈宣传部。

    进门一侧是办公桌椅,另一侧是杂物王国——沿墙堆满了展板和黑板白板,画好的、画了一半和没画的,像是扑克牌,还有斑驳的画布、挂着颜料的画笔、敞口的油漆桶、灰扑扑的宣传物料、摞起来的纸箱、旧桌椅,甚至还有不少……垃圾?大概。

    “我们先check一下目前的工作进度。”陈若缘站在最中间,一手叉腰,一手点人,像个班主任,“人家都来了,有什么要协调的、要资料的,赶紧现在提,秘书部一忙起来,人都不好找了。尤其他们秘书长——凶得很。”

    吴思屿配合地环视一眼在场众人——

    怎么,宣传部的人,好像……不太齐?

    “宜霈?”陈若缘见大家像怕生似的,一个个安静得离谱,随手点了个名。

    叫宜霈的高马尾女生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坐直身体,说话音调很高:“呃……我需要前天校领导开会的会议纪要,秘书长说发给我,然后就忘了。”

    “应该就在她电脑上。”吴思屿点头,“我回头找找。”

    他边说边低头记在手机里。

    又有一个女生举手:“想要上回南麓山徒步活动的策划案模板。”

    “好。”他继续往下记。

    “采购单模板。”

    “好。”

    “还有你的联系方式!”

    不知谁突然大胆发言,惹得其他人一阵笑。

    吴思屿没有犹豫,点开微信名片,手机屏幕倒向众人。

    原本松散的一圈人,迅速围成一团——头抵头凑在一起,像一朵夜晚闭合的花。

    大家都加完好友之后,吴思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陈若缘说:“那个游园地图,秘书长说这回画得挺好,不过还是得重画。”他语气谨慎,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一张彩色画纸递过去,“因为有些社团的主题还没最终定下来,改了又改……”

    那是一张彩色卡通图案簇拥着的地图,一个个圆圈被色彩高亮出来,圆圈里是简笔画,代表一个摊位的主题。

    陈若缘皱眉,接过。

    吴思屿又递上几张纸:“这是新加的横幅和海报张贴位置,还有这个——是游园当天的站岗安排,宣传部的。”

    陈若缘继续接,眉头越拧越深:“怎么这个地图改了这么多遍……颜色logo结构都被庄雅提了二百个意见。”她扬了扬手里的纸,“现在又是你们提供的内容有问题,知不知道我们是纯手绘的啊?!”

    “对不起。”吴思屿挠了挠头,眼里带笑,“秘书长和会长都说这个创意好,是第一次用,就想把控一下风格。其实我们那边也头大,社团一个个临时改主题……”

    “莫忘呢?”部长摇着那张A4纸噼啪作响,拨开人群搜寻倒霉蛋主创。

    这份地图,是莫忘提出的想法,从最初设计到绘制,一直都是她在负责。

    “是不是听到要改图直接跑了。”有人笑。

    “刚刚吃饭还在呢。”

    “不会是上厕所去了吧?”

    陈若缘跳过消失的莫忘,抓着下一个倒霉蛋开始安排新的工作内容。办公室内的人顷刻间冲撞和躲闪交织,乱作一团。

    吴思屿交接完工作就没人在意,便左看看右看看。

    角落里,一块倒地的展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几抹浅淡颜色勾勒出一幅清透干净的风景画,像山间清晨的雾气。

    他朝展板走去,刚想蹲下细看,耳边忽然传来一丝微弱动静,吴思屿皱眉。

    这里不会养着什么小动物吧。

    正当他一边探头,目光越过横七竖八的旧展板,一边纠结是检举还是包庇,一个意想不到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那宽大的展板后竟然是个“兔子洞”,从进门的角度看过去不疑有他,是废物聚集之地。

    而展板背面的狭小空间,画布和纸箱堆叠出一个舒适小窝,小窝里斜靠着一个阖目的长发短裙女孩。

    女孩靠着一个巨大的玩偶兔,身边散落着几只玩偶小兔和小狐狸。

    白皙的脸颊压圆一侧,睫毛投下淡淡阴影,鼻尖呼吸细长如丝,头发蓬松凌乱,却又自然铺陈在玩偶缝隙之间。

    莫忘。

    在睡觉。

    吴思屿怔住了。

    好像有像一场风,一瞬间呼呼而至。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包围,被搅乱,被灌满。

    心动是一场热岛效应,风向低压处汹涌。

    他顺从这种失序,一动不动,只等风平息。

    “呀!”一个尖细声音从吴思屿背后传来。

    那声音的主人越过吴思屿,一下子趴在展板上,发出“砰”的声音,越说越大声:“莫忘在这里偷懒!不许睡了!”

    爱丽丝惊醒,睁开放大的瞳孔,循声追寻。

    莫忘先被林宜霈尖声告状,吓了一跳,礼物盒歪向一侧;目光再往旁边一扫,整个人猛地一震。纸箱“哗啦”一声崩塌,玩偶和画布四散落地。

    这是哪?

    怎么是他!

    她跌坐在地。

    林宜霈一弯腰越过展板,笑嘻嘻地坐到她身边,捡起一只玩偶在她眼前晃了晃:“睡晕啦?你什么时候搭了这么舒服一个窝?我也想来躺一躺。”

    莫忘抬眼,恍惚中看向吴思屿。

    他还站在原地,四目相接。

    林宜霈见这两人的无端对视,歪头一问:“你们是认识的吗?”

    吴思屿滑动了下喉结,说:“我们同班的。”

    “哇,”林宜霈瞪大眼睛,拖长尾音,“这么巧——”

    这时,陈若缘听见角落传来的动静,冲过来,一手揪一个,把偷懒的家伙从展板后拖出来。

    她把那张地图塞进莫忘怀里,“孩子,不许睡了,重画一份!”说完又对林宜霈念叨,“今晚的文案出来没有?都说了不要临时抱佛脚不要临时抱佛脚,攒个两三天库存会要了老命吗!”

    林宜霈撇撇嘴,把玩偶扔回箱子里,拍拍裤腿,甩甩马尾:“我才刚坐下耶。”

    莫忘听见“地图”两个字,嘴角也不由一瘪。

    “吴思屿,”陈若缘突然转头指挥,“你来和她讲讲,哪些社团的主题要改吧?这孩子刚醒,脑子还没上线,说话她听不懂。”

    她拍了拍吴思屿的肩膀,又补一句:“同班同学,互帮互助。”

    “噢,好。”卷毛男生乖巧点头,

    陈若缘见安排妥当,踩着咚咚响的脚步,走了。

    吴思屿抿抿嘴唇,指了指莫忘手上那张色彩鲜艳的画纸,说:“不好意思了。”

    她眨了眨眼:“你是?”

    “?”

    他惊觉她的懵逼状态或许不是睡醒,而是失忆症第一次醒来。

    “不是,你怎么在这?”

    “我以为你还没醒……”吴思屿讪笑两声,“我是秘书部的,来给你们增加工作量了。”

    “秘书部!”眼睛瞪大,眉毛拧起,她脸上表情终于生动起来,“你居然是魔鬼阵营的吗?”

    “有这么严重吗……”

    “有啊!我这星期以来完全在被秘书部摧残啊……”

    “我们那边也好忙,现在办公室没一个活人,每个部门的进度都得派人跟进……”

    “你们只需要派出一个人就能奴役我们一整个部门的人。”莫忘觉得自己根本就没醒,还在梦里,噩梦。

    “来吧,”他抬手转了转手表表带,嘴角扬起来,“部长说了,让我监督你干活。你平时在哪儿画画?”

    莫忘看见那笑脸,只烦躁得想吃纸和画笔:“为什么又要重画!”

    “真的对不起,是因为有临时调整的内容。”吴思屿好言好语地安慰着。

    “你先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她眼神微眯,一副谈判代表的架势。

    “很难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听听看,听听看!人言否!谈判失败,莫忘转头欲走。

    那决绝转身的身影,让吴思屿一瞬间闪回那场雷雨天。

    情急之下,下意识去拉住她的手腕。

    【啪嗒】

    掌心搭在手腕的瞬间,清脆一声。

    两人同时一僵。

    -

    一如之后某年某月某日,熟悉的触感。那是他第一次冷脸一声不吭,紧攥莫忘同一只手腕,拽着她出校门。

    -

    好纤细!

    吴思屿像被烫到似的,立刻弹开手,道歉:“对不起!那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莫忘皱眉撇嘴,甩甩手腕,清晰地指出一个事实:“你怎么能保证别人的事情。”

    “唔!”

    正话反话都让她说了,一向能言善道的吴思屿又急得说不出来话。

    莫忘其实想走也走不了,秘书部还有个雷厉风行的秘书长,她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哪敢真撂挑子?

    两人别别扭扭地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莫忘先叹了口气:“说吧,哪里要改。”

    吴思屿好像挨了一巴掌又觉得糖很甜,立马喜形于色,掏出手机开始给莫忘念内容。

    莫忘一边听一边对照手里的地图,眉头越皱越紧:“动漫社不玩女仆装撕名牌了?”

    那是苏理的社团。

    “嗯,他们原本就想弄鬼屋,今天学生处那边刚批下来,急着要改。”

    “宣传部不批。”她哼了一声。

    “你们辛苦了。”吴思屿自然地从她手里抽过那张几经辗转的画纸,细细打量起来,相邻的路线决不用相近的颜色,每个圈圈里都有独特的Q版简笔画,色彩跳跃又和谐舒适。

    “画得好可爱,都是你画的吗?”他问。

    “嗯。”尾音上扬,脑袋也轻轻一扬。

    “那个展板,也是你画的吧?”他指了指刚才她睡觉的那个角落,那块撞色的水彩风景画挡在在箱子和玩偶之前。

    “嗯,前阵子自然摄影展用的,画了三天呢。”

    “很好看。”吴思屿又看回地图,有些惋惜,“不能改改就行了吗?非得重画?”

    “为了批量印刷的清晰度,部长不许涂改——不对,是你们秘书长不许。”她肩膀一松,翻了个白眼,“昨天画完一张被说不行,今天上午又画了一张,还没来得及交,这回干脆派人直接上门了。”

    “那……我能帮点什么吗?”

    她抬眼看了看他:“你很闲吗?”

    “我们要等你们各个部门都弄完了才能统筹,不然后面一堆事都卡住了。”他说着笑了笑。

    莫忘小声嘟囔:“那你也不会画画啊……”

    “吴思屿……是吧?”二人背后响起一声熟悉的尖细女声,“你来看看我们想的宣传文案怎么样?”

    林宜霈背着手跳了出来,笑嘻嘻地闯进二人之间。

    吴思屿下意识看向莫忘,眼神有点像小狗。

    莫忘哪敢接收那眼神,立马后退一步,转身就拿起画笔投入工作,一副话不多说关门送客的意思。

    “那行。”吴思屿移开目光,语气轻飘飘的。

    林宜霈笑脸明媚,一步一踮脚,“那天发了条微博,结果被打电话了,大批特批内容不合适,吓死人了……得叫你们秘书部把把关。”说着她侧头看他,“对了,我叫林宜霈,雨字头的‘沛’,森林适宜雨水充沛——‘林宜霈’。”

    他点点头。

    林宜霈似笑非笑:“你和莫忘好像挺熟的?”

    吴思屿还没张嘴,伏案作画的莫忘就抢先用背影发声。

    “一般熟,见面打个招呼那种。”

    吴思屿回头看那潦草长发的背影。

    只觉得风才吹来又停了,落地的雨被下水道一饮而尽,他的热岛又重回干燥烦闷。

    林宜霈拖着尾音“噢——”了一声:“宇宙的宇?”

    “思念岛屿的思屿。”

    “挺有意思的名字。”

    “还好。”

    他不知道哪里在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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