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青没有死,却被带到了寺庙里面。
寺庙外面看着荒废破败,可里面却奢靡不堪—
金子财宝做的地板,银票制成的屏风高高悬挂,两旁全是各式鬼怪画卷瞪着白眼,走进去骨子里感觉到冰凉,皮肤踩上去却滚烫滚烫的,就像是将人杀死后放入火焰中火葬,那些披着美人人皮的孤魂野鬼,肩膀锁骨还露着白骨,就这般摆弄身姿围在聂旁边。
也就是这时候,封青才看清聂的容貌。
约莫十七十八的年纪,眉又淡又细,眼却浓如炽焰,睫毛似冥鸟绽开,双眼下的血痕印迹一直滴在嘴角处,总是上扬的嘴唇中间,唇珠如珍珠般剔透,绝世美人的下半张脸,杀气逼人的上半张脸,矛盾又叫人不自觉痴迷。
刚没看多久,辛辣的酒水便跑入鼻腔。
【是酒!】封青吞咽了几口,【靠…..好好喝啊,多久没喝酒了……】
封青被一股力推入破损不已的酒缸中,呛着很难受,但知道是酒以后,反而大口大口喝上了几口。
因为要健身完美,酒鬼封青戒了好几年的酒,所以即便呛到也很开心。
就是这么乐观的小女子一枚吖。
封青被一股力推入破损不已的酒缸中,任何能呼吸的器官都快要窒息,像是被蛇紧紧缠绕。
她不知道,酒缸中真的有条上古巨蛇,赤蛇盘旋在酒缸深处,虎视眈眈地吐着舌心,死死盯着不断下坠的封青。那鬼侍嬉笑着灌上满满一杯酒,柔言递给聂。
“好戏,要开始了。”
除去视线的模糊,封青感觉自己像被石头绑住,伸手拉不住任何东西。
赤蛇早已等不急,蛇鳞腾空缠绕,她越是挣扎,身体被割破的血腥味就越让蛇兴奋。封青的五脏六腑全都被拧成一团,海绵一般挤压体内剩余的血液,再过上十分钟,她定是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由于赤蛇是聂惑术所塑造,只能通过法术击破。快要失去意识之前,封青极力使用法术,却只有一丝丝气流在涌动。
“系统!系统!”封青用尽全力力呼喊,“我这法术怎么没用啊!我快死了!”
猛地时间静止,黄光重现,系统无奈的声响回荡:
“原主本就身体不好,法术更是所剩无几,这长老之位还是因她是上任长老之女,才坐上去的,所以才说多考虑一下。”
“很抱歉,宿主,如果您无法存活下去,我们只能宣告您的任务失败,现实世界的身体也将死亡。”
【我要死了?】封青突然意识到,【我就要死了?】
死亡,对她来说,一直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流行病毒感冒,水痘食物中毒,痛经,她都是从不喊疼从不生病的那一个女孩。
八岁那年从马背上摔下来,半条腿粉碎性骨折,所有同学都在等看她的笑话看她从此对体育放弃,封青却在五个月后安然无恙地参加运动会拿下全校第一。
永远精力充沛永远充满生命力,风吹雨打都只是从她身体经过,她永远不会倒下,永远不会被任何事物打倒。
【这样的事,怎么能够发生在我身上?!】
聂将蛇酒倒向自己的脸颊,轻洗脸颊,额头的发丝湿润曲折,低垂眼眸下,下睫毛如落泪般哭泣,可眼里却都是戏虐,濒死事物叫他兴奋。
猛地,地板震动了一下。先是有什么碎了的声音,还没有人在意,接着,“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酒水便直接喷涌而出了。
水溅得人们睁不开眼,唯独聂用法术将其挡住—酒缸破裂,赤蛇被酒缸的碎片炸伤,壮烈地倒在地上咆哮哀嚎,尾巴不断地扑腾摇摆,像只在案板上垂死挣扎的死鱼。
而封青,从这乱象中走来。她活生生用力气掰碎了,这源于远古时期的巨型酒缸。
这一次,是聂还没反应过来,封青就走在他眼前了。
“见过这种法术没有?”她拿起旁边还没有喝完的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跟着我回去,我教你。”
【先把他接入门下,以后转给其他长老也不迟。】封青擦了擦嘴边的酒,瞧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人的瞳孔是会反映出所看到的事物,可在聂的眼中,封青看见的人不像是自己,像是像自己的一个鬼魂,幽怨地,几乎渗人地死死盯着自己,叫人不禁打起寒颤来。
后面的脖颈,凉到被冻伤。聂用手压着她,湿润的下唇底下,他舔吻上去,瘙痒不断玩弄,散发的寒气快要将她整张脸冻结,仿佛落入黏腻的冰窖,刺骨却又挥之不去。
封青完全不敢动弹,此刻她才感觉是真的与蛇搏斗,怕是怕只要稍不留神,便落入蛇口,被吞噬干净。
喘息间隙,聂往封青脖颈中间吹了口气,手指死死扣住直到见血,封青瞬间感觉瞬间呼吸不上来,意识模糊。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勾勒出封青一抹红唇。
羞耻和对死亡的恐怖,交织成无法言说的痛感,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到她的鼻尖,加上脖子血液的流淌,封青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挖空,只是不断地流血。
“小师父,还记得十年前,为了平定灾害,你和那位长老从一众孤魂野鬼中,将我选中,进献给血蚷蛇吗。”
“记得记得!”封青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以,我这才过来救你,瞧,蛇我都杀死了。”
“是啊。”聂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蛇后来教唆小男孩,将长老诱骗到寺庙中。虐杀了二十天,可以说是惨无人绝。”
“活该!让他当初这般对待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在此祝贺您报仇雪恨!”
“慢着。”他将手指轻轻放在封青唇上。“故事还没有结束。”
“谁能想到,长老居然重生了。附身在了小男孩身上,最后你猜如何,活活反杀了血炬蛇,将它封印成了寺庙,每到夜间,放古火烧一遍,每到日间,放冥蚁蟌咬一遍,来来往往,重重复复,一年又一年。”
“蛇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了,就说出来事情,没想到,它居然也是受人指使的。”
封青猜到了些什么,心一凉,不再回答。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笑着,可额头上却是青筋暴起,如同交织的傀儡线,牵动着少年的身体。
“女长老先自小父母双亡,长老可怜她,便收她为养女为徒弟,照拂她教导她,望有朝一日能将她培养成未来长老,也算不辜负她父母的养育之恩。”
“可她为什么,要背叛长老?最终,还成为了宗门的新任长老?”
蔓延的恐惧使得空间静止,一切缘由都联系在了一起。封青终于知晓了,少年眼底下不符合年纪的沧桑。
“青儿,再唤我一声,阿郎。”
“往后黄泉路上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