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芝曼愣住,但很快与他对视,质问他:“扒别人信息让你感到很有趣吗。”
与此同时,外面的下课铃声响了。
杨芝曼和耿越一同看向广播。
耿越漫不经心,一手撑着自己的脸,很是懒散,道:“当然有趣啊,你老公一本正经打分的时候也很让人激动的。”
“如果你单纯因为沈执给你打低分而报复,那你做错了,你大可去找他,他一定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杨芝曼义正言辞道。
“找了能有什么用,高分低分都无所谓。”
“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外面传来学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杨芝曼眼睛不眨地观察着耿越的一举一动,发现他突然直起身,又跑到门口,行为和姿势都很怪异。
还慌张扭头问杨芝曼:“你把我爸喊过来了?”
“没有。”杨芝曼反应很快,随机应变。
她看到耿越正用刀尖划着指肚,血有规律地往下滴,仿佛不是在划自己。
耿越精神忽然变得亢奋,又跑到窗台,把窗帘划拦,看着人群走动,随后大声说:“你骗我啊,你过来看看,楼下全是我爸我妈的脸。”
说着,耿越就要过来拉杨芝曼。
杨芝曼躲了一下,耿越便恼了,胸膛起伏着,想拿刀冲过来。
杨芝曼找准时机,一脚把耿越踹倒在地。刀顺势掉下,杨芝曼眼疾手快拿走。
这时,门被打开了。
沈执和几位老师过来,分工明确地处理自己的事,沈执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有脱下来,胸口的笔不知怎么歪了。
杨芝曼刚刚是怕的,握着刀的手发抖,看见沈执那一秒,她就放松下来,走过去拉着沈执的衣角,泪快要留下来,说:“你来的好慢。”
刀哐当落地。
沈执双手抚上杨芝曼的肩膀,几乎要用所有的力气捏伤她,又腾出一只手,整理杨芝曼的碎发,用温柔的语气说:“对不起……别怕,没事了。”
杨芝曼只是点点头,额头因为沈执的动作犯痒,又知道有外人在,她很快就松开了。
随后几位老师把耿越带走又报了警,又礼貌询问杨芝曼有没有事,而杨芝曼也客气说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心有余悸的她还是决定跟着去做笔录,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沈执当然也跟在一旁。
这次耿越的家长来得很快,几人到警局没多久,耿越的父母便驱车赶来。
当时杨芝曼正坐在椅子上,看到一位个子不算很高,手上的银表闪闪发光的男人,以及身后跟着小跑的女人。
长相还没看清楚,男人的巴掌就扇到耿越脸上,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瞬间充血。杨芝曼心脏跟着缩紧,一旁的沈执握紧了她的手。
仅仅一个动作和身后女人默然的神色,杨芝曼便知道耿越过激的缘由之一。
而男人过于礼貌的对杨芝曼道歉,对自己的儿子完全不是一个嘴脸,话没说完就从公文包拿出一沓现金,说会赔偿,如果不够还会再加。
杨芝曼脾气本来一点就燃,但因为场合有限制,她忍下想谩骂的心,心平气和地道:“受伤害的不是我,我现在只要耿越给沈执道歉,以及你们赔偿摔坏倪许荷的助听器。”
“好好好,怎么都行。”男人立马点头,喊了一声发呆的耿越,“耿越,过来道歉!”
杨芝曼皱着眉看男人的动作,又将眼神移向握着拳头的耿越。
耿越老老实实对沈执鞠躬道歉:“对不起,老师。”
沈执嗯了一声,对耿越的家长说:“多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吧。”
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接近下午,一堆人才出来,耿越的导员虽决定让他退学,但还是心里放不下,一直在和他的父母沟通。
杨芝曼坐在车上认为耿越可怜又可恨。刚刚几位老师商讨,她才知道,耿越的亲生母亲早就离开人世,他在家里根本不受待见,早些时候也喜欢做坏事引起家里人的注意,现在直接是自暴自弃,实在无法帮助。老师能帮他一时,但他自己不看重自己,那他人再努力也是无法补救,希望他能认清现实吧。
这也不由得想起沈执,杨芝曼望向开车的沈司机。
他们两家从杨芝曼记事起住在一起,沈执的父母一直散养式教育,吃饭、学习、生活,可以说沈执都是一个人。
杨家和沈家没有利益冲突时,杨芝曼不止一次听到沈爸在院子里告诉沈执一定要对杨芝曼好一点。甚至有一次,沈爸当着杨芝曼的面说:“芝曼,有什么事就找沈执,他一定能帮到你。”
沈执当时的表情或许麻木不仁,亦或是不懂父母把利益牵扯到自己,但他还是会点头同意。他就算考的成绩很高,去到出名的高校,似乎都不如帮杨芝曼做一件小事更重要。
于耿越不同的是,沈执总是有自己的打算,他一面向利益妥协,一面为自己铺后路。即便俩家之后闹了矛盾,他也会想得很长久周全,不会改变杨芝曼的态度,留给杨芝曼充足的面子,直到高中毕业离开。
这样一想,杨芝曼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但又无法控制。她看到早已是大人,比之前更有魄力和耐心的沈执,很想问问沈执和自己结婚是不是也在和自己的父母赌气较劲。
这场婚姻又会走多久?
“要回家吗,你饿不饿?”沈执停了车,问正在发癔症的杨芝曼。
而杨芝曼说:“你在高铁口把我放下来吧,我去找一下倪许荷。”
刚刚杨芝曼当场就发了信息给倪许荷,问她要助听器的配件,倪许荷直接把链接发了过来。
倪许荷说自己的配件在听力中心有备份,有钱的话可以直接预约。
沈执当然不懂杨芝曼突然又因为什么生气或不满,好一会儿才说:“在哪,我送你过去吧。”
“算了。”杨芝曼拒绝。
“怎么了?”沈执问。
杨芝曼说不上来的难受,她无法开口说“你是不是想离婚了”,又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硬撑没有任何结果。
善于逃避的杨芝曼停顿片刻,自认为妥善处理了自己的感情问题,对沈执说:“看你现在毛毯都不想帮我盖,大概你早就烦我了吧。”
沈执这次没有迅速回复他,因为绿灯亮了。
他只是毫无波澜地说了句:“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我现在怎么问,难道你会告诉我你最近犯毛病的原因吗?”杨芝曼对待熟悉的人总是毫无保留的表现自己,说话直接了当。
车内安静到能听到沈司机和杨乘客的呼吸声。
杨芝曼再也无法承受沈执的沉默,她说:“你让我下车吧。”
这次沈执把车停下了,杨芝曼利落下车,又听到沈执问:“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杨芝曼心脏猛缩,认为沈执太虚假,讨厌自己还要装作关心,麻木到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像流水线上的任意一件商品,无论是哪位顾客都可以售卖。
杨芝曼扬长而去,气到手发麻,脑袋胀着疼。
但手上却用软件搜索“熟悉的人突然变得冷漠是怎么回事?”
杨芝曼走到地铁口,没有下去,躲在看不到沈执的地方,平缓自己的心情。
她克制自己不去想,转移注意力,发信息给倪许荷,推荐她要不要来自己的动物殡葬馆上班,说一会儿见面详谈。
杨芝曼坐高铁到倪许荷住的小区花了十来分钟,看着窗户将近挨着一起的一栋栋矮楼,她叹了一口气。
而倪许荷站在小区门口,笑着对杨芝曼招手。
“我带你去路边摊,你介意吗?”倪许荷打手语的动作很慢。
杨芝曼点点头。
接近黄昏,周围的人大多都忙了一天下班,带着买的饭菜,和旁边的人说笑一起到家。
倪许荷带杨芝曼去了一家烧烤摊,告诉杨芝曼自己请客。烧烤没上来,杨芝曼已经听她道了很多次谢。
“我什么都不会,真的可以去你店里吗。”倪许荷看起来酒量不错,把啤酒当水喝,对于杨芝曼给的工作机会也很积极。
“当然可以去,我的店面想要扩大,到时候你可以帮我照顾店里的流浪动物,他们都很乖,有些专业的知识,我也会专门教你。”杨芝曼来时情绪不佳,给了多少酒就喝了多少。
这几天她们聊了很多,杨芝曼知道倪许荷被蛋糕店辞职后就没有工作,恰好她想把店面重新装修一下,店里很缺人手。
“你和沈执一起开的店吗。”倪许荷问。
“不是。”杨芝曼摆头,又哼了一声,“我和他不熟,他可是爱当老师的人。”
倪许荷笑了,一手撑在桌子上,看着杨芝曼,似乎是觉得她说话有趣,怎么有夫妻不熟的。
“看起来你们很恩爱。”倪许荷什么都不知道,认为他们在闹别扭。
但杨芝曼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和沈执结婚这么久,真的有恩爱过没?
杨芝曼并不想欺骗这个双眼发亮的女孩,对她解释:“我们结婚不是因为我们相爱了。”
倪许荷发出一声“唔”。
又碰了碰杨芝曼的手,“你喜欢他吗?”
杨芝曼看着她的手势,几乎以看不到的动作点了点头。
倪许荷又问:“那他喜欢你吗?”
杨芝曼没再点头,嘴巴和手一起动:“我不知道……”
倪许荷看起来很着急,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很大,跺了跺脚,然后指着自己的嘴巴,然后又虚空指着杨芝曼的嘴巴。
“那你们沟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