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规模战役战略规划，选这门课的人很少，因为如果不想挂科，必须零失误。
零容错率的课程放在哪都不受待见，哪怕授课老师是退役下来的经验丰富的准将。
“你选课前，是不是都不调研的？”
坐在教室里，沈既明看了一圈所有人，问林昭。
总共才十二个人，十一个都是二年级指挥系的，只有林昭一个刚入学一天的新生。
“…我乐意！”
关世老师在上课前最后一秒钟踏进教室，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林昭身上停留了片刻：“十二个，比去年还多了一个，不错。”
林昭抿了下嘴，好像就是多了个她。
老准将身上并没有太多实战留下的雷厉风行之感，反而动作缓慢像个树懒，浑身散发着退休惬意的气息。
他说了一大堆，简而言之就是，这门课没有团队合作，全是个人决策。
每个选课学生都会获得一学期的推演终端权限，如果输入的决策参数导致战役失败，那就直接不及格。
听起来很刺激，实际上很无聊。
至少沈既明是这么认为的。
推演终究是假的，实际情况是他做出什么决定，那敌方也一定会有所变动。
这门课听起来只要学会套公式就行？
退了算了。
他开始走神，身旁的林昭时不时盯着关世看，也不像在听的样子。
“以前见过？”他随口一问。
“好像是。”林昭也随口一答。
回过神来，林昭开始认真听课。
第一节课是讲联盟自形成以来经历过的战争历史，这些东西在其他必修课上也听过，所以走神的不在少数。
但她却一边记笔记一边翻推演终端，把每一个提过的战役都标记了一下。
“这门课最好的部分，应该就是能用推演系统吧？”课后沈既明百无聊赖，“你还要上这个课？”
“当然。”
“关世老师经过的败仗可比胜仗多。”
“失败的复盘可比赢了之后的总结要客观得多。”
沈既明眉头微动，说得也是。
胜者的书写总是带着对自己无意识的美化，对胜利崇尚得多了，大家也都没什么耐心听败者说话了。
“你接下来不会还有课吧？”
林昭泄了口气：“今天一天就能把学校走遍摸透。”
“祝你好运，把你课表发我一份。”
走读就一点不好，校园太大，每个课间都要亡命奔袭，尤其是在还不太了解的情况下。
林昭跑了一天，连饭也是草草糊弄一下，回到宿舍，人直接栽在了床上。
入学比别人都晚，但碰巧赶上了一个单人间，没有人打扰她的躺尸时刻。
可只是歇了一会，她又爬起来。
第一次正经上学，虽然累，但她从没有那么密集地接触那么多的新鲜事物。
这种感觉，还不赖。
这学期要补原属于第一学期的课，补课归补课，可所有人都有基础，她得迅速把这个差距补上才能跟上进度。
好在她擅长熬夜。
大概到四点，林昭才简单冲洗上床睡觉。
转天有她心心念念的机甲基本操作必修课，她的野路子终于有救了。
这门课是给第一学期选课冲突的学生提供的备选，选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人。
“先来领一下机甲。”授课老师第一句话就把林昭干懵了。
旁边人知道这是在和林昭说，便暗戳戳地推她出去：“快过去，白捡的机甲不要白不要，我们上学期在别的课上领过了。”
“…上课还送机甲？”
“咱学校阔啊，有好多送机甲的活动。”
林昭懵懵懂懂地走到老师跟前，看他拉出一个移动小车，里面放着七八个挂坠，都是性能很好的空间折叠器。
“这三个是轻型机甲。”老师拨出三个，推到林昭面前。
“…谢谢。”
还没怎么挑，老师就塞给她两个：“这俩适合你，A级的，机动很快，爆发力比较强。”
林昭：？
“看了你的比赛，除了机甲不太正规，行动还是不错的。”
“…嗯。”
老师说完小话，开始正式上课：“我是李夜，精神力是SS，有些同学上学期也上过我的课，就不多介绍了。咱们这节课比较特殊，大家已经有一些机甲操作基础了，所以我们压缩一下课程内容，留时间做点别的有意思的。”
林昭还在好奇，但别人脸色已经变了。
李夜还是从正常课程大纲开始，只是讲的速度快了些，除非非常需要规范的地方他才细讲。
但他讲理论内容实在太像古早机器人，不仅没感情，声音还小，毫无激情。
直到后半节课，他让十几个学生复习巩固一下刚刚的知识，他自己出门去了。
“完蛋了。”
林昭旁边的学生破罐子破摔了。
“怎么了？”
“李夜是实战狂魔，他无论上什么课都要拉人去对抗。”学生看林昭确实不懂，好心给她解释，也顺便认识一下，“我是穆千帆，等到二年级想选单兵系。你呢？”
“机甲工程吧。”
林昭还是不懂，为什么这几个人好像都不想参与实战：“实战，不好吗？”
“有机会对抗当然是好事，但是…”穆千帆警惕地看向门口，以防李夜突然回来，“但是他这人从不会借模拟室，都是直接用机甲硬碰硬，而且还喜欢借星兽当教具。”
“让一年级的打星兽啊？”
“对啊，所以总出事，李夜也总被扣工资。但是罚完也不改，来年还这样。”
“…很有个性的老师。”
“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师，都多多少少脾气比较硬。”穆千帆也认命了，谁叫他自己想学单兵呢，以后还得遇上李夜。
他观察了一下林昭，没看出来担心，只是淡淡地接受了：“你脸上这是…？”
林昭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摸到自己右脸才想起来：“昨天被埃莉诺老师揍的。”
穆千帆也在那课上，当时看她俩对战，没觉得那么严重：“你要不去治疗室照照？”
“照什么？”
“照伤啊？你不会不知道吧？”穆千帆声音渐弱，因为李夜进来了，“下课带你去。”
“复习得差不多了，和我去训练场。”李夜简洁明了，又转身出去。
林昭觉得西尧军校的训练场比联赛的那个还要大，也许是因为还要容纳星兽的原因。
李夜直接把银河水母放了出来，训练场半空中仿佛飘着三道半透明的液态星河。
“这就算是这节课的小考成绩吧，不难，只要把它们重新捉住就行了。”
学生们面如死灰，纷纷进了机甲。
穆千帆给林昭传了消息——一会儿合作？银河水母缠人得很，还有腐蚀性，咱俩速战速决用激光索把它们绑了。
林昭回了个“好”，就直接冲了上去。
黏糊糊的东西最忌大力冲撞，所以她提前抽出了量子切割线，翻身越过移动没那么迅速的水母。
还有人切出了电磁束网，直接打击水母。
银河水母平时移动缓慢，一旦触须带动身体主体向前推进，这瞬间的位移又会很大，同时还释放出有毒的胶质。
“全部后撤！”
穆千帆提醒其他同学，可离得近也不了解星兽的人的机甲已经触碰到了一点胶质，跑不了了。
李夜站在训练场最边缘的位置，即便有些危险也没进机甲，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也不会出手相帮。
毕竟机甲腐蚀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更关注其他学生的有效动作。
他没给学生反应时间，基本就是靠学生自己的知识储备和应变能力。
就说被黏住的那个，做法常规，也不算错，只是刚好用在了错误的对象上。
真正有用的，是以柔克刚，像林昭和穆千帆那样。
林昭看似跑了一段无意义的路线，实则用切割线围出了一个不明显的牢笼，即便银河水母反应过来想逃跑，也没有多大的余地可动。
穆千帆又在林昭收紧切割线的同时放出激光索，成功套住两只水母。
接下来就没那么好看了。
学生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水母的排出物，还额外搭进去几架机甲。
李夜这才出手。
“你们知道，为什么机甲会作为联盟军队的主要武器之一吗？”
“因为人的精神力和机器的契合是联盟科技史上…”
“没让你背课文！”
穆千帆答道：“因为机械的灵敏度很难超越真正的生物，即便是那些昂贵的仿生机器人。而用人的精神力操作机械，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人的主动性，同时辅以机械的攻击性。”
“是这个道理。”李夜的表情难得没那么疲倦，“所以啊，机甲上的高自动性武器，近战时候慎用。”
等把三只水母收回，李夜提早下了课，直接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这课…挺好的。”林昭默默评价道。
“这是初级水平，等到了期中时候再说吧。先去治疗室，你脸上这伤光照半小时就能好。”
“…我一会还有课，算了，这也没事，过两天就好。”
“那今天呢，还有什么时候有空？”
“…我每天都满课。”
“…你也不容易。”穆千帆跟着长叹一声，“那晚上再说吧，下午还有一节体能必修。”
林昭翻了翻课表，找下节课的教室位置。
穆千帆欲走还留，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这学期，要不要组队上课，顺便提前修完两门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