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余青崖和莱克瑟躲得快，这才没被砸到，如果真是闪避不及时，他俩就要被天花板切成两半了。
这死法说出去都没人信。
“什么情况？沈既明！”
莱克瑟边躲边叫沈既明。
他第一次遇见训练室的墙壁能自己根据目标情况变换攻击的。
从前怎么没听过西尧军校有这种设备？
可沈既明正拼命拦住林昭，没空管他。
“你想找我算账，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为什么去我家！”
林昭盯着余青崖，怒声质问，拔出了随身带的匕首，手臂却被沈既明扣住。
“你先冷静点，白天人多眼杂…”
“我不在乎！”
林昭像无骨一样诡异地摆脱了沈既明，毫不犹豫地拿刀顺势一划。
不远处的余青崖被训练室逼得走投无路，甚至进了机甲。
“她疯了吗，真想杀了我？在学校里？？”
可才稳定连接，余青崖却忽然觉得机甲内空间越来越小。
机甲在挤压内部？！
原本还算宽敞的一人空间转眼消失，余青崖的腿部已经接触到了原本不会碰到的冰冷机身。
他当机立断，用随身携带的迷你光刃切断出口跳了出来。
今天是见鬼了吗？
这可是他用了两年的机甲？
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天花板和墙体也不动了，机甲也没有继续扭曲变形。
那个不认识的学生把林昭打晕了。
沈既明拿外套简单擦了擦手侧被划破的伤口，不浅，但他现在没功夫管这个。
在林昭挥刀的一瞬间，穆千帆就从后面给了林昭一记手刀。
“你和苏漠把她先送回去吧，别引起别人注意。”沈既明只嘱咐了一句，又回头看这屋里的惨状——
内部金属结构严重变形，完全是另一种构造了。
“与其不断遮掩，不如现在就告诉我们实情，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们几个人也修复不了。”莱克瑟看沈既明的反应，明显不是正常变化。
而林昭那句“剁了他”才是罪魁祸首。
“还有我的机甲，到底怎么回事？”余青崖捏着自己的骨头，刚刚他以为要死在自己的机甲里了。
“托你们的福，我也是刚发现。”
沈既明默默发了些消息，把带血的衣服握在手上遮住了伤处。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余青崖回过神来，这几个西尧的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可只有沈既明没那么惊讶。
“有没有人在乎一下，如果有人看到这里，我们该怎么解释？”程无咎忽然开口。
实话实话？
他们都无从说起。
如果全都推给林昭，那她又会怎么样？
训练室的门又打开。
余青崖正处于一种应激状态，心都漏跳了一拍：“你们西尧的训练室随便一个人都能进是吗？就没点权限限制？”
“我有权限，而且这东西是可以转让的。”
进来的人连沈既明都没想到——凯西。
只她一个人，平时维恩学长和她形影不离，今天却没来。
“我刚刚看到林昭匆匆往这边赶，怕有什么事，就多留心了一下，果然…”凯西颇为感叹地环视周围，“你们几个人再加上承宇，最快能用多久复原？”
“…什么意思？你们几个不打算给个解释，就轻飘飘揭过去了？”
“那我帮林昭解释一下吧，也得让你挨打挨得明白。”
凯西调出一段很短的视频，直接在原地投放——
是一个小孩子的胳膊，但覆盖大片紫红色瘀血。
视频前几秒还算正常，但紧接着有血凭空溢出皮肤，源源不断。
“你们也知道林昭家乡的那颗星球，并不是一个很适合生存的地方。很多年前有垃圾污染了那里的环境，很多当地人都死在了那场灾难，尤其是成年人，只活下来一百多个小孩子。但他们也只能以视频里这种状态活着，而且身体很脆弱，只能生活在地下。”
“…我扫描了，没人啊…”余青崖似乎隐隐知道凯西想要说什么，但仍在拼命回想那日他的一切所见。
“林昭挣钱买了很多防护材料，在地下建了一个防空洞和医院的结合体。防护材料也有军事上的隐身效果。”凯西声音很温柔，可看向余青崖的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可是这些东西只是起到屏蔽恶劣环境的作用，那些小孩子还是活不到成年。”
“那是什么病？没有治愈方法吗？”莱克瑟问，他见过被未知生物感染而流血而亡的人，但整个发病速度很快，不像视频里的那种情况。
“目前还不能，算是绝症。”凯西言简意赅，“而且这种病需要防范的东西很多，很多人觉得磁暴只会对能量或者电子器械产生影响，但超过一定范围，也会对得了那病的人产生影响。”
余青崖脸色不太好。
全球扫描这个功能是会影响等离子体的浓度的。
但他离开得很快，后续有没有新的大型磁暴，他也不知道。
“至于林昭生气的原因…那几天有二十多个孩子以这种方式去世了。其实这件事也不好做责任划分，那些孩子本来就活不成，林昭也知道，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你的光临，加快了他们的死亡。”
凯西说得阴阳怪气，边说边给这间变形得乱七八糟的训练室建了个模。
“林昭在那里长大，也是个病人。我不太希望病人的隐私用于满足有些人的好奇心。”她独独看向余青崖，“我没指望外校的人也能保护我校的学生。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林昭不像我们，她没了那个家，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别把人逼得太紧。至于其他，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如果还想再招惹，那我也不拦着。”
凯西不等有人说话，就给所有人传了一份房间修复方案：“各位高材生努努力，等一会承宇过来，三个小时修复成原状应该问题不大。我先去看看林昭。”
“凯西学姐。”
沈既明追到门口。
“具体的，等有空的时候再说。”凯西先一步开口，她扫了眼沈既明的伤口，说道，“有些事一味隐瞒解决不了问题，我能理解你的好意，但林昭未必。”
“可是林昭这种情况在联盟…”
“我知道，无论怎样，听听她怎么说吧。”
凯西冲他礼貌笑了笑。
她径直去了林昭宿舍，待到人醒过来。
穆千帆下手力度有点重，林昭醒来时，觉得脖子动不了了。
她看着熟悉的视角，目光落在了床边那人。
“…凯西…学姐？”
她很少和维恩学长的女朋友有来往的。
何况是今天这种情况。
“喝点水。”凯西主动说道，“是罗南拜托我来的。”
林昭立刻坐了起来，神情不自然地看着她。
“你别怪他多事，他也是犹豫了很久才找到的我，说让我有机会就照应一下。”凯西解释，“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他和我说了一些你那边的事，所以我的想法是尽力平息，至于保密，我暂时把它排在了平安之后，希望没给你带来其他困扰。”
“你是从什么时候…”
“刚开学没几天，罗南才和我说的，我也那时候才知道，这些年他竟然是在你家那里当医生。”
“…”林昭不语，只是无意识抓了抓自己的衣服。
凯西继续道：“今天的事…其实我是猜的，我只是听罗南说，他那边有了些意外，他怕你和自己为难，让我多照看一点，结果没想到发展到现在这样。”
“没什么想不到的。”林昭淡淡的，说话不带情绪，“我当时就不该来那个联赛，不冒头，就没人知道我，也就不会连累家里。”
“可是你挣到的钱全都买了药和设备，他们的生活就没那么难过了。今天是意外，但我也不是让你原谅余青崖，或者其他人。”
林昭抬头，眼神有些木然。
“这里的人…”凯西顿了顿，又苍白一笑，“生活在没什么困难的环境里，尤其是现在这个年龄段，吃的最大的苦可能就是老师的打。他们很难觉得自己的正常行为和生活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说好听点是天真，难听点，其实就是自大，目中无人。”
她看林昭不说话，她又继续道：“像余青崖，开着飞行器满世界乱转，用掉大把能源只为了开心，这就是他的日常。而沈既明…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行为方式——追求最大程度的平衡。你别看他们性格如何如何，又或是能力怎样，人本质就是那样的，没有坏心思，但做的全是烂事。”
“…我理解，但我不想接受。”林昭手指紧紧地搓着衣角。
“不接受就不接受。”凯西声音放缓，“虽然我和你还不太熟，但是我觉得，我和罗南的想法是一样的，先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哦对了，罗南还说，希望你在外面待着就尽量少回去，把挣的钱也花到自己身上，别总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林昭的胸口越发堵得慌。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在了衣服上，打湿了一块。
好陌生的东西。
林昭从前遇到什么都不会哭。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罗南好像还是发现了。
她出来打工很多年，永远都在打钱回去。
但也很少回家。
她和罗南说，不如省下路费，还能用这点时间多干点活。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不想回去。
家里只有死亡的味道。
所有人都有可能说着话就在你面前突然爆血而亡。
那是金钱和药品的无底洞，但她从不觉得那是拖累。
她只想逃离那个可怕的氛围。
她把所有人都丢给了罗南哥去管。
但罗南知道了。
林昭缓缓抬起头，豆大的泪珠忽然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苏漠和穆千帆趴在门外听着动静。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凯西学姐和林昭混熟了，只是太好奇了。
前半段什么也听不到，后面突然听到一段放声大哭。
“…她没事吧？”穆千帆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失态的哭声了，他又十分不擅长应对这个。
“你说呢？”苏漠没好气道，什么时候见过林昭有这么外放的情绪？
“女生哭完是不是就好了？”
“想得美！如果是我，我绝交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