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份爱 “早恋吗？”
候场的间隙里，明绮低着头，视线还停留在剧本上。
不过这部分她早就翻来覆去研读并背诵过好几遍，无论剧情到台词都烂熟于心。
只是左右闲着无所事事，她不再看两遍也没其他更好的选择。
鞠承恩不知何时又凑着脑袋过来，他瞥一眼明绮手里标记的花花绿绿的台词A4纸，谨慎地问：“在忙么姐？”
明绮放下手里的东西，“不忙的。”
小孩儿最近摸透了明绮来者不拒的温柔脾气，愈发自来熟地围在她身边打转。
“不忙的话来聊聊天？”
鞠承恩支棱着脑袋，向往又好奇地打听新鲜事，“你们之前在组里等着无聊的时候都做什么啊？”
因着初出茅庐小师弟的疑惑，明绮开始回想她曾经待过的几个氛围特别好的组，闲暇时间基本都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游戏和逗趣。
哪怕到现在剧播完好久，大家平日里各自有工作要忙，但偶尔圈内盛会相遇，后台再碰面打招呼，都还像许久不见的家人一样温馨。
不过玩很欢乐的那些组，共性无一例外是都有至少一个很欢脱的喜剧人带着。
而在他们之中，明绮一直算比较正经的。
她性格属于清淡如水的温柔挂，好处是身边人几乎都能照顾到，但不够活泼的缺点也很明显，所以充当的都是被动带飞的角色。
而浮花这一整个组里，相对而言就只有鞠承恩活泼一点，但他又是个有和前辈搭话恐惧症的胆小新人。
所以极大概率，他们这几个月里都会将严肃贯彻到底。
听了明绮的答案，充满新鲜感的大学生眼睛顿亮了几分，“玩游戏吗？这个我擅长啊。”
小伙子转念又一想，“只是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太少了。”
他眼神滴溜溜地在片场扫，攒局心热切，打算先从简单的入手，“不然我问问锡林哥？”
“好的”，明绮指了下另一个方向，主动包揽了鞠承恩潜意识的逃避选项，“那我去邀请一下季老师。”
邀请比料想中顺利，两人都是刚一张口，对方就表示答应。
至此游戏四人组成型。
他们几个围坐一周的场面若说起来确实不像要玩游戏，倒不如说正襟危坐开剧本围读大会反而更贴切。
不过好歹大家都给面子地坐好了，明绮主动打破冷场局面，她征求意见的问题下意识给到娱乐项目丰富的大学生：
“我们玩什么？”
剩下两个人目光跟着挪动到鞠承恩身上，顿时，似有两股强烈气场将他笼罩。
鞠承恩夹着尾巴生怕出错，收敛起和明绮私下相处的跳跃，有点乖乖地建议：“我有你没有可以吗？”
季昼和邵锡林不像经常参与群体桌游娱乐局的，鞠承恩怕他们不知道规则，因而解释详细了一点：
“譬如轮到我，我说一件我经历过的事，在场其他人经历过同样的就算你们逃脱一次惩罚，没有任何人有相同经历的就是发言方输。”
这游戏的输赢很好认定，而且也能借着游戏快速拉近大伙距离，几轮娱乐下来彼此的了解程度很快就能提升。
属于兼具趣味性和破冰度的玩法。
只是没彩头的话没有意思，但针对输者要如何惩罚，鞠承恩也不敢轻易冒犯，于是卡在这上面犯了难。
大家互相熟悉度欠缺，惩罚定的太过分让胜负欲都集中在输赢上就丧失了互相了解破冰的最初目的，但定的太轻没有竞争斗志又显得没有氛围感。
明绮略一思忖后试探着提议，“最后综合统计，输的人做十个深蹲怎么样？或者明天请剩下的三个人喝果汁？”
十个深蹲对男生根本不耗费体力，也在明绮的接受度里。
只是她觉得带果汁也不错。
三杯果汁没有多少钱，况且她觉得就像学生时代和好朋友分享小零食一样，给组里人带点小东西也是拉近彼此关系的有效手段。
“我觉得可以诶！”
果然，鞠承恩最先响应，“可是深蹲和带果汁我都想要怎么办？”
明绮忍笑，“那你多输几次。”
鞠承恩争强好胜的心态燃起来了，“那我还是要好好玩的！”
明绮征求意见的视线歪向另外两个人。
邵锡林：“没问题。”
季昼：“可以。”
-
游戏正式开始，石头剪刀布后一轮的顺序分别是：鞠承恩，季昼，邵锡林，明绮。
鞠承恩摩拳擦掌扫视一圈先开口：“我有在上戏表演系上过课。”
其他人还没说话，明绮先被鞠承恩的开场方式震惊到了。
游戏不是这么玩的喂！
虽然他说的也是经历，但不能太精确到自我专属，不然每一轮都计另外三人输，游戏再玩都不会分的出胜负。
尽管这个专属中也囊括了她的经历。
明绮内心感慨一下小男生上来就用这样的例子做开场，张口却还是好脾气。
她斟酌建议方式前又再三考虑措辞，“会不会太精确了啊。”
明绮看一下季昼，他和正确答案就差一个专业的距离，又是下一个发言者，于是很自然地拿他举例。
“等下季老师说他有在上戏导演系上过课，我们全员阵亡。”
明绮说是这么说，倒没有真干预鞠承恩发言的意思，只是在开始阶段和大家探讨未来发言的方向问题。
随着季昼和邵锡林表示认输，明绮是成为本轮唯一幸免者。
下一个轮到季昼，他没沿用明绮提出的能够让所有人惩罚的方式，但提出的经历依旧围绕着上学转。
季昼：“我有在惠顿念过书。”
惠顿国际高中，季昼和明绮共同的母校。
季昼说的这条不算秘密，他出道时是高三毕业的暑假，但处女作的拍摄却在高中时期，大众对他少时经历难免关注，何况他百科里也有提。
惠顿一年学费几十万，完全对标英国王室的培养路径，可以说能就读这所高中就是家庭非富即贵的天然筛选背调。
也正因如此，季昼更坐实了粉丝口中他娱乐圈少爷的身份。
只是明绮的就学记录中隐去了惠顿这条，只从上戏阶段开始做为介绍。
鞠承恩和邵锡林又一人给自己计了一票，而明绮同样没有动作。
连着两轮都逃脱惩罚的明绮成了四人小组里显眼包般的存在。
鞠承恩大嗓门吃惊地问：“所以小绮姐高中竟然也是惠顿的吗？”
“和昼哥中学校友？”
稍微停顿了下，他又意识到，“那你岂不是，也是富家千金吗？”
明绮的高中经历没公开过，主要在这个圈子里不想让人顺着她的姓氏摸到她和家里的关系。
不过她的履历倒也没有那么保密。
她只是没刻意提过，实际不少和她关系不错的人都知道。
明绮伸出食指往嘴巴前比划了个“嘘”的手势，“这件事没在我的履历上公开过，还请大家帮我保密呀。”
鞠承恩立刻夸张地做了个嘴拉锁链的动作，“放心，绝不外传！”
邵锡林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季昼，才朝着明绮矜持地点了下头。
三个人的目光顺次落到邵锡林的身上，他率先打破上学的刻板模式，一举将话题拖到成人级。
他神色冷淡，话题却惊人，“我有亲过人。”
邵锡林慢悠悠地拖着调子，目光顺次划过季昼和明绮之后，才想起什么似的扔出最重磅的补充，“伸舌头的那种。”
“……”
原本因剧集内部吻戏逃脱一劫的两人，又直接水灵灵地被排除在了邵锡林的经历深度之外。
而明绮则是感觉互联网上某些死去的热搜又重新转动回来开始攻击她。
这话题没的说，她和季昼一人给自己加了一票。
旁边哭唧唧的鞠承恩同样，但他输了也兴奋，尤其看到另外两个人的一致动作，又感觉被安慰到了一点点。
最后轮到明绮。
她不想说个太小众的让大家都没参与感的经历，但她也不确定到底有几个人经历相同。
明绮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季昼是可以免于被罚的。
“我被老师罚过跑步。”
话音刚落，鞠承恩瞬间感慨，“小绮姐你也太善良了吧！”
明绮四周瞧了一圈，没有一个人给自己记输的票。
她还挺惊讶地问：“你们都有吗？”
“当然啊”，鞠承恩如数家珍，“被罚跑步，打扫卫生，写检讨，念检讨，请家长……”
“反正你能想象到的，我都被罚过。”
分享完自己的故事，鞠承恩又开始问，“不过小绮姐你竟然被罚跑过圈吗？”
明绮：“很稀奇吗？”
“还挺稀奇的。”
“毕竟你看起来就像学生时代的乖乖女，老师手心里的香饽饽，绝对不可能犯什么错的那种。”
说到这他又问：“所以你当时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叛逆大事，早恋吗？”
听到这个词，明绮忽地窒了半息，“怎么会想到这个。”
“不然还能有什么啊。”
鞠承恩一头雾水，“你看起来还挺像是一没忍住外界诱惑被哪个男生追到，又因为太过校园风云焦点刚谈就被老师抓了的典型人物。”
鞠承恩一通脑补的小故事编完，还不忘拿胳膊肘轻轻撞一下季昼的小臂。
他眼睛星亮地拉认同者寻找存在感，“你说是不，哥？”
“要我说”，季昼终于在有人给他递话时轻开尊口，“不像。”
鞠承恩：“啊？”
于是，明绮被罚跑圈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发表起了独道见解。
他直视明绮，眸色略深，“明老师更像是那种——”
“绝不早恋的好学生。”
……
最后一轮没能抓到一个人，所以明绮自己计一票。
四个人一圈游戏下来，每个人正好输掉两轮达成平局，无人受罚，皆大欢喜。
-
恰逢场景搭建完毕，明绮先去练习走位，临时组成的游戏局暂告一段落。
季昼目光摹着明绮的背影，思绪又缓缓扯回从前，那个明绮印象或许已经不深的夏天。
一个阳光微暖的午后，他照例趴在桌上睡午觉，耳边是明绮同桌在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同桌问她的可谓当时班级上不少男同学共同的心声，“每天那么多围着你身边转的，没有一个想接触下试试的嘛。”
女生嬉皮笑脸的：“我看数学课代表就蛮好的，清爽的高个子，长相斯文成绩好人也温柔，嘘寒问暖不要太贴心哦。”
夏日午后的一点燥渐蔓上季昼心头。
他依然维持脑袋枕着小臂的姿势，从外观看没人知道他醒着，于是他在眼前屏蔽光束的一方小黑暗里小心地竖着耳朵。
明绮回答的很坦然：“没有想法诶。”
同桌问：“他吗，还是都？”
“都。”
“为什么啊”，对方对于安利失败明显遗憾，“没看的上的？”
三两秒的静默，明绮窸窣软音轻敲假寐者心房，同样是淡淡的残酷宣判：
“我们才高中呢，早恋不好的。”
明绮这话说的一本正经的认真，同桌却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忽地伸出一根食指戳了下明绮的梨涡位置，由衷赞叹，“好乖。”
小女生间的打闹仍未停歇，另一道清朗的男声加入对话，“明绮。”
前排嬉笑忽停，明绮缓缓抬眸：“……啊？”
数学课代表就站在明绮课桌外侧，手里还拎着个奶茶袋子，忐忑的声线中又莫名听得出一点坚定的味道来：
“校门口新开的那家奶茶，我中午去排的，听说你们女孩子都爱喝。”
隔着一条过道，另一侧有男孩子嬉皮笑脸地哄闹，“专门给明绮的啊，学神？”
男生腼腆地莞尔一笑以示默认。
和表白没两边差的局面，哄闹和暧昧在教室中交织弥漫，然而名义上又只是奶茶。
明绮那会儿很怕得罪人，总想照顾到所有人的自尊心。
她正犹疑如何不伤人地拒绝，没注意后排人不知何时抬了脑袋。
季昼眼皮还没完全睁开，背还弓在课桌上，唯独额头扬起，立体度极高的脸庞偏了个折角，露出他一颗浅痣点缀的高挺鼻梁。
“明绮。”他喊她。
被叫到名字，明绮下意识回头，“嗯？”
季昼懒洋洋的嗓音吞着字音，连多余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吵。”
“……”
明明这个人一场觉从中午睡到下午，上课睡到下课，还睡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不过他这么一打断，明绮刚好有了个天然的借口，“都别围在这里了。”
她摆了摆手，请大家回座位，其中就包括数学课代表本人。
“会影响别的同学休息。”
一场借机殷勤又悄无声息地偃旗息鼓。
明绮刚好脾气地送走数学课代表，一瞥眼季昼又趴下陷入了睡眠。
他慵懒地摊在桌台，徒留个后脑勺在外面。
因而明绮看不到，男生环绕的双臂下面，是得逞后微微挑动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