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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01 绿色的汪洋与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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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要讲得有趣才会有人听,在这方面我并不专业,受制于精神状况,我下面要讲的故事多显得虚浮,但我并不想添枝加叶,所以会尽最大努力将这件事叙述清楚。

    我还是从二零二四年夏天开始说起,当时我在苏黎世看到雷诺阿的一幅作品。

    在作品面前驻足之时,我想起用一条河流结束生命的奶奶。于是我给爸爸发消息,告诉他我正站在《小艾琳》这幅画前。

    爸爸很快回复,跟我讲他昨天做的梦,他梦到在天堂的奶奶,很不安地问我是不是她过得不太好。

    我安慰他说这是因为你太想奶奶。

    一分钟之后,他发过来一张照片,上面同样是一幅小女孩的画像,那是奶奶送给我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在她送出礼物没多久,便自愿踏入门前绿色的河水中。

    回去奔丧那天,我们一路无言。下过雨水的柏油路如同打翻后的黑色墨水,爸爸将车停到一边,趴在方向盘上好久没有抬起头。

    我用灰色的天际以及湿溟的地面记录那一天,初夏潮热的气味成为那天记忆的索引。

    我的奶奶于二零一七年四月底自杀身亡,在葬礼上,我见到李殊河,他是爷爷无血缘关系的儿子。

    他一身黑色得体的西装,跪在灵堂前时,透明眼镜后湿润的睫毛根部好像淋过雨的幽暗森林。

    那里阴冷潮湿,雨雾濛濛。

    他眼神微动,察觉到我打量的目光,转头望过来时,我看见他素白脸上的失神落魄,目光失焦成水面上破碎的倒影。

    我从旁人口中得知,他是爷爷的风流债,比我爸爸小近二十岁。

    奶奶在嫁给爷爷之前,曾经同别人结下婚约且育有一子,丈夫因病去世后,奶奶带着两岁的孩子改嫁给爷爷,婚后生下我的姑姑。

    爸爸某天通知我,我很可能会多出一个同我年龄相仿的叔叔。

    我对此感到困惑,爷爷这笔风流债是如何欠下的。

    我印象中的爷爷奶奶相敬如宾,曾被学校评为模范夫妻,在奶奶去世很长时间以后,我依然想不出她自杀的原因。

    她为人谦和,慈眉善目,生前曾在大学美术学院任职,退休以后回到乡下坚守素食主义。在奶奶上百幅作品中,我找不到关于她情绪失控的迹象。

    如果她崩溃的情绪能够在画作中显示,或许我们会早些时候发现她要自杀的计划,并且用尽所有方法阻止这个结局。

    姑姑在葬礼上哭晕两次,从外地赶回来的妈妈抱住她,眼中虽有不忍,但仍礼貌疏离地让无关人员离开。爸爸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地看向奶奶的遗照。

    参加葬礼的人明白这话在针对谁。

    李殊河眼镜片上冒出白色的水雾,他弯腰对在场的所有人鞠躬,并把一束花放在奶奶照片前。

    他清瘦的身影在小雨中飘晃,因为身体状况不好,我总感觉他就要化成淅沥的雨水,渗入脚下的土壤。

    奶奶去世后第十天,我和妈妈帮忙整理遗物时发现一本日记。

    上面详细罗列奶奶生前的每日生活轨迹,日记中透露出李殊河真正的身世,爷爷出轨是事实,但李殊河并非爷爷的私生子,我从她的字里行字,能感到她仍然对此介怀。

    我跟妈妈对视一眼后,她背过身去擦眼泪。

    爸爸在楼下清洗车子,水花冲到半空中,我在水花中看见透明状的烟火。远处麦田被风吹动,绿色的波浪带来麦穗甘甜的味道,我仿佛回到曾经躺在奶奶怀里的时候,她摊开书本,给我指上面的画作,向我介绍雷诺阿。

    那时,乡下院子外面存在一片广阔的绿色汪洋,波浪被风吹到我和奶奶身前,被清香的浪花扑满。

    我抱住奶奶的日记本,询问妈妈我可不可以暂存这本日记。

    我同奶奶生活时日不多,对她了解甚少,很想知道她平日的生活,在爷爷去世以后,她是怎样画出一幅幅的作品,对李殊河又抱有怎样的态度。

    妈妈和爸爸商量以后,再三叮嘱我要好好爱护,不要随意丢放。后来那本日记成为我的睡前读物。

    从奶奶的日记中,我逐渐看清楚李殊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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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美术馆回去的路上,我将打卡照片和奶奶那幅画发给另一个人。

    我在两个小时后收到他的回复,只有一句很简单的抱歉。

    我大致能猜到他辗转思考两个小时,想出大段文字,回复我时再删删减减,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他经常感到抱歉,而我从来不阻拦他的歉意。我们保持静默,等待时间缓慢从头发开始向下流动。

    等我跟他彻底融化成河水之后,我再去闻他身上湿冷的味道。

    我要他永远感到抱歉,又要他永远向我伸出手臂。

    回到家时是下午四点钟,窗帘并未拉开,阴暗的环境中只有起居室里露出些许亮光。

    我闻到弥漫在空气里的米酒气味,发酵过后的粮食香味掺杂酒精,我闻出这是产自家乡的酒。

    在米酒的清香中,有淡淡的香烟味道,裹着空调吹出的湿冷气息,我看见昏暗环境的李殊河。

    他曲起一条腿坐在地板上,两只手轻轻搭着膝盖,幕布的冷光打在他瘦削的脸上。

    他的眼镜片反光,听到动静后微微侧头,我再次看到他眼眶下过雨的幽暗森林。

    我感受到一股疼痛难忍却又满足的感觉。

    等他起身朝我走来,我们自然拥抱接吻。

    他喝了不少米酒,唇齿之间满是米酒清淡的甜味,不同于他身上的冰凉,他的嘴唇是热的,于是我感受到米酒仿佛要再次发酵,令人头晕。

    李殊河用手掌托住我的腰部,让我帮他摘掉眼镜。

    在帮他摘眼镜期间,他告诉我米酒是邻居下午送过来的,本想等我回来再拆封,但是看到我的消息以后心情沉入谷底。

    他又一次跟我说对不起。

    李殊河高度近视,眼睛被亮光刺激到后微微眯起眼睛,我跻身在那两道狭窄的山谷中,无法动弹,抬头看见上方两片一线天。

    我没有理会他说的对不起,问他能不能看清我的脸。他摇头,下一秒钟便失去稳重,亲吻变得急切,两道狭窄的光消失,他陷入黑暗。

    我仰头时看见幕布上的影像,是我们经常看的关于雷诺阿的作品解读,李殊河已经看到结尾部分,他把这种方式当成怀念。

    那些亮光犹如柔和的刀片,将地板切割成大小不一的方块。帘子背后的窗户没有关紧,傍晚的微风荡起纱窗,外面的风缠绕着我们,绿意盎然的夏风裹挟米酒味道充斥在我的体内,我想起曾经被风吹动的绿色汪洋以及麦子的清香,我就要溶于汪洋,失去所有的感知。

    李殊河大概有同样的想法,他眼睛蹭过的我身体的每处地方,都要留下一小片面积的水潭,森林中的雨水将我打湿,我感受到他体内悲郁的情绪。

    那是一种暴雨持续冲刷麦田的灾难。

    我目光颤抖着,瞥见床头的日记本,握紧李殊河手指的力度不禁加大,跟他说,要道歉的人应该再加上我。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敢告诉爸爸妈妈我和李殊河的事情。

    记忆中的绿色大海裂开缝隙,裸露黄土,一阵阵波浪卷起,日记本被吹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那里写有李殊河的名字。

    我真正认识李殊河是在二零二零年,那时我们尚未开启这段不清不白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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