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中午，闹钟响过几次都被周绯挣扎着按掉了，她猛地睁开眼，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从床上爬了起来。
最近晚上总是忍不住熬夜画稿，幸好昨天对方说不用着急，她先看了一眼手机，还没有消息，悄悄松了口气。
但周绯也怕贺临希等久，飞速地洗漱完成，然后用遮瑕狠狠压了压黑眼圈，又简单描了个淡妆，这么拾掇一下显得镜子里整个人精神多了。
思索片刻，给贺临希去了个电话，打算旁敲侧击地问问他家里有没有长辈在，昨天忘记问了。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她也伸手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沐浴在身上，照得人暖融融的，这不是没下雨嘛。
贺临希那边很安静，似乎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周绯把手机贴在耳边，伸了个懒腰，“你现在时间方便嘛？”
“嗯。”
“在等你来。”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好听的声音，周绯脑海里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对方板板正正坐着等自己的样子了，不禁有点心虚，果然应该早点起的。
“我想问问，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你家人中午休息呀？”她罕见地有些紧张，捏起睡衣一角在手里搓弄，看着窗外乱飞的麻雀，声音里也难得有一丝不同以往的拘谨。
“不会，我一个人住。”贺临希温声道。
“噢噢好，那我收拾一下，等会儿就到！”周绯摸了摸鼻子，心里暗道幸好幸好。
在衣柜里翻弄一通，她喜欢亮色的衣服，今天选了简单的黄色罩衫，上面绣着夸张的卡通动物，里面是件蕾丝吊带，搭配蓝色百褶短裙和运动鞋，丢弃祖传小黑拎了一个毛绒兔子斜挎包，头发扎成丸子，显得整个人活泼又灵动。
“哟，这是要去哪儿？”吴女士见她起床便敲门进来了，周馆长一大早就出去钓鱼，她切了点水果端在手里，饶是新鲜地看着自己姑娘。
“秘密。”周绯故作深沉地撩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刘海，眼底狡黠的笑意像在憋坏水儿的小狐狸。
“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她侧身的时候从果盘里顺了一块西瓜，清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
跟吴女士打完招呼，看了眼时间后便打车出门。
*
大概十二点左右，天气已经有点热起来，北城的天气就是这样，阳光是常有的，干燥而晴朗，只是一到中午就晒得很。贺临希收到了周绯的消息，对方迷路了，说是小区太大。他叫周绯站在原地别动，马上出门去接她。
【你家可真难找。】
周绯故意发了一个小狗委屈的表情。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应该去外面等你的。】
【附近有阴凉的地方吗，可以的话先避一避。】
贺临希拿起钥匙，有些懊恼，一连发过去几条，注意着手机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扶上门把。
只听门轴轻轻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接下来的一瞬却让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推开的门后站的是正举着花的周绯。
在男人的视线里，女生双手递过来一束漂亮的绿色洋桔梗，中间点缀着小铃兰，花瓣上还有细小的水珠，垂落的白色的丝带上因阳光照射泛出细腻的光泽，那张漂亮的小脸躲在后面，一双狐狸眼闪着碎光。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擅自做决定啦！”
她吐了吐舌头，轻轻踮脚，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两颗小虎牙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其实是在来的时候路过一家花店，周绯特意进去挑了这束，感觉很适合贺临希，她想着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毕竟是来别人家作客……而且周绯本来也是个很喜欢送朋友礼物的人，因为别人开心的时候她也会很开心。
“谢谢。”
贺临希接过花，睫毛轻颤，喉结滚动了两下，有些不知所措。
他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女生送的花。
“请进。”
但这应该只是礼貌地表示吧。
他控制住自己不去多想，给周绯拿了拖鞋，侧身将人迎进来。
男人今天穿得很居家，简单的白色短袖搭配灰色卫裤，头发乖顺，显得人减龄又清爽，因此褪去了几分冷淡，给人的感觉像只无害的大金毛。
周绯被帅到，不由得在心里暗想，果然脸才是最好的穿搭。
并且突然发觉，自己竟然突然有点好奇贺临希有没有谈女朋友，但是想到这里赶紧刹车了。
“打扰啦！”周绯把自己的鞋子整齐放好，进屋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家里看起来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空旷，但纵观客厅里面竟然满满一整面墙全是书，整齐的书架和冷色调的家具，标准的黑白灰配色，这一丝不苟的风格还真是和主人如出一辙。
反观她今天这一身简直成为了整个房子最跳跃的存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绯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贺临希，偷偷抿嘴一笑，像是误闯入别人领域的小猫，慵懒开口：
“那我们开始吧。”
“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问题？”
贺临希拿着记录的本子，恢复了往日认真淡漠的模样，最开始简单问了几个有关基础背景和工作实况的问题，都是点到为止，很有分寸。
后面就是一些比较深刻的看法问题，两人交谈得也比较轻松融洽，显得时间过得很快。
“把废弃物品变成具有艺术设计感的东西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兴趣。”
“那些不安的、创造的东西深深吸引着我，可能就是凭着这种感觉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吧。”
“我相信你的追问只是一个开始，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那些被称作垃圾的东西上的闪光点，不管是有关记忆的承载，还是有关社会的变迁，因为那是我们生活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周绯无意间被桌子上零散的玻璃瓶吸引，旁边还放着一些灯座零件和彩绘马克笔之类的东西，这些全是贺临希照着周绯的视频专门去美术用品店买的，因此十分齐全。
“这是你做的吗？”
贺临希认真思考着对方的话，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半成品上面，耳尖悄悄爬上一点绯红，慌乱解释道，
“做得很差。”
他是真的感觉自己手很笨，明明周绯的视频里看起来很容易，但其实真的做起来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平时都是直接给打扫的阿姨，上次想弄一下，结果做了好久。”男人露出有点挫败的表情。
“你这样弄可能会好看一点。”周绯征得贺临希同意之后，把瓶贴撕下，用丙烯马克笔画了一些简单的图案，色彩搭配十分鲜亮，普通的玻璃瓶一下子就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男人走过来学着周绯的样子，歪歪扭扭地照着对方的开始模仿，女生柔软温热的指尖覆上他的手背掌控着走势，温热的呼吸打在他颈侧，“像这样。”
“好。”贺临希开始怀疑自己的心跳声有没有被发现。
两人摆弄了一会儿，最终收获了几个别致的“花瓶”。周绯DIY完的倒是很有手作花瓶的样子，反看贺临希手下的那个，只能说这样一打扫家里又多了点新垃圾。
女生眼睛弯弯，别过身去故作镇定，嘴上还说着“很好啊”。
贺临希像是想到什么，把刚刚那束花醒好插进了周绯刚做的花瓶里，意外地很合适。
*
“外面竟然下小雨了。”周绯感觉屋里突然暗了下来，看窗外才发现玻璃上有细小的雨滴。
“本来还想约你吃晚饭的。”她有些小小的遗憾，打算收拾东西赶紧回家，不然等会雨下大她就完了，根本没带伞。
“你不介意的话，不如在我家吃。”贺临希看着女生，想了想开口提议。
“你竟然还会自己煮饭嘛？”周绯有点吃惊，因为这个家看起来不像会开火的样子，想了两秒回应道，“算了，感觉太麻烦你啦，我们改天再约也可以。”
“没事，你坐着等就好。”只见男人已经站在厨房里，转眼间就系上了围裙，熟练地准备食材，“有什么忌口的吗？”
“都可以。”周绯这下也不好再回绝，轻手轻脚地从背后靠近，看着对方赏心悦目的动作。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她低声道，“虽然我不会做饭，但可以帮你打下手。”
“嗯，不用。”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可靠。
于是周绯退回了客厅。
“那我可以看看你书架上的书吗？”她有些无聊，开口询问。
“可以的。”贺临希一边洗菜一边提高了音量。
周绯随便抽了一本，坐在沙发上简单地翻看，结果等待对方做饭的时候，不知道是沙发太暖还是心情太放松，总之她是不会承认书太催眠的，自己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贺临希叫了几声对方的名字没有回应，出来的时候才看到对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只见女生安稳恬静的睡颜，浓密的长睫，秀气的鼻尖，闭上眼睛后少了些平时的古灵精怪，不设防的样子反倒显得温柔，他轻轻抽出了手里的书，然后给周绯披上了毯子。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贺临希把菜保温好，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看那本书，过了大概三十分钟周绯就醒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竟然睡着了。”周绯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窗外，此时雨下得极大，冲刷着窗户玻璃，现在出去一定会被淋成落汤鸡，光看着鼻尖就仿佛已经能闻到潮湿的味道。
“可以吃饭了。”贺临希给她倒了一杯水来醒醒神。
周绯闻言起身，把小毛毯叠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感觉在贺临希身边总有一种特别安稳的魔力。
她兴致满满地去厨房，但待看到菜时依旧没忍住惊呼，“哇塞，你厨艺竟然这么好！”
桌面上摆着焦香酥脆的糖醋里脊和酸甜开胃的番茄虾球，白灼菜心看起来十分清爽解腻，还有一道鲜香的玉米竹笋汤，看起来全都十分诱人。
“全是我喜欢吃的。”周绯很喜欢带点甜味的菜，吴女士常说她是黑暗口味，不仅做饭废，嘴还挑。
贺临希轻笑，他猜对了，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对方的口味喜好。
平时都是一个人吃饭，冷清的厨房第一次出现两个人，虽然灯光依旧冷白，但因为周绯是个话痨，所以依旧有些温馨的意味。
她直接化身无情夸夸机，每尝一道菜就要赞不绝口，“咳咳，好吃。”
贺临希感觉心中有种被填得满满的感觉，还没等细想就被周绯可爱的样子逗得轻笑出声，开口提醒，“慢点吃。”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男人有些不自信地发出疑问，他平时一般吃食堂，偶尔做饭给自己吃，已经习惯了，感觉没什么特别的。
“当然啊，我嘴可挑了。”
“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在盲夸。”周绯信誓旦旦地保证，脸颊鼓鼓的，她是吃饭很香的那种人。
“明天你有安排吗？”
“暂时没有。”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养老院做义工？可能会拍点素材。”周绯想了想，选择发出邀约。
“可以的。”对方也很快答应。
暴雨倾盆，仿佛隔绝了这一方空间，并且雨势丝毫没有要变小的迹象，空气里都变得凉飕飕的。
但是已经有点晚了，不好再呆。
“不好意思，我看中午没有下雨的样子，又换了包，所以没带伞。”周绯心虚地戳戳手指，对方之前明明提醒自己来着。
“没事，我下次会记得再提醒你。”
贺临希拿了一件自己的休闲外套给周绯穿，还有初见时那把黑色的大伞。
“我送你回家。”
“谢谢。”
开车很快，因为下雨天路上人很少。
“那先借用一下你的伞啦！”
“谢谢你送我回家。”周绯打开车门后赶紧撑起伞，饶是如此她的小腿也被溅得全都是水。
“没关系，明天见。”这次是贺临希先开口。
“好！”她和男人挥手告别，小跑着回家。
等周绯回到房间擦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还穿着对方的外套。
贺临希的衣服也有股淡淡的柑橘调香气，她闻到的时候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和他身上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