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签订了合同的两天后,林镜就接到了安排工作的电话。电话是曲英凝打来的,具体的工作内容一个字没说,只让她在明天上午十点半到公司和她的搭档汇合,工作详情到时候会通知到她的。
林镜心下有点怅然,找到了工作能拿工资了固然是好,但这么快就要进入职场生活了她还是有点紧张。早起打卡一类的规定她倒不怕,唯二担心的问题一是加班,二是这个所谓的搭档,就目前来看,天河事务所正常人的比例实在不高,她真担心这个新同事和那对活宝面试官是一路货色。
第二天十点一刻,林镜准时出现在了世宏大厦一楼大厅。
虽然是工作日的上午,但大厅里面只有两个懒洋洋的前台,就连保安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门可罗雀的景象跟世宏大厦里面租住的商户有关。这座商务大楼有些年头了,地段也不属于非常繁华的路段,所以租金不算高。因此,里面入驻的要么就是些营业时间有点黑白颠倒的娱乐场所,比如私人影厅和密室工作室;要么是些要死不活的事务所,包括但不限于律师事务所和咨询公司,天河事务所也属于其中之一。所以世宏大厦坐电梯不存在早高峰,不过在中下午,电梯门口的队伍会和早上八点四十的CBD区大厦一样从电梯口一直排到大厦进门的安检处。
这也给了林镜一点安慰,她乐意把不用排队等电梯当成是一个好兆头。
虽然不用排队,但此刻三部电梯都不在一楼,所以说到底还是得等一会的。
林镜一边等着,一边看手机上今天的星座运势。只见“星探”app上赫然写着金牛座近期事业运和财富运极佳,贵人缘旺盛,适合推进行业合作或签订关键协议,长期努力可能获得高层认可,甚至升职加薪。一边看着,林镜一边感叹苦尽甘来,漫长的投递期的结束大概也是自己水逆期的结束,接下来就是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了。
可能是事业运和财运的光辉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林镜忽略了在末尾的“人际关系”栏里面“近期可能会卷入争端”的字眼。由于从来没有正经的参与工作过,林镜对自己的工作需求不甚清楚,她一直觉得只要钱到位了自己什么都能接受,但实际上在工作中,人际关系和工作内容也是很重要的,这两点,她在未来会有很深刻的体会。
不多时电梯就到一楼了。
林镜不紧不慢地走进电梯,她按下13楼的按钮,顺便也按了关门键。在电梯门正要关上时,一只手卡进了门缝里。
猝不及防,林镜被吓了一跳。电梯门再次弹开,进来了一个男人,身型瘦高,面容英俊。乍一看是个相貌足以当电视明星的俊帅男人,只可惜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道疤痕,并不长,但十分明显,以至于要是有人见到他,第一印象不会是他的眉眼而是那道伤疤。一身披披挂挂的黑衣黑裤十分飘逸,颇有点杉本耀嗣秀场模特的韵味,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邪气和阴鹜,让人看了心生惧意。
林镜赶紧低下头做出一副玩手机玩得天昏地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网瘾少女样,以避免和男人对视。她最怕这种高大又看着不怎么正派的男人了,看这家伙的架势,她感觉这人倒回到中学时候就是街头巷尾对落单的文弱少男和柔弱少女下暴的小混混,现在这眉梢眼角的气质看着也像是从牢里面放出来没两年的。
进电梯后,男人没有按数字,任由电梯关门上行。林镜心一沉,整个13就天河事务所一家公司,她现在只能祈祷他是来委托的客户而不是来上班的员工,如果真的是员工,也千万别是自己那个尚未谋面的搭档。要是跟这种人一队,她真不知道自己会被派上什么工作,她觉得,除了仇杀,没有任何工作配得上这等气质的人。
“你也是到13楼?”男人说话了,林镜此时恨不能马上变成一粒灰尘飘出电梯。
她努力控制表情,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点了点头。
男人也笑了,陈冕过去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笑起来比板着脸还没亲和力,今天她算是见到了。
“你是新招的员工吧。”男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只自投罗网的傻狍子。
林镜有点不爽,但考虑到未来的职场氛围以及眼前这家伙自己大概率惹不起,她还是选择了咽下这口气,老老实实地答道:“是。”
“你看起来没什么道行。”这下林镜更不爽了,她真是有点生气了,她确实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新人,但老员工也不能随便鄙视她啊,之前两个面试官怪是怪了点,但好歹也是尊重她的,怎么这男人一来就人格侮辱呢?
然而没等到她想出回击的话,电梯门就开了,男人迈着长腿走出了电梯,她也只能憋屈地跟着也出了电梯。
透过公司的玻璃门,林镜看见曲英凝坐在大厅的皮沙发上一边闷头啃煎饼,一边聚精会神看手机。她还是和那天一样,盘髻佩钗,一袭古装。林镜正纠结是发消息提醒曲英凝她到了还是直接喊一声时,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曲英凝放下了煎饼和手机,起身开门把他们迎了进来。
一看见他俩,曲英凝就笑了。
“哟,真是太巧了,你俩一起到了。”一听这话,林镜的心凉了半截,她现在肯定这个男人是她的搭档了。
男人没接她的话,冷冷地站在一边,看起来什么也不打算说。曲英凝倒也不生气,回头拿起茶几上的煎饼和手机,用下巴指了指走廊示意他们跟她进去。
这次他们没去上次的办公室,而是进入了无数间被磨砂玻璃隔开的会议室中的一间。会议室的布置很不常规,没有摆放一般常用的木质大长桌和办公椅,只有一些简约的铁艺桌椅,林镜甚至觉得这间屋子有点像补习机构的教室,她敢说自己绝对在以前的补习班见过同款的白板、幕布和投影仪。
煎饼和手机被曲英凝放在了会议室中的一张方桌上,她拉开了椅子坐下,让林镜和男人坐在自己两边,男人看着是个刺头,但却也老实照做了,不过坐下后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看起来一副迫不得已又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林镜觉得如果这时候他们三个面前一人放台笔记本电脑他们就像是几个绝望地被分成一个论文小组的大学生了。
“我简单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员工,林镜。”曲英凝介绍林镜的语气像是介绍什么学界泰斗。
“嗨。”林镜摆摆手打招呼,笑得十分勉强,她已经快被这个氛围尴尬到下一秒会夺门而逃了。
“这是巫纥,你们以后就是搭档了。”曲英凝指了指面前的男人,林镜察觉她语气平淡滞涩,毫无平时的轻快,她怀疑这俩之间要么生疏得要命,要么过去有些龃龉,现在为了公司事务勉强放下了。
“我又多了一个领导?”巫纥没有搭理林镜,直勾勾地盯着曲英凝,那眼神像是笼中困兽才会有的。
“不,你们是平级关系,都归陈冕管。”曲英凝神色如常,丝毫没觉得这种目光是一种冒犯。林镜心里不由得有点佩服,要她被人这么盯着,她准觉得接下来那个人会狠狠地在她脖子上咬一口,再把扯下的皮肉嚼碎了吞下去。
“哈!几个月不见,她倒是高升了!”这话里话外没一点恭喜的意思,反倒充满了讽刺和嫌恶。
“唉,怎么每次提到陈冕你就炸毛呢?”林镜第一次看到曲英凝这么无奈的表情,不过除了这句兼具感慨和抱怨的话外,她就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了,一日之计在于晨,她打算进入正题,开始讲工作了。
“林镜,麻烦你一下了。我等下要用幻灯片,帮我关一下灯可以吗?”
林镜连忙起身去按开关,而曲英凝则转身走到会议室最前端的电脑桌前去调幻灯片了。
幻灯片的开头是一则新闻报道。那是一起医院事故,说是事故,其实事件的严重和可怕程度却完全不能用事故两个字简单概括。
“亚莫拉东扶裔医生手术中精神失常杀害协助护士医生以及接受手术的病人!”林镜几乎是在尖叫了,“这么恐怖的案件应该是警察或者精神病鉴定处管吧!怎么归我们管了!还有这跨国了吧!我们没有权限吧!“林镜不少嘛排斥查案或者外勤,但这样的案件,她只想求求来个理智在线、阳气旺盛的组织来控制局面。不管是哪国的,是科学届还是玄学届的,总之先来管管,这案子也太恐怖了,邪典电影里面都不带这样演的。
“哎呀,不要那么惊讶啦,既然这件案子能被我们讨论,那说明我们就是有权限和能力管它的,别看公司硬件装修有点旧,但我们公司实际上是非常先进和国际化的,跨国业务非常常见。”林镜觉得曲英凝的安抚怎么听怎么敷衍。
“我之前看过这个新闻,那医生在手术中拿着柳叶刀把身边几个护士和麻醉医生全杀了,然后一个人继续做手术。”巫纥这时仿佛也来了兴致,两眼放光地讲起了自己了解到的细节。
“这种情况下他还把手术做完了?他未免也太敬业了吧!”林镜很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个时候要吐槽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就行了,脱口而出未免显得太不着调了。
“那当然不可能,”虽然林镜觉得自己吐槽得不是时候,但看来巫纥好像有点吃这一套。想来也是,谁不喜欢自己讲故事的时候多一个“捧哏”式听众呢,“病人是被做了全麻的,所以身边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但等待他的并不是手术,而是被摘除所有内脏。”
林镜几乎要控制不住大叫出声了,她不想去细想当时的画面,但脑子里面却无法克制地浮现血肉模糊的、被刨开的腹腔,尚有余温甚至还在抽搐的内脏,还有站在手术台旁的,浑身是血、面无表情、如同被恶魔附身的医生。
“做完一切以后,他拿止血钳捅进了自己的眼睛,最后失血过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