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特训

    机场的喧嚣被关在厚重的玻璃门后,龙崎樱乃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独自站在陌生的接机大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微涩、隐约的草本植物清香,还有一种属于庞大古老土地的、沉甸甸的暖意。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攒动的人头里急切搜寻。终于,在略显陈旧的“国际到达”指示牌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入江弘一,她的外公,身姿依旧挺拔得不像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他穿着质地柔软的亚麻色唐装,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沉稳有力。

    脸上带着她从小就看惯的、温和却极有分量的笑容,眼神锐利如昔,穿透人群的缝隙,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樱乃!” 外公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外公!” 樱乃心头一热,所有离家的忐忑瞬间被冲散大半。她加快脚步,行李箱轮子在地面摩擦出急促的声响。

    入江弘一接过她的行李,动作轻巧得仿佛那巨大的箱子毫无重量。

    干燥温暖的大手在她肩头轻轻按了按,力道恰到好处。“路上辛苦了。走,回家,你外婆煲了汤,一直在等。”

    车子驶离机场高速,窗外的景象飞快变换。

    街边小店招牌上的方块字如同神秘的符咒,樱乃努力辨认,却只觉得眼花缭乱。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外公,”樱乃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初来乍到的拘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谢谢您让我来,我…我会努力学好中医的。”

    入江弘一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樱乃,中医不是靠‘努力’两个字就能学通的。它需要‘悟’,需要‘静’,需要把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打开,去感受天地间那股无形的‘气’。”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樱乃一眼,目光温和却仿佛能穿透她的心思,“当然,还有网球。你带球拍来了吧?”

    樱乃微微一怔,随即用力点头:“带了!” 网球是她从少女时代起就珍视的梦想,即使学业繁忙也从未真正放下。只是没想到,外公竟主动提起。

    “那就好。”入江弘一的目光重新投向车流,“在这里,它们会是一体的。”

    樱乃的心,因这模糊又充满暗示的话语,轻轻悬了起来。

    ---

    入江家的诊所坐落在一条老巷深处,白墙黛瓦,门楣上挂着古朴的木匾,上书“济世堂”三个苍劲有力的墨字。

    推开厚重的木门,浓郁而复杂的药香扑面而来,瞬间将樱乃包裹。

    那是一种沉郁的、带着泥土根茎气息的苦香,混合着干燥草木的微辛,深深沁入肺腑。药柜顶天立地,无数个小小的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

    樱乃的外婆,一位气质温婉沉静的老人,从里间迎出来,眼中满是慈爱,拉着樱乃的手细细端详,嘘寒问暖。

    短暂的温馨过后,外公没有给她太多适应的时间。

    “跟我来。”入江弘一示意樱乃放下行李,径直带她走向诊所深处一个安静的小房间。

    靠墙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深蓝色封皮的古籍。他抽出一本厚如砖块的书,封面上是四个极其厚重的方块字——《黄帝内经》。

    “从今天起,这是你的功课。”外公的声音平静无波,将书轻轻放在樱乃面前的木桌上。

    书页翻开,泛黄的纸张上竖排的繁体字密密麻麻,如同无数只深奥难懂的眼睛凝视着她。

    “素问·上古天真论,”外公指着开篇,“‘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抄写十遍,诵读数遍,直到能默背于心,更要理解其中‘气’的流转。”

    樱乃的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面,那些古老的文字冰冷而陌生,每一个笔画都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

    她抬头看向外公,眼神里带着全然的困惑:“外公,这…这和治病救人有什么关系?还有‘气’,看不见摸不着,到底是什么?”

    她曾在东京大学的现代医学课堂上接触过精密的仪器和解剖图谱,那些都是清晰可辨的实体。而这本古籍里玄奥的词汇——“阴阳”、“术数”、“恬淡虚无”——像一层浓雾,将她牢牢困住。

    入江弘一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先读,先背。百遍其义自见。身体的道理,有些时候,球场上反而比书桌旁更容易明白。”

    下午,当炽热的阳光稍稍西斜,巷子尽头那方被高墙围起来的简陋水泥地网球场,就成了樱乃的“第二课堂”。场地有些年头了,边角的水泥被磨得光滑发亮,球网也旧得微微松弛下垂。

    樱乃握着陪伴她多年的球拍,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找回在东京街头网球场练习时的熟悉手感。

    对面,外公入江弘一已经站定。他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白色运动服,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把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上了年头的木质老球拍,与周围现代化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随意地掂了掂那颗同样有些磨损的网球,动作轻松得像在把玩一件玉器。

    “来,樱乃,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外公的声音在空旷的球场里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回音。

    樱乃抛球,引拍,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个她自认为速度力量俱佳的发球。黄色小球带着风声直扑外公的反手位死角。

    外公的身体似乎只是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没有夸张的跨步,没有大幅度的引拍。他那把老旧的木拍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斜斜地、轻描淡写地向下一切。

    球拍触球的瞬间,发出一种极其沉闷而短促的“噗”声。

    那颗来势汹汹的网球,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富有弹性的墙上。

    它没有按照樱乃预想的角度和速度反弹,而是在空中诡异地失去了所有前冲的力道,变得又轻又飘,划出一道低矮得几乎贴地的弧线,晃晃悠悠、慢得令人心焦地,擦着球网最上端的白色胶带,落在了樱乃这边发球线之内。

    落点之浅,距离球网之近,让全力冲到后场准备接球的樱乃措手不及。

    她狼狈地紧急刹车,踉跄着冲前几步,球拍勉强够到球的下方,却只打出一个软弱无力的高球,直直送向外公头顶。

    外公甚至没有移动位置。他只是从容地抬起手臂,手腕再次轻轻一抖,依旧是那个看似毫无力量可言的切削动作。

    网球又一次被赋予了那种诡异的魔力,贴着网带,轻飘飘地落在樱乃另一侧的空当。

    “再来!”樱乃不服输地低喊,额角渗出汗珠,开始满场飞奔。

    她的脚步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每一次奋力击球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运动衫,黏在背上。

    然而,无论她打出怎样凶猛的正手抽击,怎样刁钻的反手斜线,甚至试图上网压迫,外公入江弘一始终如同脚下生根,稳稳地站在球场中央那片小小的区域内。

    他的移动范围小得惊人,每次应对,都只是看似随意地调整一下重心,那把老旧的木拍如同他手指的延伸,一次次轻描淡写地切削、推挡、卸力。

    网球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每一次都精准地落在樱乃奔跑路线的反方向,或者紧贴球网让她望球兴叹。

    樱乃感觉自己像一头陷入泥沼、徒劳挣扎的困兽,用尽全力挥出的每一拍,都打在了轻飘飘的棉花上。胸腔因为剧烈的喘息而灼痛,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

    又一次狼狈地扑救未果后,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沿着下巴滴落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蒸腾起微小的白气。挫败感和巨大的困惑几乎要将她淹没。

    “外公…”她抬起头,汗水让视线有些模糊,声音带着喘息和浓重的不解,“您教我的《黄帝内经》,那些阴阳、气血…还有您这…这根本不像网球的打法!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入江弘一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步走到网前,隔着那略显松弛的球网看着外孙女,眼神深邃,如同映照着千年古井的微光。

    午后的阳光将他花白的鬓角染上一层淡金。他拿起场边一瓶水,拧开递给樱乃,动作不疾不徐。

    樱乃接过水,急切地灌了几口,清凉的水流稍稍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却浇不灭心头的焦灼,她依旧固执地看着外公。

    入江弘一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蕴含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达。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而稳定,指腹和虎口处有着经年累月握持针具和球拍留下的薄茧。

    “樱乃,”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球场空旷的寂静,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打在樱乃的心上,“你看见的是球拍和银针的不同,看见的是奔跑与静坐的差异。但你还没看见‘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樱乃手中紧握的球拍,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诊所里那些泛黄的书卷和细长的银针。

    “银针入穴,调的是人体经络里奔流不息的气血,引导它们归于平衡,冲和调达。病痛自消。这是平衡。”他的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仿佛在捻动一枚无形的银针。

    “球拍击球,”他的视线落回球拍,“控的是球的速度、旋转、落点,更是在控制对手的节奏、呼吸、乃至心绪。让他有力无处使,让他自乱阵脚。这也是平衡。”

    他抬眼,目光如古井无波,却又似乎蕴含着无穷的智慧:“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球场如人身,失衡则乱,调和则胜。胜负之机,不在蛮力,而在能否窥见并掌握那流动的‘气’——无论是人体内的气血,还是球场上的节奏、对手的气息。”

    “平衡…节奏…气…” 樱乃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球拍的拍柄,木质的纹路硌着指腹。

    那些玄奥的词汇和眼前这令人沮丧的球局交织在一起,反而让她脑中更加混沌,如同塞满了理不清的线团。

    汗水再次顺着鬓角流下,带来一阵微痒。

    她望着外公平静的面容,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再问出什么,只觉得那本沉重的《黄帝内经》和这片简陋球场带来的压力,同时沉甸甸地压在了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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