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朗抱着余楸走进警察局,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在长椅上。她的脸已经红透了,耳根烧得发烫,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
“怎么,害羞了?”
“你才害羞呢!”余楸嘴硬,“我是热的!”
警察很快控制住了骗子,原朗三言两语讲清了事情经过。
值班的小警察虽然对他们见义勇为的行为表示赞许,但还是严肃警告:“下次不能擅自行动,既不能让自己受伤,也不能伤害别人。”说完,小心翼翼地瞥了原朗一眼。
这男人刚才那拧人胳膊的狠劲儿,一看就是练过的。
余楸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定注意!”
警察刚转身,原朗就又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余楸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怀里。
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紧紧抓着他的衣领,生怕自己掉下去。
太近了。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雨水的清冽。他的胸膛坚实温热,心跳声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沉稳有力。
余楸悄悄抬眼,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喉结上那一颗小小的痣。
要命,怎么连喉结都这么好看?
女娲捏他的时候一定中了五百万吧!
她不敢多看,低下头,假装研究他衬衫上的纽扣。
走出警局,余楸一眼就看见了那辆停在路边的红色法拉利,车身溅满了泥水,轮毂上还沾着几片草叶,脏得不像话。
原朗平时可是把这车当宝贝供着的,经常自己拎着水桶在院子里擦洗,连轮胎缝都要拿小刷子清理干净。
今天居然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开过来了?
余楸心里软软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原朗……”她小声开口。
“别说话。”
他打断她,又补了一句,“你重死了。”
“是你力气太小!”
原朗轻哼一声,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副驾驶,然后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
车内安静得只剩下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
余楸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瘸了。”原朗启动车子,语气不善,“就你那点小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
他侧头瞥她一眼:“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就跟我摆脸子,脾气渐长啊余楸。”
余楸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跟你学的。”
“我可没你这样的学生。”原朗冷笑,“脑子跟钢筋浇筑的一样,连个弯都懒得拐。”
“说你笨吧,你会用美人计;说你聪明吧,你非得告诉人家你录音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他一边开车一边数落,余楸觉得自己像被长辈管教的不听话的小朋友,撇撇嘴,没吭声。
原朗叨叨了半天,见她没反应,索性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她。
女孩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白衬衫被雨水浸透,隐约透出里面白色的内衣轮廓,衬得肌肤如雪。
他的目光一滞,迅速别过脸。
“你哑巴了?”
余楸却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慌乱,俏皮一笑:“你小子品味还不错,知道我是美人。”
“拉倒吧你,”原朗嗤笑,“三十六计要是有丑人计,那你就是丑人了。”
——但其实他想说的是,没生气就行。
车子重新启动,雨刷有节奏地摆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余楸才像蚊子哼哼似的挤出一句。
“谢谢。”
“吱——”
原朗猛地踩下刹车,转头看她。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余楸知道他故意的,但今天确实多亏了他,只好忍着羞耻,凑近他耳边大声吼道:“我说!”
“谢、谢、你!”
男人嘴角翘起,眼底漾开一抹得意:“总算说了句人话。”
余楸忍不住也笑了。
雨还在下,车内的气氛却莫名轻松起来。她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又暖又涨。
嘴硬的人偶尔心软一次,感觉也还不错。
*
原朗把车开进了自家小院。
男人打开车门,余楸下意识伸手去搂他的脖子,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这么想我抱你?”
余楸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一把收回手:“才没有!我就是把你当人形轮椅而已。”
原朗还是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进屋子,轻手轻脚地放在沙发上。
“吃了吗?”厨房传来他的声音。
“没呢。”
“老实等着。”
余楸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偷偷探头往厨房瞄。
原朗挽起衬衫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切菜的动作干净利落,修长的手指握着菜刀,骨节微微凸起,在灯光下格外好看。锅里水汽蒸腾,模糊了他的侧脸,却衬得整个人莫名温柔。
余楸缩回脑袋,心跳莫名加快。
不多时,两碗清汤面端上桌。细白的面条浸在琥珀色的汤里,上面漂着翠绿的葱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你居然会做饭?!”余楸满眼放光。
“本少爷——”
原朗突然卡壳,他现在对“少爷”这个词已经有点应激了,改口道,“小爷我会的可多了,真当我是和你一样的草包?”
余楸顾不上回嘴,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鲜!
汤底清澈却滋味十足,面条劲道爽滑。她埋头猛吃,最后连汤都喝了个干净,满足地叹了口气。
原朗默默收碗洗碗,然后转身上楼拿了药箱下来。
余楸看着他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自己好像,在被这个大少爷伺候?
白兔小姐和她的恶魔男仆!
这感觉太爽了,她忍不住笑出声。
“嘶——!”
膝盖传来刺痛,原朗用镊子夹着碘酒棉球按了上来。
“你不能轻点啊!”
“抱歉,手重。”他嘴上这么说,手上力道却默默减了几分。
余楸看他心情还好的样子,开口问:“原书记,跟你商量个事呗?”
“咱们整个反诈宣传活动怎么样?”
原朗停下动作看她:“你也这么想?”
“嗯哼,英雄所见略同。”
余楸继续道:“我想过了,村里人口多,每家出一个代表就行。每周两次,把我们村和周围村被骗的案例都收集一下,然后给大家普及。”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上当受骗了。”
“你倒是挺爱多管闲事。”原朗合上药箱。
余楸正要反驳,却听他接着说:“巧了。”
“本官也一样。”
“明天开会我会提这事,预计下周就可以开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直播,然后准备反诈班的教学。”扫顿了顿,“记得叫上林小樱。”
余楸乖乖地“哦”了一声,小心地拽住男人的衣角。
“原书记。”她语气很软。
“我能在你家待到晚上吗?”
“求你了~”
*
余楸盯上原朗家有几天了。
前几天她才听林书记说,这房子原来是村里首富的,前年人家搬到市里,听说有个京大的高材生要下乡,二话不说就把房子贡献出来了。
余楸不禁感叹,在乡下,读书人的身份还是太好用了。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反诈扫盲的决心。
原朗家的房子视野特别好,她第一次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发现了。
后院极开阔,可以看到整个湖和塘,还能望见远处村民的住家。
今晚,她打算来一次特别的直播。
晚上九点钟,余楸坐在后院的小马扎上,点开了直播。她的衣服还是脏兮兮的,膝盖上贴着原朗给她换的纱布。
屏幕亮起,弹幕立刻涌了进来。
【宝宝怎么下午没播?】
【这个点才播,还没休息吗?】
【主播腿怎么了?】
余楸对着镜头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大家,主播今天把腿摔了,所以不能带大家游湖了。”
“不过呢,今晚是一期特别节目——蟹塘电台。”
“其实就是想跟大家聊聊天,讲一讲我们村里养蟹人的故事。”
夜风拂过,带来湖面湿润的气息。
余楸的发丝被轻轻吹起,她随手拨到耳后:“哦对了,大家还没有看过我们村的全景吧?”
“准备好了吗?别眨眼哦。”
她反转镜头,整个晨阳村的夜景一览无遗。月光如水,洒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粼粼银光。远处的蟹塘像一块块不规则的镜子,倒映着点点星光。塘边的小屋亮着温暖的灯光,守夜的村民划着小船在塘上缓缓移动,只留下模糊的影子,宛如一幅水墨画。
【好美啊!】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乡下】
余楸没有立即说话,让观众静静欣赏这难得的乡村夜景。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我们村有个王大爷,六十岁,儿女都进城了,他一个人在乡里养蟹。”
“前几天,他被一个卖假饲料的骗子骗走了两千块钱,老人家不敢和儿女说,只来求我……”
她悠悠地讲述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讲到关键处,突然听见背后有声响。余楸回头一看,原朗一手拿着电脑,一手提着把小竹椅,大剌剌地放到她旁边坐下。
余楸不敢大声,只能用眼神试图把原朗吓回去,用口型问:“你来这干嘛!”
原朗挑了挑眉,同样用口型回:“监工。”
余楸翻了个白眼,只能忽视旁边的人,继续说道:“我当时跑得急,摔在警察局门口,那骗子举着拳头就要打我了。”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她故意在这里停下,悄悄转头看向原朗,却不想迎上他直视的目光。
男人一脸玩味,眼神好像在说:“我倒看看你会怎么说。”
哼!想让我夸你是吧,我才不如你愿呢!
余楸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我定睛一看,我们村的新书记挡在我面前,然后刷刷刷……”
“被骗子撂倒了。”
男人打字的动作停下,眯起眼睛盯着左边那个手舞足蹈的姑娘。
“我一看这不行啊,我不能让我们的新书记受难,于是我忍着疼倏地站起来,哐哐哐就是三拳打到骗子脸上,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然后他就被警察拖进局子里了。”
“我们书记啊,对我是千恩万谢,直夸我是女中豪杰!”
余楸一边讲一边偷瞄原朗的表情,看着男人的脸一点一点阴沉下去,心里偷乐。
夜渐深了,湖面上的雾气开始升腾。余楸又絮絮叨叨讲了很多,比如打算开反诈宣传班,打算直播教渔歌等等。
原朗突然起身回屋,余楸看着他的背影,能感受到明显的低气压。
真生气了啊...…她在心里嘀咕。
下播前,余楸跟大家道别,忽然瞅见一个弹幕:
【新书记真没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小声补了一句:“大家误会了,我的新书记,他,很厉害。”
“他懂得很多知识,有责任心,虽然不是那么吃苦耐劳,讲话也不中听,但是……”
余楸顿了顿,目光飘向屋内。
“他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
“所以大家不要说他啦。”
她双手拢成喇叭,像说悄悄话似的凑到手机跟前:“他年纪还小,脸皮又薄,要是看到的话会哭鼻子的。”
“那今天就这样啦,拜拜。”
她关掉直播,长舒一口气。夜风微凉,吹散了这一天的疲惫。
半敞的后门内,一道修长的身影靠在门框上。倾洒的月光映出男人微勾的嘴角。
“还算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