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你刚才是说...…”
“对不起?”
原朗眼神飘忽,一手摸着后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说说,做错什么了?”
“不该给你安排那么多工作,不该对你乱发脾气,不该推你。”
余楸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原朗一把扯住手腕。
“干嘛?”
“我都跟你道歉了诶,”男人语气娇嗔,“怎么不理我?”
余楸淡定地抽出自己的手:“我那天也说要跟你道歉,你不还是冷着张脸?”
原朗自知理亏,索性开始耍横:“我不管!我道歉了,你要原谅我!”
余楸定定地看着他:“那我问你几句话,你老老实实回答。”
“你说。”
“那幅画,是你画的吗?”
“不是。”
“你这几天一直看着我直播,是想道歉吗?”
“嗯。”
“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
这个问题让原朗结巴起来。他支吾半天,最后委屈巴巴地说。
“你骂我。”
余楸瞪大眼睛:“我刚才那句话有带半个脏字吗?”
“不是现在,”原朗的眼神愈发幽怨,“是你住我家的那天晚上。”
“你说梦话...…骂了我。”
“还有我家祖宗十八代。”
“整整十分钟。”
余楸猛地捂住嘴。她知道自己会说梦话,但没想到居然在梦里把原朗骂得这么狠!还偏偏被他听见了!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余楸先开口:“你平常怼我怼得还少吗?我不过说两句梦话你就这么较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那叫'两句'?你骂我'一辈子单身找不到老婆',说我'穿西装像卖保险的',还说我'连螃蟹都不敢抓算什么男人',你还说……”
余楸越听越离谱,赶紧喊停:“打住打住!那行吧,算我俩扯平了。我不要你道歉,你也别在我直播的时候打扰我了。”
“就这样,再见。”
她转身就走,靛蓝色的裙角在晚风中飞扬,纤细的背影渐渐融入暮色中。
原朗站在原地生闷气,一脚踢开路边的石子。
“原书记,”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把他吓了一跳。
林书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笑盈盈地问:“把余丫头惹生气啦?”
“是她脾气太大了。”
“诶,秋秋这丫头啊,乖得很,只是偶尔耍点小性子。”林书记拍拍他的肩,“原书记,女孩子家家的,要哄。”
哄?
原朗一愣,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问号——怎么哄?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哄他的份,哪有他哄别人的道理?
林书记见他一脸茫然,笑得更加意味深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只留下一句:“年轻人啊,慢慢琢磨吧。”
*
余楸站在蟹塘边,调整着直播设备,余光却瞥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懒洋洋地靠在柳树下。
她的手指一颤,差点没拿稳手机。
原朗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无袖背心,紧身的布料勾勒出肩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下身是黑色运动长裤,衬得腿又长又直。
他背着一把木吉他,整个人随意地倚着树干,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见余楸看过来,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是早就等着她发现。
不好,是美男计!
余楸猛地别过脸,耳根发烫,强装镇定地问:“你来干什么?”
原朗慢悠悠地走近,声音里带着点懒散的调调:“我来直播啊。”
“你疯了吧!你什么时候直播过?”
“作为村支书,当然要以身作则。”原朗一本正经地说着,手指轻轻拨了下吉他弦,“有义务给村里宣传。”
余楸:“……”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但还没等她再开口,原朗已经自顾自地调整好了镜头,冲她挑眉:“开播?”
余楸深吸一口气,心想算了,反正他爱出镜就出镜吧,大不了当他不存在。
她按下直播键。
——然后弹幕就炸了。
【卧槽!这个帅哥是谁?!】
【这不是上次镜头远处那个吗!近看更帅了!】
【啊啊啊肌肉!吉他!我死了!】
余楸还没来得及介绍,原朗已经笑眯眯地凑到镜头前,声音低沉悦耳:“大家好,我是晨阳村的村支书原朗,今天和余塘主一起直播,带大家看看我们村的蟹塘风光。”
【声音也这么好听!】
【村支书?!这么帅的村支书?!】
【求多讲话!求才艺展示!】
余楸清了清嗓子,努力把注意力拉回正题:“今天带大家看看我们蟹塘的日常管理……”
原朗在旁边适时地补充几句,语气轻松幽默,时不时还故意凑近镜头,引得弹幕一阵尖叫。
余楸忍无可忍,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狠狠踩了他一脚。
原朗吃痛,却笑得更加灿烂,甚至得寸进尺地提议:“要不要划船?我划,你讲。”
她本想拒绝,但弹幕已经疯狂刷起了【划船!划船!】,只好点头。
两人上了小船,原朗坐在船尾,修长的手臂握住船桨,肌肉随着划水的动作微微绷紧,在夕阳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余楸坐在船头,一边介绍蟹塘的生态,一边忍不住偷瞄他。
这人怎么连划船都像拍画报似的?!
微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余楸的声音轻柔,讲述着螃蟹的习性和养殖技巧,而原朗则安静地划着船,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弹幕已经嗑疯了:
【这氛围……我嗑到了!】
【村支书看塘主的眼神好温柔!】
【两人配一脸!】
余楸假装没看见,继续讲解,但耳尖却悄悄红了。
天色渐晚,夕阳染红了整片湖面。余楸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笑道:“今天最后,还是照样给大家唱一首渔歌。”
就在她唱到第二段时,一道低沉的吉他声缓缓加入。
余楸微微睁眼,看向原朗——
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眉眼专注而温柔。吉他的旋律并不复杂,却完美地契合了她的歌声,像是早已练习过千百遍。
渔歌的悠远,吉他的温柔,在暮色中交织,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余楸的心跳漏了一拍,但歌声未断,反而更加清亮。两人一个弹,一个唱,湖面倒映着他们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方小船。
直播间已经彻底疯狂: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合作!】
【渔歌+吉他!绝了!】
【两人对视了!我嗑的CP是真的!】
一曲终了,吉他声缓缓停下,余楸的尾音也消散在晚风中。
湖面归于寂静,只有微风轻拂。
两道目光触碰,男人的眼里尽是恣意和傲娇,仿佛在说“快夸我。”
余楸偏不如他愿,撇了撇嘴:“弹得真烂。”
原朗低笑一声,手指轻轻拨了下琴弦:“你唱得倒是不错。”
“废话,我专业的好吗?”
“那我也是专业的。”
“你专业什么?气人吗?”
“专业——哄你开心?”
余楸一噎,耳根瞬间烧了起来:“谁要你哄!”
随即手忙脚乱地关掉直播,心跳快得不像话。
原朗懒洋洋地靠在船边,吉他已经背回肩上,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笑得更加得意。
“怎么样,我直播效果不错吧?”
“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她卡壳了,总不能说“故意勾引观众”吧?
原朗却像是看透她的心思,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余楸,你是不是……”
“嫉妒了?”
“嫉你个大头鬼!”余楸抄起船桨就要打他。
男人大笑着躲开,小船摇晃,水花溅起,两人的笑声荡在湖面上,融进暮色里。
*
原朗靠在卧室的懒人沙发里,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上,划着手机屏幕。
微博热搜上,#渔歌与吉他#的词条已经冲到了前五,点进去几乎全是今天直播的截图——有余楸坐在船头唱歌的侧影,有他低头弹吉他的特写,还有两人并肩坐在小船上的双人照。
他的指尖停在一张照片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将整个画面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余楸穿着那套靛蓝色的渔家女装束,微微闭着眼,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歌声仿佛能透过照片流淌出来。而他坐在她身后,抱着吉他,目光没有看琴弦,而是落在她的背影上,眼神柔和得不像话。
这张照片,拍得意外的好。
原朗盯着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点击了保存。
小样儿,他稍微花点心思,不就麻溜的不生气了?
今天的观看人数直接翻了一倍,涨粉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评论区几乎被“求双人直播”刷屏。
看来双人直播效果确实不错。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不……以后都这么播?
想到这里,他划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温润带笑的男声:“又怎么了,原大少爷?”
“上次那个画儿,画得不错。”原朗懒洋洋地说道。
“能得到您的夸奖,我不胜荣幸。”
“别恶心我啊,收我那个限量版乐高的时候倒是手快得很。”
“公平交易,合情合理啊。”
原朗懒得跟他掰扯,直接切入主题:“那你再给我画一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促狭的笑声:“不是我说你小子,怎么对那个姑娘这么上心?确定不是喜欢人家?”
“滚一边儿去,我只是不想欠人情。”
“行行行,”对方拖长了音调,明显不信,“不过我最近档期很满啊,要不……”
“你到我书房里去挑,看上哪个拿走哪个。”
“那就谢谢少爷了。”
“别贫,你啥时候来?”
“一星期以后吧。”
“哎哟,真是太好了,有人陪我一起下乡了,让你之前幸灾乐祸,啊?”
“还不是拜你所赐!我爸快把我数落完了,说我不知道奉献国家只知道画画,我真搞不懂我一个学美术的能干什么。”
原朗乐不可支:“你可以给我画写真啊。”
“穿衣服不收费,露腹肌加点儿。”
“滚!”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原朗笑得肩膀直抖。
半晌,他拿起手机,点进那个备注是“会咬人的兔子”的聊天框,发了条微信:
【后天市里有学习活动,明天我们就过去,顺便看看下一批饲料】
消息发出去,他盯着屏幕等回复。
三分钟后,余楸回了一个字:【哦】
原朗:“……”
他又发:【我来接你,明早七点,别迟到啊】
余楸:【哦】
原朗气得牙痒痒,丢下手机,走到窗边,夜色已深,远处的蟹塘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拿起靠在墙边的吉他,随手拨了几下。
琴弦震颤,流淌出的旋律正是今天下午和着余楸渔歌的那段。
男人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自然而然地继续弹了下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余楸唱歌时的样子,仿佛又听见了她的声音,混合着吉他的旋律,在暮色中交织。
指尖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个温柔的尾音上。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见鬼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把吉他放到一旁,揉了揉太阳穴。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对,一定是这样。
他走到床边,一头栽进被子里,闭眼准备睡觉,然后满脑子都是余楸今天在船上瞪他的样子。
猛地坐起身,抓过手机,再次点开那个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只发了一句:【明天记得带身份证】
余楸:【哦】
原朗:【你再回一个哦试试?】
余楸:【哦】
原少爷22年吆五喝六的人生里,第一次体会到了窝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