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隐藏自己的情绪这件事,是上原音一出生就决定好的事。

    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曾经也是一个鲜活的人,被莫名其妙送到了这里变成一个孩子,不隐藏的话,就一定会被察觉吧。

    久而久之,她成了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听话,懂事,成绩好。

    除了在拥有同样经历的哥哥面前才会完全松懈下来,说着不符合年纪的话,做着不符合年纪的事。直到他的去世,这个世界上仿佛就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一样。

    上原音习惯了把自己藏起来。

    唯独柯南质问她的那次。

    他说:“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哥哥的离去,她很悲伤。

    但哥哥也说过,死亡或许并不代表结束,如果有可能,会因此回到原来的世界也说不定。

    这同样也是她所希望的。

    上原音第一次靠在柯南的后背放声大哭。

    后来和妈妈去了熟悉又陌生的中国。在那一抹红下,她流泪了,似乎在这片土地上,她能活的更加轻松自在。

    五年里,上原音认识了很多朋友,她不再克制自己,不再隐藏自己,成为了一个只属于这个世界的上原音。

    大一的时候,上原音被人告白,拒绝后仍不放弃,继而追了她三年。

    一直到现在也没答应。

    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曾经只出现在纸上,但又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着的人。

    他会笑,会闹,会受伤,会撒娇,会小孩子气。

    他是除了哥哥外能看见我的人。

    结束露营后,上原音请大家去吃了大餐。

    分别时的夕阳很浓。

    “我好不舍得你走啊,能不能多呆一段时间?”步美挽着她的手哭诉,“对了,你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办吗?这几天你都和我们呆在一起,不会耽误你吧?”

    上原音笑了笑,摇头:“没关系的,我已经处理好了。”

    只见一眼便能确认。

    我还喜欢着他。

    “真的吗?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嗯……没想好,不过我打算住下来了,你们有推荐的便宜点的房子吗?”

    众人震惊了一秒钟。

    “真的假的,就这么决定了?”

    “怎么这么突然,阿姨那边知道吗?”

    “太好啦,那我们是不是每天都可以见面了!”

    上原音:“嗯。”

    目送他们离开,身边只剩下柯南还没走。

    “怎么突然决定住下了。”

    他开口道。

    上原音回答:“怎么不能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吗?”

    柯南一手插兜,眼神看向别处,“这次回来没带多少行李吧,明显就是真的只呆几天的样子。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要办什么事。”

    他说完摆出贱兮兮的脸色。

    “你很想知道吗?”

    “还好,也不是很想知道。”

    “真的?”

    上原音一步一逼近,将比她高一头的柯南逼至道路边缘。

    这下轮到他慌了。

    “小心!”

    信号灯变为绿灯,人潮中,有人似乎推了她,一下撞到柯南怀里。

    他们贴的极近。

    嘈杂的环境下,他依旧听见了她微弱的声音。

    “我回来了。”

    “嗯。”

    *

    江彦侦探事务所楼下。

    上原音看着手机里地址反复核对,大概是忘了这里曾经是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旧址。

    一层的波罗咖啡厅依旧在营业。

    楼上的窗户半开,能隐约看见里面全新的装潢。

    光彦恰时走到窗边,招呼她上楼。

    曾经的事务所样子大变,墙地刷了新色,添了书架和两张办公桌,窗边的绿植盆栽长势旺盛。

    光彦介绍道:“很早之前毛利大叔就和英理阿姨搬出去住了,但又舍不得卖房,所以便宜租给我们做事务所了,好好打理一番就像新的一样不是吗!”

    “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柯南出门办案去了,没事的时候我会留下来接待其他访客。”

    光彦带她去到三楼,“我和柯南有时会在楼上的房间休息,水电气基本不怎么用得着,有你在的话,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了。”

    说着打开其中一间卧室,“房间我早就整理出来了,欢迎你随时入住。”

    而后光彦被一通电话叫走,留下上原音独自呆在房间里。

    手机铃在安静的环境里乍然响起。

    灰原:“怎么样,住的地方还满意吗?”

    上原音配合的拉长尾音:“满~意~你打的算盘我在中国都听见了。”

    “你为他们分担了房费,你也找到了最实惠的住所,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且啊,上半年这附近搬来的一个白富美对江户川有点意思,缠了他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放没放弃,我问他,他还嫌我多管闲事。”

    听得出来灰原没少为此努力。

    上原音连忙调侃:“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呢。”

    刚和灰原挂断电话,紧接着又传来几条信息。

    周贺:「什么时候回来?」

    周贺:「公司楼下新开了一家麻辣烫,我请你去吃啊。」

    周贺:「想你了(表情包)」

    他有白富美,我还有高富帅。

    扯平了。

    “江户川君,今天谢谢有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

    楼梯门开着,顺着声响,正好撞见柯南和一个黑长直女人回来,那女人极力往他身边凑,他不为所动却也不拒绝。

    “上原……你什么时候来的?”柯南下意识走开几步,与女人的距离拉开了。

    上原音露出端庄的笑容,“光彦带我来看住的地方,以后同处屋檐下,还要江户川先生多多关照。”

    女人左看右看,不知是看出什么来,打量了一番向她伸出手。

    “我是江户川君的朋友伊藤美和子,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

    她握住伊藤美和子的手,“是啊,托了青梅竹马的福才能找到比外面便宜很多的房价啊。”上原音说罢对着柯南一笑。

    这个笑很怀念,却又很危险。

    从前柯南办了两天两夜的案件没合眼,昏倒到课堂上,等醒来时就看见她站在那里,手里举着一剂针管,脸上浮现出的笑容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防止两个人继续对峙下去,柯南率先打发走伊藤美和子。

    没成想低估了她火上浇油的毛病。

    “江户川君,周末不要让我久等哦,随时联系~”

    光彦接完电话打开二楼事务所的门,正好看见保持着“和善”笑容的上原音和一脸无措的柯南。

    “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就好好招待阿音吧。”

    这下倒好,唯一一个救星也走了。

    柯南哭丧着脸解释:“上原,其实我们不是——”

    只见上原音头也不回的下楼。

    完了。

    她看了眼时间,然后回头道:“现在有空吗?”

    行李提前寄在了博士家,从搬运到回到事务所竟一切正常。

    柯南坚信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笑里藏刀的上原音。她说,他就会解释,但她不说,他又猜不中她的心思。

    于是实在忍不住,在她转身回房的一刻问出了口。

    “上原,你是不是生气了。”

    上原音:“?”

    “伊藤那家伙就住在附近,所以经常找我帮忙,还有她这人说话没有分寸但人不坏,你别和她计较......我们,我们只是普通关系。”

    他越说越坚定,把上原音看的表情呆滞。

    良久,她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生气?”

    “我只是想说.....我们......”

    “她看上你,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很优秀的人。而且——”她沉寂片刻,再次露出微笑,“我和你,不也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的关系吗?”

    他似乎忘了,尚未回应的告白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

    也许,她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也许,她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别人说出同样的话。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中便骤然刺痛,想说的话全部哽咽在喉咙里。

    他甚至做不到挽留。

    因为,自己才是推开她的那个人。

    柯南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嘴里的话竟觉得酸涩发苦:“是啊,你说得对。没什么事的话你就早点休息吧,我还有案子要看。”

    不知道是不是上原音的错觉。

    她总觉得柯南失落了。

    是因为她说自己不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她拢共也没说几句话啊。

    上原音仍在门前凝望着他离去的路。

    喜欢的男人身边有别的女人,心里怎么可能会好受?但转念一想,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就更难受了。

    真亏他能意识得到。

    雀跃的情绪却在此刻徒然升起。

    *

    上原音买了水果和零嘴,叩响了挂着毛利门牌的门。

    “阿音来了!快进来坐,怎么还带东西了,这么客气呢。”程瑜围着围裙,想要接过东西才发现手里拿着锅铲,“哎哟忘了,你先坐,我先把菜炒了,咱们边吃边聊哈。”

    一进门,一个三岁大的女娃娃屁颠屁颠跑过来,声音甜甜的。

    “(中文)姐姐好!”

    上原音蹲下来,“(中文)你好,你的普通话很标准呢。”

    “(中文)爸爸教我的!”

    上原音给她点了个赞,随后站到厨房门口说:“你这家庭主夫当的不错嘛,孩子都这么大了。”

    “那当然。”

    “兰姐姐不在吗?”

    “家里的食材快用完了,她出去买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话刚说完,门锁便扭动着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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