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寰三年,春。

    满城素缟,入目皆白。太子萧玄阖薨后一月有余,寰帝大怆,卧病不起,文德殿的晨钟再未鸣过一声。

    今日,天光微亮,首辅大臣携众臣于寰帝所居福宁殿外跪成一片,祈愿圣体安康为辅,恳求皇帝再立新储为主。

    “圣上!太子已故,请皇上从三位亲王中择选贤良入主东宫,以稳民心社稷!”

    首辅大臣高呼,众臣齐声附议。

    福宁殿却静默异常,过了许久,大门敞开,无人踏出殿外,只一青黑歙砚飞出,直砸首辅额间。

    歙砚染血坠地,年近半百的老臣扶上额角,却无力控制血液从指尖淌出,一滴滴砸落青砖。

    须臾,一手握浮沉的太监由殿中走出,尖声道:“圣上口谕,常爱卿身体不适,不论政事,已请太医为常爱卿救治,常卿谢恩吧。”

    常首辅昂起一张染红的脸,仍是声嘶力竭的劝诫:“古往今来多少纷争皆因储君不定,圣上仍有三子,择选其一为储,才可安定民心,亦不致兄弟阋墙。”

    那太监闻言,只对大殿门外的守卫使了一个眼色便再次回殿,紧接着大门紧闭,两个侍卫快步上前,口中假借为首辅治病之名将人强拖下去。

    众臣眼见跪地磕头敲不开福宁殿的大门,乌泱泱地议论一番后散去。

    又过几日,晨钟仍未鸣,青砖上的血迹却已干涸。圣上无心立储之事不胫而走,民间官场议论纷纷。

    礼部主礼仪典制,太子刚薨逝,而今东宫无主,礼部尚书每日只得与同僚协调礼制、拟揍折子忙碌不停,至晚饭时才归。

    这日尚书窦寅才归,直至饭厅,便见家里老小已在饭桌前等了。

    见着他回来,除却老祖宗,其他人纷纷起了身。夫人霍氏亲自帮窦寅取了官服,请他入座,顺口问道:“这几日忙这么晚,可是因立储之事?”

    “一个妇道人家,问此事做什么?”窦寅嗔怪一句,却见霍夫人变了脸色,不好再惹她不快,便又说:“回来了,就一家人开开心心吃顿饭,别提那些朝堂上的事。”

    他目光扫过站在桌跟前的儿子和女儿。儿子窦宴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好好读书,看着就烦。小女儿窦羲自小乖巧,又生的貌美如仙,越瞧越喜人。

    他冲窦羲压压手,“快坐快坐,等这么久,饿了吧?以后不必等我,你们先吃。”

    随后,他整理衣衫坐了下来。

    “嗯。”窦宴就这么轻巧地答应了。

    窦羲倒是冲窦寅笑了笑:“爹爹,你是一家之主,肩上担着的是咱们一家的荣辱,我们在家清闲,怎么就饿得等不了爹爹这一会儿了。”

    窦寅甚是满意,脸上的疲倦一扫而光。其他人也是受用,直夸窦羲懂事。

    窦宴闻言,则瞪了窦羲一眼。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妹妹就这么会说话?

    一家人整日里唯有晚饭时团聚,席间总要说说闲话解闷儿。

    虽用饭前霍氏提及立储之事被窦寅怪了一句,但有关立储上至皇家,下至百姓,哪有不关心的,关起门来大家总要絮叨几句,所以便又凑巧话赶话说到了这。

    “昔日东宫择妃,窦羲因病落选,当时还觉得可惜,如今看来是因病得福。而今三王必有一人夺嫡,窦羲嫁谁便是最值得盘算的事了。”这事由老祖宗提起,窦家人不得不深思一番。

    窦寅道:“襄王是第二子,论长幼他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可他生母出身卑微,名声褒贬不一。蔺王性子温良纯善,不争不抢,母亲出身士族,但政治建树几乎全无,不过三王中若说陛下喜欢谁,便只有蔺王了。其实陛下的喜欢最为重要,当初太子贤能并不出众,不就是因他母妃得盛宠,才稳坐东宫吗?”

    “至于鲁王,年纪最小,母妃出身寻常,但小小年纪有战功,人心思还诡谲多谋,并不是全无继承大统的可能。”

    窦寅细细分析一番后,霍氏自觉妇人之见不敢妄言,而窦宴本就不涉官场之事,此刻也闷了声。老祖宗毕竟深居后宅许多事有局限,此刻也说不出所以然。

    窦寅叹息一声,目光落在窦羲身上。

    只见窦羲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她并非不知道家里的盘算,兄长无能,振兴家族的希望便落在了她的身上,若她能嫁给未来君主,她窦家就是皇亲贵胄。

    她慢慢捻动面前的杯盏。

    “窦羲,你想嫁谁?”窦寅见窦羲不发言,直接开口询问。

    窦羲握紧了手上的杯盏,笃定道:“谁也不嫁。”

    她继续道:“父亲,母亲。女儿如何能在三王之中择最好的良木?又如何能断定夫婿在继承大统后予我后位?况且,若在此时与三王中任何一个走的近,陛下会如何作想?父亲想明白了,便不会急功近利,待储君之位定下后再想方设法嫁他,这才是最稳妥的法子。既不离心于陛下,又省却诸多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窦羲知晓这储君之位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定下来。

    她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一本权谋小说,书中三王争储是本文的主剧情,为此整整耗了数年,有很多次反转。

    最终获胜的是男主蔺王,不过他这皇位基本是捡漏的,其余两王争得头破血流,而他靠不争不抢,无功无过,还能抽空谈恋爱的性子赢得了陛下的心,将位子传给了他。

    按照家中的意思,她嫁给蔺王是最好的出路。但只有她知道,蔺王是多么不堪托付,书中他的每一次获胜基本都靠好兄弟的献祭,最后还让女主为他挡刀而死。可以说是一群好队友捧一只废物上位。

    所以熟读整本书的窦羲与很多读者一样,最喜欢的并不是男主,而是男配鲁王。

    鲁王在文中不可谓是机关算尽,他拼尽全力做政绩,为此在沙场几次差点回不来,引得朝臣纷纷为他尽言。最终却只落得老皇帝一句:“争权夺利,结党营私,逆子逆子!”

    鲁王不甘,逼宫造反,被男主斩于马下,结束了他为人作配的一生。

    “女儿,三王都未成婚,若你不在此时嫁其一,只怕日后......就难了。”窦寅出言打断了窦羲的回忆。

    窦羲深吸一口气:“父亲,如果不靠嫁人也能光耀门楣呢?”

    “你一个女子,不嫁人能如何?”

    窦羲心中已有想法,她熟读整本小说,只需稍加回想便能知晓近期会发生什么,这是她自带的金手指,如果不好好利用,只想着嫁人躺赢,那岂不是浪费这与生俱来的好处?

    然现在没任何成绩之前,窦家人是不会相信她的。要改变他们迂腐封建的想法,唯有作为。

    饭毕,窦家始终没讨论出个结果。

    争储的赢家,不是他们在饭桌上三言两语就能推测出来的。

    离席后,窦羲回房安寝,却在躺床上后冷不丁地又看见眼前出现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系统提醒您:鲁王萧玄翊明日将会出现在庭岚酒肆与重臣议事,可在此处偶遇。】

    自打窦羲魂穿到这本书中,她便不受控制地绑定了攻略男配系统,根据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电子屏幕任务栏完成任务,就能增加萧玄翊的好感度,达到攻略萧玄翊的最终成就。

    系统每天都会发表任务,但窦羲从未认真完成过。

    即使她在看书的时候真情实感地为萧玄翊上过心,但不代表她就要用尽所能帮助萧玄翊这个心机狐狸夺嫡,成为萧玄翊的女人。

    每天的任务提醒,她全当没看见。

    窦羲闭了眼,任凭任务栏闪烁。

    第二日窦羲自然没有按照系统任务去酒肆,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根据文中所写,城郊紫霞山山体今晚突然严重滑坡,造成山脚村庄被巨石碾压,十数人死亡,民房被毁严重。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萧玄翊便动用私库救治安顿村民,其善举在百姓中广为流传。

    窦羲既然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视若无睹。

    她假借上山求签为由乘马车离家,来到城郊的村庄。

    这是一个不到百户的村庄,但因在天子脚下所以还算富裕,家家户户都有一两间瓦房。

    房子是救不了的,唯有救人。

    窦羲有意将村民们引到一处安全之地,便以尚书千金之名叫来村长,让他将村民们召集起来。

    很快,村民们都被带到偏离山脚的郊外空地,窦羲令村长清点人数,不管小孩和老人都不能有遗缺,确认无误后,才宽心地坐在村长备好的太师椅上,不急不缓地喝茶,“有人偷了我的东西,我的人追赶时看见他进了你们村。大伙不必紧张,待我的人找到了贼人,你们便可以回去了。在此期间我不希望任何人擅自离开,否则以同党论处。”

    此话一出,村民们唏嘘一片。

    眼下正是耕种季节,地里一刻都差不了人,这尚书千金怎能仅为自己的私事如此耽搁大家的时间?

    他们敢怒不敢言,只好愤愤地站着。有人想借口如厕回去一趟,也被窦羲抓回来,勒令只能在丛里解决。

    眼看天便黑了,村民怨气到达顶峰,甚至有人出头询问窦羲什么时候才能归家的时候?只听村子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重物砸落在地上的声音不断响起。

    “打,打雷了?”一村民惶恐问道。

    “不是打雷,像是打仗的声音。”

    “天子脚下怎会打仗?”

    “......”

    窦羲任凭村民们议论,直到村子里滚石的声音静了,她才起身,对众村民道:“诸位,我早有听闻,紫霞山会坠落滚石冲向村庄致人伤亡,为让大家疏散,所以才编出这番说辞召集大家来这里。眼下,大伙还是暂在此处休息,待明日一早京中派人来再回村吧。”

    窦羲说罢,便迎着村民们或是疑惑或是惊讶的神色离场,坐上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靠在塌上,窦羲重重打了一个哈欠。

    随行的贴身侍女萍儿忍不住问:“小姐是有先见之明吗?否则怎么会知道这里会发生滚石坠落之事?”

    窦羲催了一句车夫让他快些行驶,免得家里的父母亲担心,然而才敷衍地应付了萍儿一句:“猜的。”

    车轮滚动,半个时辰后马车行驶入城,刚过城门,马车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窦尚书府的马车吗?可否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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