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谢弥州最终还是没有碰到郑竹,因为祝卿安回来了。
当然,即使祝卿安不回来,他也不会像狗一样去抓郑竹。就像他不会真的像狗一样汪汪叫,也不会咬人。他只是变成了狗又不是真的狗。
祝卿安一靠近,郑竹立刻凑了过去,眉眼间带着好奇:“不是刚过来?怎么走了,你们聊什么了?”
祝卿安简略地说了几句,把情况交代清楚。说完,她又点了两杯咖啡和一杯牛奶。
咖啡是她和郑竹的,牛奶是小狗的。
可是今天小狗的情绪好像真的不太高,和平时懒洋洋的状态也不太一样。牛奶摆在眼前,它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祝卿安盯着它,总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她实在担心,咖啡没喝完就把郑竹送回去,然后直接开车去了宠物医院。
刚到宠物医院,原本焉头焉脑的狗子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瞬间活力力四射。
祝卿安不看它,自顾自地的解释:“可是它今天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连饭都吃的少了。”
医生看了眼几个人都抓不住的小狗,已经抓了几分钟,医生们已经累喘吁吁,小狗却还是游刃有余,姿态灵活的像一个专业运动员。
其中一个医生无奈停下手,听到祝卿安的话,他转头看向祝卿安一脸“我不认同”的表情。
祝卿安也察觉到他的眼神,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这位小姐,你家狗看着很健康,我很少见到这么健康的狗,一看你平时就没少遛狗。你就放心吧你家狗没有毛病。”
听到前面,祝卿安忐忑的心放下,可听到他说“遛狗”两字,祝卿安顿时心虚,干笑两声。
她从来没有遛过狗,因为她偶然发现她家狗会用跑步机,每天都跑步,比她自律多了。
医生都说没没问题,祝卿安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把还在和医生们周旋的狗子抱起来离开了宠物医院。
折腾一下午,等她回到家已经接近傍晚。
暮色沉沉,天空压抑的人喘不上气来,太阳被死死遮挡在厚重的云层后,透不出半点天光。
远处的建筑物轮廓逐渐模糊,小区内光秃秃的树枝直愣愣刺向天空,偶尔有零星的细小的雪粒开始飘落。
祝卿安往天上看了看,总觉得今年的雪下的特别频繁,往年虽有大雪,但像今年这样一场接着一场,实在不多见。
天色越来越暗,祝卿安顺路去了趟超市,买了一些速冻食品。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两天她都不会想出门了。
可阿姨只会在冰箱里放一些新鲜食材,很少放速冻食品,她索性多买了点。
等到家,她把顺路打包回来的饭打开,分给狗子一大部分。
自从养了只小狗,她再也不害怕点太多饭吃不完浪费了,因为小狗总是非常“贴心”的帮她分担一大部分。
谢弥州看着那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没有一点胃口,他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胸口像堵着什么,吃不下去。
祝卿安看它很长时间才吃了一点,便一直在旁边安慰鼓励,每当他停下动作,祝卿安就会在旁边忧虑的出声。
谢弥州在一声声软语“催促”中又吃了不少,等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快要吃吐的时候,祝卿安才终于满意地停下来了。
“好狗狗,不浪费食物。”祝卿安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声音轻轻的,像羽毛。
果然,饭后没多久,鹅毛大雪窣窣而下,不一会儿整个地面就被厚重的白雪覆盖。
屋外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屋内却灯火通明。
祝卿安慵懒地陷在真皮沙发里,看着院子里的雪,不由自主地想到她捡小狗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大雪。
她四下看了看,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于是起身走到那个狗子总是极其嫌弃的狗窝那里,果不其然,在那里发现了它。
祝卿安双腿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摸了摸它柔软的狗毛,心里一片柔软。
“我去睡觉了,外面下大雪,你千万不要乱跑。”祝卿安轻声叮嘱,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话一说出口祝卿安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大门是关着的,狗子又打不开,除非它忽然变成人了。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
夜深人静,谢弥州窝在狗窝里,闭着眼睛只,只觉得胸口闷得快要窒息。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小腿扫过地毯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他的皮肤。
嗯?
几乎是一瞬间,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变回来了,他恢复成人了。
谢弥州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激动过,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连指尖都在轻微颤抖。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震动以及胸口的微微起伏。
不等情绪平复,他就迅速起身,找到早就被他藏起来的衣物动作利落地穿上,没做一秒的迟疑,直接推门离开了祝卿安的家。
住了那么多天,他早就熟悉祝卿安家里的构造和房门密码,毫无阻碍的走出大门。
当“咔”一声的锁门声响起的时候,谢弥州却在这短暂的瞬间迟疑了一下,他站在门口,目光微动,心里生出些复杂的情绪来。
祝卿安应该会伤心吧?毕竟也养了很久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担心的祝卿安会不会伤心,他应该高兴才对啊,他恢复正常了。
一念至此,谢弥州收回思绪再也没有犹豫的离开了。
夜色深沉,街灯明亮,鹅毛大雪簌簌而下,在路灯的光晕里织成密不透风的雪幕。
谢弥州踩着新积的雪层细细感受着每走一步都发出的轻微“咯吱”声,细碎又清晰。
他幼稚的呼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空中瞬间被侵袭而来的雪粒吞没。四周一片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雪落下的沙沙声在夜里轻轻回荡。
不知道在外面停留多久,等走到自己的家的时候,他活像一个巨大的人形雪人。
房子里一直是恒温的,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他进去的瞬间身上的雪融化成水,将一整个衣服都变得潮湿。
一直等到身体回温,确保热水也不会冻伤后他才冲了个澡换了身舒服的睡衣。
躺在床上,感受着身旁的一切,他才确信自己真的变回来了。
那段经历实在荒谬绝伦,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会让他感到不可置信,可就是发生了。
凌晨三点,谢弥州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亮光落在他神情冷漠的脸上。他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挑了几个简短回复。
他现在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变回去,毕竟有了第一次谁能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呢。
信息刚发出,远在国外的池季一个视频电话打来。
刚接通,池季聒噪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谢弥州你竟然还活着,我发了那么多信息你都没看到?你到底怎么回事,不少人都问我关于你的事情了。”
谢弥州抿了抿嘴,懒得解释的太细。他不打算告诉池季,否则用不了十分钟,救护车就会出现在他家门前。
“不是说没事不要给我发信息吗,有人问我就说我最近太忙,不见客。”
池季急了,“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吧?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谢弥州语气平静而克制,“没什么事,家里最近出了些状况,能应对,就是需要一点时间。”
池季不说话了,谢弥州家的情况他一直是知道的。
谢弥州百年基业,家族庞大,表面光鲜艳丽,实则暗流涌动。权力分布盘根错节,横跨金融、科技、地产多个领域。
谢弥州父亲一脉掌控核心产业,但谢弥州的二叔虎视眈眈,一直暗中拉拢董事会成员。
谢弥州小姑谢雨琴嫁到国外,借联姻扩大影响力。不过她一直很支持谢弥州,如今在集团担任要职,掌控着相当重要的一换。
至于谢弥州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貌合神离了,两个人各过各的,但无一例外都很讨厌谢弥州,觉得他是他们婚姻的错误产物。
后开谢弥州的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他们很少联系。
当然这些谢弥州都不在意。他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只在意对集团的最终掌握权。
不出意外这个过程会很顺利,从他毕业进入谢家开始,就在不断积蓄力量,布下棋局。如今,他已是集团内部无法绕开的存在。
只不过有的蠢货看不清形势,自以为能撼动格局。
谢弥州垂下眼,手指轻敲着床沿,眼底浮现一抹冷色。
“需要帮忙告诉我和唐卓。”池季叹了口气。
“知道。对了,没事别给我发信息。”
池季立刻炸毛,“滚你//丫//的,谁没事给你发信息,我是看你死了没!”
谢弥州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徒留池季在地球另一端愤怒咆哮。
室内再次恢复安静,可谢弥州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安,他事先把需要安排的事情打在对话框里,防止出意外他又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去打原本几秒钟就能打出来的字。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整座城市还沉浸在灰蓝色的黑暗中,只有积雪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冰冷的青白色。路灯尚未熄灭,橙黄的光晕里悬浮着最后几片懒散的雪粒。
谢弥州起身去洗手间,却忽然感受到背后有什么在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立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摸向身后,身后的东西似有所感,直接主动蹭进了他的掌心。
有温度的,柔软的,长长的。
是尾巴。
他又变成狗了。
谢弥州跑到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清晰的看出自己身后的尾巴和头顶隐隐可见的耳朵。
谢弥州:“……”
他低低骂了一声,脸色沉得可怕。
反应过来,他果断打开手机,把已经编辑好的信息发送出去。紧接着把手机丢进购物袋,又找了几件衣服放进去,赶在彻底天亮之前离开了别墅。
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留下一个个略显仓促的脚印。
他轻车熟路的回到祝卿安的别墅,打开别墅的大门,彼时他的手已经变成了爪子。
幸亏发现的及时,路上没有一个人。
进了房间,他把衣服手机安顿在原来的位置。刚放回去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视线一下子低了下去,他微微低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爪子和毛发。
一切尘埃落定,谢弥州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脸色沉的像锅底。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到祝卿安为他准备的狗窝,再也撑不住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