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我们的校医院。”
姜暖下意识抚摸着怀里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的小老虎，有些疑惑地望着面前的建筑。
它由黝黑的巨石垒成，错落不一，上面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整体建筑的形状既像一个灰暗色的桃子，又有点像一颗有些不规则的心脏。
而整座“石山”下只有一个一米半多一点的小山口，就连姜暖和咕噜都要弯着腰进去，让她不禁怀疑狮子校长他们是不是得趴着进入。
这是非常奇怪的一所“校医院”。
纵使姜暖没有幽闭恐惧症，从进入闭塞的小口开始也有些喘不上气来。
怀里的小老虎开始咕噜咕噜低吼起来，全身都炸起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有它不喜欢的味道。
咕噜似乎也看出来了姜暖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这条小道确实是窄小了些，蒙克校长已经准备重新开辟一条道路了，正准备和医生商量。”
小老虎望着黑漆漆的前方，奶凶奶凶地呲着小牙，却丑萌丑萌的，一点也不吓人。
咕噜虽然是绵羊，可却一点也没有食草动物遇到食肉动物的恐惧，嘲笑了一瞬后向姜暖解释：“这些小家伙从前来这里打过针，因而极其讨厌医生呢。”
姜暖了然点了点头，顺带安抚地给怀里的小老虎顺毛。
怪不得一听来校医院，教室里的小毛茸茸们都四散而逃。只有怀里这只，不小心抓伤自己的罪魁祸“猫”，虽然吓得打哆嗦但还是要跟着自己。
窄道太过漆黑，也只有约莫一米多的可视距离。但姜暖很清晰地感受到，她们是在走一条很缓的下坡路。她也只能感觉到大概走了五六分钟的路程，面前突然多了一扇窄小的门。
终于到头了吗，实在是太煎熬了。不论是手臂上火辣辣的疼，还是这条诡异漆黑的窄道。
门上是一把老旧的电子锁，咕噜熟练地输入几个数字，然后石门自动打开。
姜暖心底猜的不错，校医院确实建在地下室里。门打开后是一条弯曲的石阶，“噔噔噔……”几人下楼梯的声音响彻在幽静泛着蓝光的地下空间里。
这里真是奇怪。
楼梯下是一个很大的圆形空间，像是大厅一类的存在，周遭是大大小小的柜子，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或许是药物，又或许也有些别的东西。稀薄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周遭的墙壁上有几扇石门，而大厅的正中间是一个办公台一类的长桌子，上面也是毫无意外的瓶瓶罐罐，以及杂乱的书籍和莫名液体。
整个地下室太大，只有石壁和顶部几盏昏昏暗暗的灯泛着幽蓝的光。
突然，正挪步子的姜暖感觉到脚底粘粘糊糊的，低头看向地面，瞳孔顿时一缩。
黑红粘稠的液体，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黑雾医生？”咕噜有些近视眼，试探问道。
“嗯。”是一道低沉的应答。
姜暖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在一侧的实验台前，昏黑的身影起身，向她们走来。
渐进时，姜暖吓得屏息凝神，退后一步。
白色的大褂套在羊首人身的黑山羊身上，一对灰暗有力的巨大羊角弯向脑后。他高大却又消瘦，一双横瞳的红色眼睛审视地望了她一眼。
黑与白的碰撞，诡异的兽头人身，或许自始至终姜暖都没有那么镇定。
而崩溃只在这一瞬之间。
有些人崩溃会痛哭流涕，有些人会晕倒昏厥，可姜暖的反应的不一样的，越是恐惧和崩溃，她反而越加冷静。
一瞬间的恐惧过后，姜暖反而能自然正视面前的“医生”。
“黑雾医生，姜老师的胳膊被抓伤了，您看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咕噜急得慌里慌张乱跺脚。
“老师？”黑雾插着兜俯视面前的女人：“真是笑话，什么时候动物学校需要人类来当老师了？”
“我这里不给人看。”
他重新回到了实验桌前，整个人又隐匿于昏暗。
姜暖微微皱了皱眉，怀里的小老虎却突然跳了下来，鼓着胆子冲到医生的脚底下，撕咬他的裤子。
“嘿，小家伙！”黑雾嘴角微勾，掐着小老虎的脖子把它拎了起来，语气诡谲：“怎么，知道我的新手术缺一个实验对象么？”
“或许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放下它！”姜暖冲过来把小老虎夺进自己怀里：“它还小，你吓到它了。”
“小？”黑山羊医生哈哈一笑，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诡异：“森林之王，你说它害怕？”
姜暖听不懂他的话，这个地方古怪，医生也古怪。纵使再不悦，也秉持着对医者的尊敬招呼一声：“我不治了，打扰了。”
可显然咕噜比她还要紧张她的伤势：“不行的啊，黑雾，她是人，被老虎抓伤了会死的。”
怀里的小老虎也委屈愧疚地望着她，看得姜暖心底一暖。
“走吧咕噜，没事的。”
“呵，”黑山羊诡异一笑：“放心吧，死不了。”
说着他扔给咕噜一瓶酒精：“能不能活看她的命而已，我这里怎么会有人类用的注射药物。”
酒精也好，聊胜于无。
不是姜暖大心脏，而是毛茸茸学校里的一切都太奇怪，既然这些动物都能变人，或许同传统的动物是有些区别的。
一路走来，据她所察，学校里的每位老师和学生都对狮子校长很惧怕且异常恭敬。黑山羊虽语气嘲讽，但是看样子已经知道自己是蒙克校长亲自聘任的老师，应当不至于平白无故故意害自己。
或许他说的没错，自己活不活得看运气。
她们重新上了阶梯，石门紧闭，医院里重新归复寂静。
黑雾扔下手里的笔，拿起一旁用水冲洗地干净的桃子咬了上去，“嘎吱……嘎吱……”
不太脆，有些软黏了。
可在静得出奇的空间里，这样的声音诡异般响起，给这所地下医院平白又增添几分神秘与怖然。
……
终于从石门出来的那一刻，呼吸着充裕的新鲜空气，姜暖深深松了一口气。
怨不得这些小家伙害怕这个医院，她都受不了，日后她绝对绝对不再来第二次了。
和满目愁绪的咕噜道别后，已经日下西头，姜暖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自己的房间。
手臂上涂了酒精又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现下还有些隐隐作痛。
房间很整洁很干净，可她已经没有精力探索。一屁股坐到床上去躺下，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姜老师……”
“姜老师……”
有些空洞的声音不停唤她，姜暖努力把疲倦的眼皮撑开，只见头顶刺眼的光，自己好像是在一个手术台上。
面前突然冒出一个诡谲笑着的羊头。
“啊——”
猛地惊醒，姜暖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她正在学校分配的房间里。
身上汗津津的，她竟然被噩梦吓出一身冷汗来。
“刺啦……刺啦……”
姜暖提起心脏，是有人在挠门。现在还是半夜，谁会这么有病？
环顾四周，姜暖跑到小厨房抄起菜刀看向门上的猫眼，可外面漆黑一片，并没有人。
“谁在外面？”
她才没病，绝对不能开门。只是可惜这里没有电话，也没有警察。
“呜呜呜……”
门外隐约传来这样着急的声音。等等，呜呜？谁家坏人会呜呜？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呐。
姜暖想到了什么，猛地打开门抄着菜刀有章法的砍上去，可只砍了一坨空气。
没有人。
“呜呜？”
低头一看，白面馒头……呸！白团耶耶。
以及在它身边虎头虎脑的呆呆地抬头望着她的小虎。
一大一小乖乖蹲坐着，简直萌化了。
姜暖立马把菜刀扔回厨房去，回来看见两小只还礼貌蹲坐在门口，就等她的同意才进门。
怎么这么可爱又有礼貌呀。
噩梦早已经忘记大半，毛茸茸真是治愈人心：“快进来，快进来。”
姜暖把它们带进来后望了望外面重新锁上门。然后回过头来，把脑袋埋进耶耶白蓬蓬的毛里，猛吸一口。
小狗狗的味道。
“啊……啊……”小老虎委屈地叫着。
姜暖连忙把奶虎抱进怀里挼挼脑袋：“真乖呀，虎虎。”
“汪！汪！”［人，我呢！］
“你也乖！”姜暖眼睛弯弯，另一只手挼了挼萨摩耶的脑袋，看着它正傻愣愣笑嘻嘻，自己也由衷笑了出来。
“汪呜……汪呜……”
“啊呜……啊呜……”
有这两只毛茸茸陪着，这个惊醒的夜晚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门外的拐角处，两个黑影动了动耳朵，看着远处屋子里昏暗但温暖的柔光，听着两只小家伙撒娇的叫唤，撇了撇嘴。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灰狼掏了掏耳朵：“听墙角？”
“还是看你精心培养的猛兽去讨好一个人类？”
“怎么能叫讨好呢？”狮子校长正了正衣冠：“苍獠，你该变一变对人类的看法了。”
“也不是所有人类都是坏的，姜小姐就很不错。”
苍獠冷哼一声：“也只是目前而已。”
“人类有多么狡猾、狠毒、恶心，你不是最了解吗？”他声音苍老但是却有力。
“别被人类蛊惑了，蒙克。”
说罢，苍獠化身老灰狼，以极快的速度奔跑消失在眼前。
蒙克无奈叹了口气，整了整帽子和鬓毛。一瞬间，变成一个蓄着棕色胡子的高大男人，身材高大，眉眼深邃，看上去也是个三十多岁的英俊男子。
正是初识第一面姜暖曾见过的男人模样。
抬腿前，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淡淡兰花味道的香水，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喷了一遍，而后才朝着与苍獠离开时相反的一方走去。
而那条路的尽头，是一栋精致的三层别墅。
夜里静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