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年,都城张府外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老人小孩自在上街游逛,一点也看不出前线还在打仗的样子,皇宫里照旧歌舞升平,贵族的府上也是照旧热热闹闹,底下百姓也一如往日的安乐。
张府的府前甚至也不是因为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换上了新的灯笼,府前的两石狮子也叫人擦了又擦。
和主家一个姓的张姓小厮又开始吹嘘他的姓氏来源了,不过每次也就只能和每日新进府的人说道说道了,那眉飞色舞的样每天都差不多。
“你们可知我姓什么?”
话语间是藏不住的骄傲与自得,两条眉毛一皱,身形摇摆,主子赏赐的金铃铛也跟着作响,叫人把视线从他那张长得还凑合,但有些麻子的脸转移到腰间。
两个金色的小铃铛悬挂于蓝色的腰带之下,要是走个路,又或是干点什么活计就开始叮里当啷作响了。
“主家的那个张,是主家赐与我的!”
这张姓小厮说话的时候,那眉毛总是控制不住地乱动,又叫人把视线从铃铛转移到他那张小麻子脸上去。
说来也奇怪,这张府上每天都有人辞去,但每天又有人慕名而来,也就是初来乍到的人能被这喜欢炫耀的小厮唬住。
而其余的,
一切都如往日平静,甚至比往日还要更加繁荣一点。
现在这些小商小贩做生意都做到这偏远的地段来了,这要是搁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现在是人人手上都有点小钱就也愿意花钱。
卖什么的都有,当然能卖到这地方来的肯定都不是权贵们喜欢的东西,都是些寻常人家爱买的小玩意。
卖竹编的,卖小碎布的,还有卖扫帚的,都是家中常用的物件,卖家却都有气无力地吆喝着,指望能有一个算一个买。
年景是一年比一年不好,卖的人一如既往,买的人却是逐年减少。
阳光照在脸上生疼,噪人的蝉今年早早地就开始鸣叫。
大太阳当空照,大风儿照脸吹。
要说谁潇洒,自然是我赵老五。
赵老五有什么本事,就是有着一身还算不错的武艺傍身,年轻又有点拳脚,虽然不是几个大字,投奔个大人物做门客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赵老五本名赵青,实在是啃老太丢人了就想着出去闯闯,虽然是个农家子,但是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最受爹娘还有姐兄的溺爱。
也不知何故脑袋的里就突然蹦出了个啃老两字,赵青也就不愿待在家中了,也可能猛然发觉爹娘的乌发中藏不住的银丝还有逐渐苍老的面庞吧。
捏捏自己的耳垂,长叹一口气,爹娘说耳垂大福气大,可自己也没给家里老者带来傻福气,农家子还不会种庄稼,也就只会跟着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学了的那两三招功夫,学会写几个大字尤其是自己的名字。
这名字据说还是阿娘找了十里八乡最有名望的人给自己起的名儿。
赵阿青摇了摇脑袋,虽然真的如这名字一般,虽然没有成为什么有学问的人,但自己学东西确实快,可是学习哪有自由自在舒坦。
大树郁郁葱葱的,阳光不错,仔细看还看不出这树枝之间竟还藏了个人,狗尾巴草含在嘴巴里还是有几分甜味的。
噫吁嚱,噫吁嚱,悠哉,乐哉。
只是大风吹得叶子直响,叫人睡不得安生。
哎,她赵老五就想有个混吃混喝的地养个老怎么就那么难。
“赵青!”
“一起领俸禄去。”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过了午时赵青喜欢在这大树上躺着,浑身泛着懒劲。
这局势和这风一样。
张大贵人的府上看着现在风平浪静,实则和这屋上的雕梁画栋一样复杂,而她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门客,不想多管。
府上来来往往人逐日减少,头脑灵活的人早跑了。
俗话说得好,好的地方规矩少事也少,坏的地方规矩多事也多,来张府的大多是不受拘束的游侠,和曾经的赵青一样不喜欢规矩,由于这张府在一年之前莫名多了不少规矩,也就跑了不少人。
“这就来嘞!”
赵青一个翻身就下了树,然后轻轻拍去粘上的灰尘,这衣服来历可不凡,要是破了她现在可没能力置换一套差不多的。
这衣服按顾念的说法就是统一的制服,叫人一看就是张府上的人,出去要是被人欺负那些家伙也要掂量掂量。
人人都说她赵阿青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混到处蹭吃蹭喝,现在榜上了个大腿就更明显了,成天没个人样,还专哄那些年轻青涩的小郎君和小女君。
这个时代民风开放,男女,女女,男男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女外男内,男外女内,又或者双外做事的多的是,当然大多数是双外,家里幼童就交由家中老者代为照顾有几个小钱的会请管家帮忙。
兜里没几个子还要乐善好施的大傻子赵阿青,别人都这么称呼她,也就只有顾念这家伙有眼光说她是大智若愚。
哼着个小曲,腰带一收,微理衣襟,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俊俏女君一枚。
跟着喊她的那人一起走去张府领俸禄。
要是有点小钱可以坐坐旁边的小轿子,但是对于这俸禄一发下来就快用光的赵青而言稍微有些许难度。
这张府要比起国君的王宫也就稍逊一筹,赵青没去过那看着就奢华的宫殿里面过,但她的眼睛可好使了,曾在远远地在山头上看到过,张大贵人在安国是出了名的红人,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起安国的宰相还要有权势。
张大贵人名为张羽,像赵青这种就是为了混个包吃包住还能领钱的,私底下还是还是喜欢称之为张大贵人,明面上称呼为张君。
据说这张大贵人还是王亲国戚。
赵青人走在门厅,神都出走了有一会儿了。
门厅旁是轿厅,赵青从来都不关心这个,但是耐不住现在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赵阿青!”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君,赵青认识她,这人是和自己在路上一起投奔张大贵人认识的人,但是进府后自己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恨不得做个隐形人只拿俸禄不干活,现在的她举止优雅,头发是更是束得一丝不苟,至少在张大贵人面前也算得上是个红人了。
目前应该也是过得不错,环佩随身,宝剑悬于腰间,衣襟边上还绣着暗纹,还有个香囊也不只是哪个小郎君还是小女君送的,其余看着倒是简单朴素和自己无二。
个性嘛,喜欢她的人说她是个有知识、有品位、有能力的君子,不喜欢她的人就说她是个趋炎附势,没有眼光的小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道理陪伴赵青安稳地度过了在张府三年时光。
这人除了脸蛋不如自己,其余还可以。
说来也是神奇,就算再怎么经历风吹日晒,自己和顾念的肤色也不会如别人般黝黑反而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气血模样。
赵青暗自肯定随后说道。
“找乃母何事?”
“你这混球。”
顾念严肃的面容瞬间笑了起来,最开始见赵青她就是这一幅混球样的冒头游侠,三年过去了也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通过张大贵人的门客培养和考察的,只是悄无声息地给赵青了一个小纸条,而后笑着说道。
“今日风吹得人难受地紧,你见过泡沫吗?”
赵青佩服有文化的人,顾念是其中之一,但是绕来绕去讲话的也就文化人喜欢这样了,她又天生是有点好脾气的,所以也愿意听,可以说是为数不多不会打断顾念讲话的人。
前面说什么赵青也不在意,她向来擅长提炼关键句,毕竟这三年顾念可是每天都是这么长篇大论结果就一两句有用得话混杂在其中。
每次她提出意见,都被顾念一句“说话的艺术”挡了回去,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夫人杰也,必有一颗九面玲珑心,可现如今的张羽还值得追随吗?
若为读书和饱腹待于张府未尝不可,三年的时间,已经让一个认识几个大字的人肚子有点了墨水,再多的张家的人也不愿传授给一介白身的门客了。
张府从来都是这幅模样,来往小厮侍女,还有门客,缺了一个两个人只要没有人追究也看不出来。
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当然什么事情都很严肃,比如张大贵人家的小姐想要吃根糖葫芦,那侍女仆从也是一脸严肃地跑去买来,端着一副严谨样。
赵青不喜欢这种氛围,她更喜欢刚来时大家都快乐的那个时候,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张大贵人也很包容,就算是冒犯了她也不会生气,书中的君子就是和张大贵人一样吧。
因为崇拜张大贵人这个在安国出了名的大人物,又因为她光交天下豪杰的名声,赵青游侠后的第一个落脚地就是张府,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年,还有了点文化,相貌堂堂地出去好歹还是可以唬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