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太惊险了!”
系统机械的电子音在识海中炸开,竟带着几分同活人一般无二的颤抖。
林铮无暇顾及,提着衣摆闪身钻进铺子。
主仆二人细细挑选半晌,最终只购得几匹素绢,并一小匣光泽暗淡的琉璃珠,那掌柜的见二人衣着寒酸,只拿草绳胡乱捆了,面露嫌弃地扔给林铮。
回府后,林铮更衣后,便径自坐在窗前,初冬难得一见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细碎的光斑。
林铮开始了簪子制作,青黛揉了几下酸痛的四肢,垂手侍立在旁侧。
她将绢布按照色彩的不同迅速分类,沿着布料纹理,用剪刀裁成大小不一的花瓣形状,随即掏出一根被打磨光滑的竹簪本体。
古代的胶水有限,她便提前用糯米做了粘性极强的糯米胶,按照大小顺序,将花瓣一一粘在簪头,用细线缠绕固定,那绢布片经她巧手一捻,竟如同真花般舒卷有致。
青黛忍不住凑近,惊得张大了嘴。
“小姐可真是心灵手巧。”
林铮冲她淡然一笑,又醉心投入簪子的制作中,死机许久的系统也跳出来,电子音中透着谄媚。
“宿主真厉害!行动也太迅速了,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林铮冷笑不语,只顾低头缠着金线,忽觉一道灼热视线落在她手上,林铮抬眼一看,青黛正盯着自己的双手,双眼含泪。
原主的手竟比府中的粗使丫鬟婆子还要糙上几分,指节粗大,茧子遍布,虎口处还有一道未愈的刀伤。
这哪里是属于闺阁小姐的手!
“唉,大夫人从前,常逼着小姐刺绣,抄书,稍有不满就动辄打骂。”
林铮默默点头,将铁丝缠绕在花瓣上固定,做着收尾工作,只是忍不住指尖微颤。
难怪方才挑线时,只觉得原主的肌肉记忆带着狠劲。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缠着花蕊,十指翻飞,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完成一支簪子的制作,青黛忙上前接过,用丝帕包裹起来,装入了空匣子中。
林铮活动了一下手腕,吩咐道。
“继续。”
“继续说,我以前都经历了些什么事?”
青黛不解,为何自家小姐自落水后像是换了一个人,非要缠着她讲那些不堪回首的事,尽管心有疑虑,青黛还是开口。
“夫人死得也蹊跷,尽管因生产元气大伤,但大夫说,只要好生用药膳调理的话,能活很久的,大夫人也经常给夫人送补药……”
林铮将琉璃珠粘到发簪本体上,头也不抬地干着活,只是手指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她苦笑道。
“无非是药膳里,加了别的不还有的东西!”
林铮声音轻的如同一片雪花,窗外偶有寒鸦掠过,投下一片阴翳。
如今,府中局势对她们甚是不利,李氏协助便宜爹掌管府中大小事务,便宜爹因官职,时常在外与人议事,府中大到人员派遣,小到一草一木的移栽,都要经李氏之手。
许是原主的经历太过凄惨,就连系统都忍不住发出机械音感叹。
“唉,宿主要努力逆袭!改变命运啊!”
林铮怒极反笑,问。
“那为何,完不成任务就要把我抹杀?现在又赶着来装好系统?”
系统死机半晌,结结巴巴回答。
“因……因为宿主您在……在原世界已经死亡,再怎么努力都回不去的……所以!努力经营吧!”
“哦。”
林铮平淡地回应,嫌弃地撇撇嘴。
“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系统:“……”
日影西斜,绢花簪已经全部完工,静静地躺在匣子中,虽用料粗糙,经了林铮巧手,竟也有几分趣味。
眼见天色未暗,两人正欲再次乔装去城中,若是能卖出去几□□边再好不过。这些东西不能在房间久留,若是被她们发现……
“小姐,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咱们明日再去?况且……”
青黛向后微抬下巴,看守的家丁早已清醒,索性并未察觉到两人的行踪。
“也好。”
青黛为林铮捏了捏发酸的手指,两人坐下歇息,等着丫鬟将晚膳送来。
“砰!”
卧房的门突然被大力踹开,惊得青黛险些打翻了针线篓。
林铮眉心一跳,将匣子迅速藏入衣柜之中。
为首的正是李氏身旁最得力的管事嬷嬷,一双浑浊的三角眼正怒瞪着林铮,青黛还未开口询问,便被那嬷嬷带来的几个小厮按倒在地。
林铮上前将青黛拉起,随即狠狠一耳光甩到了那小厮的脸上,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嬷嬷,冷声询问。
“嬷嬷好大的阵仗,如此大费周折来我院中,所为何事?”
她声音不大,却惊得那嬷嬷后退半步,愣了半晌,才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幸灾乐祸道。
“大夫人命我来请二小姐去前厅。”
“若是请人,何必带那么多人手,倒像是来踏平我院子的!”
那嬷嬷尖笑一声,大手一挥,身旁的小厮直接上前,将她们主仆二人推搡着强行带去了前厅。
“铮儿!跪下!你可知错!”
前厅里熏香浓得呛人,李氏高坐主位,呷了一口茶,身侧侍立的丫鬟接过茶盏,婆子捧着暖炉,好不威风!林卿书端坐于下首的木椅上,鬓边步摇随着笑声轻颤。
“为何要跪,恳请嫡母说明缘由,铮儿不懂。”
林铮身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裙衫,不卑不亢地昂着头反驳。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
林卿书嗤了一声,看向林铮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今日有人瞧见,有人鬼鬼祟祟出了府,并且是从妹妹院中出去的。”
“是两名男子。”
林卿书掩唇轻笑,故意加重了“男子”两个字,一脸挑衅地看向站在下方的林铮。
“又有人瞧见,今日在长街上……”
林卿书故意在此处停下,吊着众人的胃口。
既然能将她叫来这里,女扮男装出去采买东西的事情怕是已经露馅了。
脑中又浮现出盛渊那带着挑逗的笑容,林铮气得捏紧拳头,暗骂盛渊的卑鄙。
林铮瞬间瞳孔地震,这才想起,典当铺掌柜的让自己带回的那只玉镯,似乎不见了踪影。
盛渊估计是拿着这个,告发了自己吧。
毕竟,两人互不顺眼。
尽管不愿与她们虚以委蛇,林铮还是辩解道。
“敢问主母,有何证据?”
本以为李氏会直接命人呈上那只玉镯将她锤死,没成想,她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咙,半天说不出个缘由,竟恼羞成怒。
“胡闹!没成想你竟如此顽劣!这次非要狠狠罚你不可!”
李氏忽地发出一声厉喝,一时丫鬟婆子吓得跪了一地,林铮扫了一眼自己身后,几个家丁早已经拿着厚重的板子听候李氏差遣,想必今日,她是无法完好的走出这前厅了。
所幸自己早在系统的提醒下,提前给奶娘留了字条,让她带着那半匣子成品簪子去城中探风口。
李氏给不远处手持棍棒的小厮们使了个眼色,冷声命令道。
“按照家法处置,杖责二十!”
林铮紧咬着牙,张开手臂将青黛护在身后。
林卿书理了理头发,装模作样地为她求情,实则是火上浇油。
“好妹妹,你承认了又何妨,也少吃些苦头。”
“且慢!”
气氛正剑拔弩张时,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阔步而入,正是林铮的便宜爹。
只见他扫过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到林铮脸上,他唇角勾着笑意,眼眸弯起,缓声询问。
“为何如此争吵?”
许是怕落人口舌,了解事情经过后,便宜爹挥了挥手,装模作样地训斥了李氏母女俩几句,便将此事轻飘飘揭了过去。
“铮儿既要出府,让她出去便是。”
这番变故来得蹊跷,直到暮色四合,林铮带着青黛在城中支起摊子,仍觉得飘飘忽忽,似是踩在棉花上。
“小娘子看看簪子罢。”
林铮强撑起笑脸招揽客人,几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娇俏少女驻足翻了翻,却都撇着嘴放下,一位身穿葱绿色比甲的丫鬟甚至冷声嗤笑。
“如此粗制滥造之物,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林铮身子微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贵女看不下去,厉声呵斥道。
“我竟不知,何时轮得到你在外对旁人说三道四了。”
“掌嘴!”
在一声声带着惊惶的“奴婢知错”中,那丫鬟慌忙自惩,那女子嫣然一笑,扶了扶鬓边华丽的珠钗,转身塞给林铮一张银票。
“家奴言行无状,姑娘莫怪。”
林铮正欲道谢,只见那小姐狠狠瞪了丫鬟一眼,那丫鬟半张脸肿得如同桃子一般,恭敬地跟在身后,两人扬长而去。
林铮默默道谢,随后继续吆喝,吸引了不少年轻小娘子驻足观看,但买下的极少。
天色渐暗,主仆二人只能回府,就着府中两旁灯笼发出的微光,林铮翻看着银票——角落印着“盛”字朱印。
林铮紧攥着银票,若有所思。
主仆二人提着灯笼疾行,还未踏进院子歇脚,林卿书施施然站在院门口,鬓发散乱,嘴角勾着残忍的冷笑,活似索命的恶鬼!
林铮不欲同她多言,行了一礼便想挤开她进院子,却被她身后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拦住。
挣脱桎梏后,林铮质问道。
“妹妹斗胆询问,这又是所为何事?轮得到您大晚上的守在我院子门口,形如厉鬼。”
林卿书肉眼可见,被气得面目扭曲,死死盯着林铮藏于身后的匣子,面露凶光。
系统:“宿主要小心!她要装不下去了!”
“妹妹还真是,伶牙俐齿,只是,进院子前,把你藏的东西。”
“交出来!”
林铮将匣子死死护住,眼见林卿书劈手就夺,闪身避开,堪堪躲了过去,却被一婆子死死牵制住,那婆子手劲极大,狠狠一耳光抽在林铮脸上。
林铮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鲜血,满嘴腥甜,眼睁睁看着林卿书狞笑着夺过匣子。
难道,真要认命了吗?
她不甘心啊!
林铮浑身气血上涌,趁婆子们分身之际,迅速挣脱束缚,毅然决然地拔出发髻中的发簪,抵住最近那婆子的咽喉!
那婆子早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尿骚味在寒夜中格外刺鼻,林铮抽了抽鼻子,面露嫌弃。
“都给我别动!”
林铮稍一用力,锋利的簪子划破皮肉,那婆子颈间出现一道血痕!
“否则,我送这贱婢去见阎王爷!”
林铮此刻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着实将一群人吓得不敢上前。
“住手!”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厉喝,林铮眼见那抹身着玄色衣袍的身影提着灯笼向她走来,大氅在月下翻飞,如乌鸦的羽毛。
那人漫不经心道。
“林二小姐好生雅兴,酉时三刻不回房歇息,在这里寻死觅活?”